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惠妃見了,都忍不住長歎道:“不僅寫得一手好字,畫嘚一筆好畫,又如此才思敏捷,錦繡詩句有如信手拈來,也不怪平王如此待你。”


    安然紅著臉道:“母妃和娘娘過譽了……”


    惠妃和芳嬪隻當她謙虛不好意思,反而對她更加喜歡起來。


    “王妃,你也幫我畫一幅像好不好?”芳嬪有了安然的字和詩,又如何肯放過她的畫。


    安然點頭道:“沒問題,不如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先給娘娘和母妃畫一幅二美圖,以後再給你們單獨畫肖像好不好?”


    惠妃和芳嬪都連連讚好。


    安然又對惠妃道:“母妃,中午我們請皇上和平王過來用午膳可好?我好久都沒有跟殿下一起用午膳了。”


    惠妃也好多天沒見過兒子了,便立即讓人去請,至於皇上能不能來,那就說不準了。而後三個女人就轉移到園子裏的六角亭裏,安然給她們畫像。


    惠妃和芳嬪背對著小橋流水,靠在亭子的扶欄上一坐一依,真真是人比花嬌。


    安然還是先將大致的構圖畫出來,細節部分再弄迴去慢慢修改。等中午皇帝和平王一起來到穆華宮的時候,二美圖已經初具模樣了。


    兩個男人點評了這幅畫,尤其對安然的取景極為讚賞。


    皇帝點評說:“這丫頭不拘泥於形式,讓惠妃和芳嬪一坐一依,一下子就讓這幅畫生動了不少。要是兩人坐在一起,就算畫得再好,在構圖上也落了下層。”若是一般女子,如何敢讓芳嬪站著?可這丫頭不但這麽做了,看樣子芳嬪還喜歡得很!


    楊彥笑道:“還是草圖,迴去以後還需細細修改上色,等全部畫好,當是一幅傳世名畫。”


    皇帝忽然心中一動,自己百年以後,也隻有皇後和惠妃能陪著自己,不如就用這幅二美圖隨葬,也算是讓芳嬪陪著他了。或者,以後讓老三媳婦兒再給芳嬪畫一幅?


    這時,芳嬪已經喜滋滋地將安然寫給她的詩取來拿給皇帝看。


    “皇上您看,這是平王妃送我的詩,您看她不但字寫得好,詩也寫得好!皇上果然沒有騙臣妾,王妃的確當得起大隋第一才女的美譽。王妃的才華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臣妾對王妃,真是欽佩不已。”


    “嗯,這首詩好,不如就提在畫上如何?”


    皇帝見了安然寫給芳嬪的詩,也是讚歎不已。這個出身寒門的少女,因為神仙的一顆益智丹,居然變得如此聰慧。若她以後和老三生下孩子來,又該是怎樣的聰明伶俐?不比較不知道,難怪老三不要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惠妃笑道:“好呀!如此臣妾也跟著沾光了。”


    皇帝捋著胡子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惠妃你也當得起。”


    惠妃聽了,心裏自然甜蜜。都這把年紀了,皇上一個月還記得來兩次穆華宮,她已經很知足了。


    第144章請立太子,為難子嗣


    擺好午飯,皇帝坐主位,惠妃相陪。平王和平王妃一席,與芳嬪相對而坐。今天惠妃準備的是螃蟹。


    安然好久沒正經吃一迴螃蟹了,不由很是興奮。


    皇帝見了,打趣道:“老三媳婦,看你高興得,總不會沒吃過吧?”


    芳嬪詫異地望著皇上,皇上竟然用這種語氣與平王妃說話?


    安然高興地迴道:“父皇,您猜得太準了!我還是小時候在鄉下吃過螃蟹呢!那是小河裏的螃蟹,個頭小,為了捉一個,我哥哥的手都被夾了好多次。像這麽大的螃蟹,我還是第一次吃呢!”


