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歐陽謹的電話時,離緋櫻是有些訝異的。畢竟自從上次的不歡而散後,歐陽謹便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她,除了那次甜心物語的偶遇,他甚至連在她麵前晃一下都沒有。而以前,歐陽謹總能抽出很多時間、想出各種理由約她去玩。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悵然若失。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對他有了期待呢?她一直以為除了然、清和謙,她不會再與任何人有情感上的交集。

    歐陽謹的出現就像一道旋風,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生命,並在她不以為意的時候,悄悄進駐了她的內心。她無法像拒絕其他追求者一樣,可以坦然地拒絕歐陽謹,並保持無動於衷。

    抬頭看著那一片蔚藍的天空,白色的雲朵悠悠飄著,自由自在地不受任何拘束。她輕輕閉上眼,強硬壓下心頭的那抹微微疼痛,扯出一抹無力的笑容,平複內心的不安與失落。

    走進那家奶茶店,離緋櫻很快看到了早就等在那裏的歐陽謹。

    還是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兩杯珍珠奶茶擺在那兒,可此刻兩人的心境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這就是成長吧?不管你願不願意,接不接受,有些事一旦說破了,你總必須勇敢麵對,逃避不了。

    “等很久了嗎?”她看了看時間,正好四點,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沒有。”歐陽謹對她淡淡一笑,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這就是他認識的離緋櫻,從不會故意遲到吊人胃口,以突顯女性的矜持。她對時間的把握精準得讓人驚歎,每次約會總踩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分毫不差。

    兩人一直沉默著,氣氛雖不至於凝重,卻也絕對不輕鬆。

    她大概能夠猜到歐陽謹要說什麽,也知道他難得的沉默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此時,坐在她麵前的歐陽謹沒了往日談笑風生時的悠閑自在,卻一樣帥氣得讓人無法忽視。

    英挺的濃眉下是一雙邪魅的桃花眼,黑色的瞳孔失去了一貫的奪目光彩,黯淡得有些讓人心疼。他那堅挺的鼻很有個性地挺立著,與那總是輕勾唇角的溫潤雙唇,共同鑲嵌在那張好看的臉上,讓他顯得個性十足。他靜靜地端坐在那裏,就像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肖像畫,炫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終於發現我長得有多帥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見離緋櫻看著自己失神的模樣,歐陽謹微微一笑,感歎起人生的不可思議。

    他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離緋櫻時,她就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在她麵前出了很大的糗,導致他一直耿耿於懷,但更多的卻是他被她那種空靈的氣質打動了吧!

    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一種浪漫叫做“一見鍾情”的話,那形容的就是他對離緋櫻的感覺了。

    就像是有好多色澤誘人的糖果擺在他麵前,可他卻獨獨挑中了一塊小巧精致的白色糖果。起先,它也許不如那些色彩亮麗的糖果來得誘惑,可他卻不自覺地一點一點被它的純潔吸引著,被它的香味牽動著。於是,他忍不住想要把它占為己有,所以好小心、好小心地珍藏著。對於櫻,他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他不敢太過急躁,以免流於輕浮,也不敢太過認真,深怕驚嚇了她。

    然而,就算他再怎麽珍惜,這顆糖果最終還是不會屬於他嗎?

    “從一開始就錯了。”良久,離緋櫻才幽幽開口。

    他看見一團白霧浮上了她的眼眶,可她卻始終隱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所以,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他突然有些釋懷了。知道離緋櫻對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一股暖暖的東西悄悄滑過他的心田,就連胸口隱隱蜇人的疼痛都因她泛起了一絲甜意。她是他真正的初戀,也是一段即將結束的單戀。

    腦海中一遍一遍地浮現出兩人在一起的愉快畫麵,他靜靜凝望著離緋櫻,像是在作最後的告別。那一向含笑的眸子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那麽溫柔地凝視著她,仿佛這個世界上隻有她。

    從他的眸子裏,離緋櫻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專注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她,帶著強烈的不舍與戀慕,仿佛她是他的唯一。

    所有歉意在那一刻轟然坍塌,她的淚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像一顆顆斷線的珍珠,紛紛自她微垂的眼角滑落,在燈光的照射下更顯晶瑩剔透。

    歐陽謹情不自禁地傾身,溫柔地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這眼淚是為我而流嗎?”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暗啞,讓離緋櫻忍不住抬眸。

    他對她淒然一笑,眼眸中夾雜著太多太多的複雜難解。

    “對不起!”除了這個,她真得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她辜負了歐陽謹的真心,光這一點就足夠讓她自責不已。如果他隻是把她當做玩玩的對象該多好!那樣,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他談笑,不用擔心他會陷落,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他吸引。

    “能告訴我被判出局的理由是什麽嗎?”在這以前,通常都是女生追著他問這個白癡問題。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天。是報應吧?

    “也許是相遇的時間不對吧!”

