寧顏苦笑,“是,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心裏有另外一個人。而我,隻不過是她的替身而已…”她嘴唇顫抖,說出那個讓那個她心痛的真相。


    “王府那麽多女人,你最寵愛我和紫蘇,可是我知道…你對我們…隻有寵,沒有愛。不”她搖搖頭,“應該是說,王府裏所有的女人,你都不愛。你之所以待我更為特別…隻不過是因為我的名字…有一個‘顏’字。以及…我和她相似的堅強和倔強。對嗎?”


    忠義王緘默不語,此刻他才認真關注懷中的女子。這麽多年,他發現他竟然沒有認真看過她一次。除了,初見時她一身白衣,和記憶之中那個人兒重合…


    他神色有些恍惚起來,寧顏咳嗽了兩聲,嘴邊的鮮血越來越多。


    “其實你不知道…”她笑,笑得苦澀,笑得悲哀。“我一點都不像她,我沒有她的傲骨,沒有她的堅決,沒有她的憂鬱…所以,你隻會寵我,而不會愛我。”眼中水霧漸漸匯聚成了珍珠,慢慢從眼眶滑落,染濕了他青色的蟒袍。流進了他的心,他的心,忽然疼痛起來。


    他看著懷中的女子,神色複雜,眼中的冰冷慢慢融化,流露出些許的憐惜。


    “我一直在模仿她,模仿她說話的語氣,模仿她的穿著打扮…可是無論我怎麽模仿,終究不是她…其實,其實我真的好討厭去模仿她,好討厭做一個影子。”她緊緊抓著忠義王的衣領,眸色痛苦而悲哀,無奈而自嘲。


    “你告訴我。”她忍住胸口翻湧的血潮,湊近他,喘息的說道:“你對我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動心?”


    有樹葉飄落,落在了她的發絲上。他驀然發現,從何時起,她耳鬢的發絲,竟然有了灰白色?


    他久久不語,寧顏眼中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她自嘲一笑:“瞧我,真傻!明明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她閉了閉眼,眼淚自眼角滑落。


    再次睜開逐漸渙散的眸子,她輕笑:“那麽,平王妃呢?她…在你眼裏算什麽?”


    遠處,淩汐涵眼眸微動,定定的看著忠義王,似乎在等待他開口。


    忠義王似有所覺,看向站在風中的淩汐涵,衣袂飄飄,眉目如畫,清冷如霜。


    他驀然笑了,笑容中藏著幾分苦澀,幾分認真。


    “她…是我的妻子。”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是‘妻子’,而不是‘王妃’。


    遠處,忠義王妃捏緊了拳頭,眼眸霎那間的幽暗。


    寧顏揚唇,似譏似諷,又似悲似哀。


    “為什麽不是愛人呢?”


    忠義王一怔,卻沒有說話。


    “冷…好冷。”寧顏已經快到極限,她半閉著眼睛,唇瓣顫抖。遠處,尋氏早已經淚流滿麵。


    忠義王下意識的收緊手臂,將寧顏抱進懷裏。此刻,他不知道他心裏對這個女人是什麽感覺。這些年,他身邊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他幾乎從未正眼看過一人。可是事到如今,他從前對這個女人模糊的記憶卻如影片一樣,那麽清晰的在他眼前迴放…


    “真好,雖然你不愛我…但是,這輩子…能死在你懷裏…我…已經很滿足了。”寧顏微笑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手,頹然的垂下。她唇邊帶著安詳又純真的笑意。


    忠義王手上一顫,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那一縷複雜的情愫已經再次被冷漠掩蓋。他悠然站了起來,“來人,厚葬。”他說完就決然的轉身,毫不停留離開。


    “姐姐”尋氏哭著跑過來,抱著寧氏的屍體,眼淚不斷的從眼眶中落下。


    她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驀然嘴角勾起絕美的笑意。這就是她們愛的男人,他,真的是好絕情啊。


    兩個侍衛走了過來,麵無表情的想要將她帶走。


    “讓我和姐姐告別。”尋嫣收迴目光,淡淡的說道。她低頭,看著懷中已經死去的女子,眼眸溫柔而哀傷。


    “姐姐呀,你怎麽那麽傻呢?你不是說你不想做替身嗎?那麽為什麽,你到死都要穿著這一身白衣呢?”她看著寧顏身上的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重。


    “就連這梅花,也是喜愛的呢。”她手指輕輕的將寧顏額頭上的發絲捋到耳際,聲音輕柔如風。


    “那麽姐姐你喜歡的是什麽呢?唔,我想想…好像是月季,對吧姐姐?對,就是月季沒錯。因為你說過,月季花的花語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光榮、美豔長新。而白色的月季花代表著尊敬、崇高、純潔。”她一個人自言自語著,眼眶卻慢慢凝聚了淚水,聲音哽咽了。


    “姐姐,你說我們這麽多年來到底算什麽?無論我們做什麽,在那個男人心裏,連那個女人的一根頭發都不如。你說,我們到底算什麽?你等待了那麽久,那麽久,可是仍舊等不來那個男子的一二迴眸凝望。你說,你到底值得嗎?”她悲憤的眸子,仰頭,神色痛苦而淒涼。


    淩汐涵皺眉,尋氏這個樣子看起來怎麽有些不對勁兒呢?


    就在這個時候,尋氏突然拔下了簪子,猛然刺進了自己的胸口。血,淒豔的滴落,染紅了地麵。


    所有人都是一驚,眼見著尋氏帶著笑容,慢慢的倒了下去。


    那兩個侍衛一愣,而後請示著淩汐涵。


    “三小姐,這?”


    淩汐涵淡淡道:“都葬了吧。”


    “是”那兩個侍衛立刻拖起死去的二人離開,很快就有丫鬟來將地麵打掃幹淨,不染半絲塵埃。


    淩汐涵眼中閃過譏諷,嘴角掛著涼薄的笑。


    經過了這一番變故,所有人都不願多留,先後離去。


    “五妹。”淩汐涵突然出聲,喚住了淩汐雲。


    淩汐雲身子一怔,眼底有光芒一閃而過。經過剛才,她對淩汐涵自心底生出了恐懼和害怕。她深唿一口氣,揚起自認為美麗的笑容,轉身:“三姐還有事嗎?”她放在身側的手悄然緊握,她恨啊,原本以為三位側妃迴來了就可以牽製淩汐涵。卻沒有想到,她這般輕易又狠辣的處置了三位側妃。


    淩汐涵笑容如常,忽而眼角冷冽光芒一閃。


    “五妹的丫鬟有些不知禮數啊。”


    淩汐雲心裏一沉,麵上卻不動聲色。


    “三姐的意思是?”


    淩汐涵眼眸隨意掃過跪在地上的天荷,聲音淡漠無情。


    “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王府大院,這規矩禮節可是不能少的。所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嘛,五妹你說姐姐我說的對吧?”


    淩汐雲唇邊笑意微斂,眼中閃過一簇怒火,麵上卻依舊恭敬有禮。


    “當然了。”


    淩汐涵霎時寒下臉色,冷道:“那麽五妹你的貼身丫鬟慌慌張張隨意擅闖主子閨房,這,就是王府的禮數嗎?”


    代荷低下了頭,卻沒有絲毫反駁。前麵,淩汐晴的身影似乎頓了一下,而後淡然自若的離去。


    淩汐雲咬牙,低著頭道:“三姐說的是”她狠狠的瞪了天荷一眼,低聲道:“妹妹迴去一定好好處罰她。”


    淩汐涵勾唇冷笑,“懲罰就罷了,姐姐我素來知道妹妹你‘心善’,不忍苛責下人,這懲罰一事還是由姐姐我來做吧,怎麽說剛才父王可是指明了日後王府由姐姐我當家。要是連一個不懂規矩的丫鬟我都處置不好,豈不是讓父王失望?”


    她不給淩汐雲開口的機會,冷冷的吩咐身後的若雪。


    “若雪,把她給我攆出王府,賣到京都最大的青樓去。”


    “三小姐!”天荷詫然抬頭,眸色驚恐。


    若雪恭敬應聲,“是”隨即強行的將天荷拖了下去。天荷一邊掙紮一邊哭喊,“不要啊,三小姐,求你繞過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她的求喊聲最終淹沒在風中,不留一絲痕跡。


    淩汐雲低著頭,心中暗恨。好你個淩汐涵,當著我的麵發落了我的丫鬟,豈不是當麵給我打臉子?好,你給的記著,今日之仇我必報。


    抬頭時卻是一臉笑意,“三姐果然大公無私”


    淩汐涵笑得溫柔,“話說迴來,五妹,丫鬟不知禮數,就是做主子對沒有調教好。”她霎時聲音冰寒。“所以五妹你從現在開始還是好好閉門思過吧,沒事就不要出來瞎晃悠,我會親自挑選兩個得力的丫鬟去伺候你。”


    淩汐雲笑容僵硬,卻不敢發作,值得低聲道:“是,妹妹我這就迴去好好思過。以後定會記住今天的‘教訓’。”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來的,轉過身後,臉上的恭敬之色立刻化為陰狠毒辣。


    背後,淩汐涵冷冷一笑。


    “若雨,去告訴月影她們,那些東西可以散發出去了。”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給淩汐雲反擊的機會。三位側妃已經處置了,剩下的,關於她們背後的勢力,就不是在她操心的範圍了。


    “是”若雨眼前一亮,立刻飛身離去。


    淩汐涵站在原地,雙手負立,對著空氣冷冷道:“戲看完了,兩位還不打算現身嗎?”