    從一開始,她就告訴自己隻能把歐陽謹當做朋友,所以當莫然他們想盡辦法趕走他時,她非但沒有阻止,反而有些慶幸。就算他對她表白,她也隻是一笑而過,表現出一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她問那些追求者的問題,她一個也沒有問過他。也許,從那時候起,她就隱約感覺到歐陽謹與那些人是不同的。

    “以櫻現在的狀況,還不適合談及這些。”

    莫然類似警告的話語猶言在耳,令他更為困惑。莫然究竟在擔心什麽?而離緋櫻所說的“時間不對”又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如果真得覺得那麽抱歉的話,就為我笑一個吧!”也許她不知道,她的眼淚總會讓人心疼。

    “我笑不出來。”她軟軟的嗓音帶著明顯的哭腔,梨花帶雨的小臉微微皺著,很是懊惱。

    那可憐兮兮的表情,讓歐陽謹輕輕笑了開來。

    離緋櫻奇怪地瞅著他,大大的眼睛寫滿了不解。

    見他總算不再那麽失落,離緋櫻有些不自在地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歐陽謹坐直身子,眨了眨眼睛,一臉戲謔,“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覺得我來個長期抗戰會不會還有機會?”

    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離緋櫻合作地點了點頭,讚同道:“應該有吧!”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剩下來的時間,兩人都盡力避開那些會讓人尷尬的話題,開始聊些有趣的事。歐陽謹是一個很健談的大男生,跟他聊天是一種享受,離緋櫻一直很清楚地了解這點。

    看時間差不多了,歐陽謹提議送離緋櫻迴家。

    兩人一路說笑著走迴離緋櫻的公寓,那輕鬆愉快的氛圍,讓在樓下等著離緋櫻的莫然訝異地挑了挑眉。

    “莫然,不是讓你先迴去的嗎?”離緋櫻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

    她知道莫然擔心她,可同樣地,她也不希望莫然總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她該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老被迷糊的自己牽絆著遲遲不前。她已經欠了莫然太多,多到她不知道該怎樣償還,於是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享受著她的照顧與關懷。

    這樣的自己,真得很惡劣吧?

    “一個人呆著很無聊。”

    知道莫然怕她自責,離緋櫻隻好勉強接受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那我先迴去了。”歐陽謹跟兩個女孩告別。

    “我跟你一起走。”走了幾步,卻見莫然也跟了上來。

    他看見離緋櫻遠遠地對著他們揮手,夕陽的餘暉傾瀉在她身上,那暖暖的笑容自她臉上緩緩綻放,美得讓人屏息。

    “談好了?”莫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歐陽謹笑而不答,卻反問道:“我是櫻的朋友,你又是櫻的閨中密友,那我們兩個能稱得上朋友嗎?”

    莫然皺眉,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良久,她才不是很確定地答道:“勉強算吧!”

    然後,歐陽謹看到莫然的唇線微微上揚,雖然是微乎其微的笑意,可她卻真正笑了。印象中,這是莫然第一次對他露出這種真誠的笑容,沒有嘲諷與不屑,沒有敵意與防衛。

    看到歐陽謹盯著自己不說話,莫然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

    “你應該多笑的。”明明有那麽美麗的笑容,可她卻很吝嗇地不輕易展現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那個噙著冷笑的莫然突然又迴來了。

    他看著莫然的轉變,卻不知道該怎樣把話接下去,所以隻能選擇沉默。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煩惱,他又何嚐不是?

    “關於你上次的提議——”莫然停住了腳步,認真地再次確認道,“你還堅持嗎?”

    歐陽謹愣了愣,隨即想起她說得是上次在酒吧的那個交易:“你還記著啊?”

    見他那麽驚訝,莫然更是不悅地皺眉:“我果然是個笨蛋,居然還把你隨口說說的話當真。”

    她氣憤地瞪他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沒幾下就把歐陽謹甩在了身後。

    “你生氣啦?”歐陽謹追上她,笑嘻嘻地盯著她的俏臉。

    見莫然不理他,歐陽謹不死心地追問:“如果我堅持的話,你打算怎麽辦?會答應我的條件嗎?”

    “會啊!”

    “什麽?”歐陽謹震驚地睜大了眼眸,不自覺地喊出了聲。

    “你不是很討厭我?那你還要跟我訂婚?”那天,當莫然用那麽自信滿滿的口氣說出他一定會放棄時,他很不甘。這才有了那個交易!

    隻要他放棄離緋櫻,那麽莫然就必須跟他訂婚!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麽對莫然說的。

    “那又怎樣?”莫然涼涼地反問,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反而顯得他太一驚一乍。

    這是怎樣?女孩子不都是把婚姻看得很重的嗎?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總要經過反複思量才能決定吧!他知道莫然很率性,可不用連麵對終身大事都如此豁達吧?跟她一比,他頓時矮了好幾截!

    “為什麽?”他情不自禁地問出口。

    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過白癡,他了然一笑,可還是很難理解。

    他知道櫻對莫然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可沒料到莫然竟能為離緋櫻做到這種地步!為了朋友,她竟可以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甚至是討厭的男人!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啊?

    “從今以後,我決定不討厭你了!”

    “因為櫻的危機解除了?”

    莫然聳了聳肩,睇著他道:“知道就好。”

    他該感到榮幸嗎?歐陽謹失笑地搖搖頭,沒想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自己也有這麽招人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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