    空氣中壓抑的暗流流動,一片枯黃的葉子慢慢落下。淩汐涵伸手接過,葉子立刻化為了灰燼,消散在風中。她嘴角揚起妖嬈魅惑的笑容,慵懶的靠在大樹旁。


    良久,隻聞得一聲低低的歎息。她抬眸,一白一黑兩個男子站在她麵前。白衣男子鳳目含著無奈的笑,墨衣男子烏黑的眸子帶著深邃的笑。


    “丫頭的功力又提升了。”蕭霆軒目露欣賞。


    淩汐涵眼眸微閃,不是她的功力提升了,而是她在來這裏的時候感受到空氣中那一抹熟悉的氣息,便知蕭霆軒必然剛走不遠。蕭霆軒無緣無故不會出現在下人的院子裏,也就是說他出現在這裏是有目的的。而剛好今日王府裏又出了這檔子事情,蕭霆軒必然就是那幕後之人之一。而另外一個,自然就是歐陽宸了。所以,蕭霆軒在這兒,歐陽宸自然不會缺席。


    “兩位真是好興致,大白天的到王府裏做賊。”她水眸瀲灩波光流瀉,手指把玩著胸前的發絲,笑得魅惑。


    “這與眾不同的愛好,真是讓本郡主大開眼界啊。”


    歐陽宸烏黑的眸子琉璃光澤晃動,唇邊掛著似有若無的溫潤笑意。


    “郡主今天這一招敲山震虎才真的是讓本王刮目相看。”


    淩汐涵笑得越發的溫柔了,眼眸卻是寒冷一片。


    “就是不知道這虎,它會不會嚎叫兩聲?”她眼珠子咕咕的轉動,似乎很好奇。


    歐陽宸唇邊的笑意似乎微凝,蕭霆軒卻是低低笑道:“丫頭越來越調皮了。”


    淩汐涵眸色一冷,手中一片落葉悠的化為飛劍扔了出去,同時伴隨著她的怒喝聲。


    “跟你說了不要再叫我‘丫頭’”


    蕭霆軒抬手一接,那鋒利如劍刃的葉子被他以兩根手指夾住,而後化為了灰燼。


    淩汐涵咬牙,無論她怎麽努力練功,在蕭霆軒麵前都是花拳繡腿,該死!她心中怒火中燒,偏偏蕭霆軒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丫頭這脾氣該改改了,不然以後沒人要就麻煩了。”他依舊溫雅含笑,白衣如雪,纖塵不染。


    歐陽宸看了他一眼,目中閃過高深莫測的笑意,不溫不火的說道:“太子這話說的可就沒有根據了,像郡主這般絕世佳人,隻怕天下男子都趨之若鶩呢。”他這話似有深意,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著淩汐涵,眼中似有溫柔閃過,快得讓淩汐涵以為是錯覺。


    旁邊,蕭霆軒眼中笑意漸漸散去,化為朦朧的白霧,麵色似乎有些冷淡。


    淩汐涵敏感的察覺到,這二人又在較量了。


    她皺了皺眉,冷聲道:“你們兩個要怎麽爭鬥跟我沒關係,還有,警告你們都女人,以後別來招惹我,否則姑奶奶我的就不客氣。”


    二人俱是一怔,嘴角微微抽搐,姑奶奶?


    “咳”蕭霆軒幹咳一聲,“女孩子不可以滿口的粗話的。”


    “我愛怎樣就怎樣,與你何幹?”淩汐涵眉峰寒冽,冷冷的說道。“還有,你”她冷眼看向歐陽宸,“告訴你那個好妹妹,以後別用那種好像本郡主搶了她男人的目光看著我,惡心。”她說著還很配合的露出厭惡的表情。


    此話一出,二人再次一怔。歐陽宸微微側目看向身邊的蕭霆軒,捕捉到他鳳目中一閃而逝的冷冽,微微一笑。


    “唔,一定遵郡主吩咐。”


    淩汐涵輕哼一聲,而後轉身離去。


    身後,蕭霆軒沉默的看著她遠去。歐陽宸烏黑的眸子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


    “她這是在殺雞儆猴。”


    蕭霆軒雙手負立,沉寂的鳳目緩緩滲透出點點笑意。


    “也是在警告我們。”她明顯已經參透了王府裏所有交錯的局勢,今日此舉,明顯是在給他們下馬威,告訴他們,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或許,她已經猜出瓊華宴最終的目的了。也好,今日過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明朗化了。


    他側眸,在歐陽宸眼中看到冷同樣的情緒,而後兩人均是一笑,笑聲朗朗,震破天際。


    遠處,淩汐涵前行的腳步一頓,柳眉微皺,也隻是一瞬間,然後又抬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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