    楊彥聞言側頭對著她溫和一笑道:“以後年年都可以吃。不過這東西寒涼,不能吃太多。”


    宮裏自然有伺候膳食的宮女可以幫著剝蟹殼,剔蟹肉,不過這東西其實要自己弄出來的才最好吃。安然自己是從來不動手的,身邊有人服侍呢!哥哥動手和她親自動手是一樣的。


    於是,皇帝、惠妃、芳嬪都在等著宮女剝蟹殼剔蟹肉的時候,就看到平王居然在自己動手,而平王妃正眼巴巴地看著他。終於,平王弄出蟹肉來,沾一下放了薑末的醋碟,轉而送到平王妃的碟子裏。


    平王妃歡喜地夾起來吃了,微微眯著眼睛點點頭,一副意猶未盡的滿足樣子,讓人忍不住聯想起陽光下眯著眼睛睡覺的貓。平王迴她一笑,加快動作將下一塊蟹肉弄好了放她碟子裏去。


    皇帝雖然見過一次,看到眼前這一幕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他不好明著指責安然,便黑著臉道:“老三,讓宮女幫著弄就是了,沒得弄髒了你的手。”


    楊彥不以為意地笑道:“父皇您不知道,吃螃蟹要自己弄出來的才最好吃。等明日兒臣畫圖讓人打一副吃螃蟹的工具出來,以後您親自試試就知道了。”以前他倒是沒怎麽在意這個,不過做一套蟹八件出來,就是自己不在王府的時候,安然也可以自己弄了來吃。


    皇帝哼了一聲道:“既然是要自己弄出來的才最好吃,那你媳婦兒怎麽不自己弄?”


    安然笑道:“父皇,夫妻本是一體,殿下親自動手,和兒媳親自動手也是一樣的嘛。”不過到底為了給父皇母妃留給好印象,她趕緊用勺子舀了一個香菇肉丸子送到哥哥嘴邊喂他吃。


    皇帝見了,依舊哼哼兩聲,不過心裏到底平衡了一點。


    芳嬪看到這裏,才算是明白了這位平王妃有多得寵。她不但是得平王寵愛至此,親自服侍她吃飯,更難得讓皇上也對她如此縱容。要知道,平王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卻當著他的麵去伺候一個女人,皇上沒有發怒而是隱忍下去,就知道他有多喜歡平王妃了。


    吃了螃蟹,楊彥又給安然倒了一杯黃酒。這古代的酒酒精度不高,安然完全就是當飲料來喝的。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正要去倒第四杯的時候,楊彥不讓了。


    “酒喝多了不好,你下午不是還要給母妃和芳嬪娘娘畫像?”


    “這酒一點都不醉人……”安然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不過是米酒而已,又香又甜,多喝一點不要緊吧?


    “以後每天可以讓你喝一杯,不過今天已經喝了三杯了,不許再喝了!”有些時候,楊彥還是很有原則的。


    安然委屈地看了楊彥一眼,見他眼裏有些嚴厲,便耷拉著低下頭去,不敢再求。


    皇帝見了,暗自點頭,心裏這才舒坦了。男人還是要有男人的樣子嘛!看看,這樣才對!該寵的時候寵,該嚴厲的時候就得嚴厲,可不能讓女人騎到頭上去。


    午膳後,皇帝就帶著平王去勤政殿了。一路上,除了說些朝政之事,楊昊又特意向兒子傳授了自己的禦女之術。雖然老三媳婦兒他也挺喜歡的,也確實很有才氣,但也不能寵過頭了。無論如何,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吃虧就是。


    楊彥連聲答應著,有時候還請教幾句,引得楊昊心底不自覺地就升起一種父親教導兒子的自豪感來。


    安然和芳嬪在惠妃宮裏歇了午覺,又接著起來畫畫,直到傍晚楊彥才過來接了人一起出宮。二美圖的大框架已經出來了,就差細節花紋和上色了。


    三天後,安然托楊彥將裝裱好的二美圖帶進宮。


    楊彥也是個精明的,早朝後,他直接將畫給了父皇,又順便蹭了一頓早飯吃。


    楊昊看著這幅精美的二美圖,心中也是極為動容。畫中的惠妃比現在看起來年輕,不過二十七八的樣子,與芳嬪靠在一處還真像兩朵姐妹畫。盡管容貌不同,但氣質卻很有幾分相似。那一首“雲想衣裳花想容”的詩配在這裏很合適。


    楊昊知道,如果惠妃進宮的時候,他有如今的心境,惠妃就是現在的芳嬪了。他喜歡的其實就是她們身上這一份純淨溫婉的氣質,與皇後貴妃德妃她們幾個出身高門的後妃完全不同。皇後她們即便是剛剛進宮的時候刻意裝出溫婉的樣子來,骨子裏也是高傲不可一世的。


    看到這幅圖,讓皇帝想起惠妃年輕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惠妃望著他的目光有愛戀,有理解,有期待,卻不像別的嬪妃那樣主動湊過去,總是遠遠地望著他。所以,當年很多寵極一時的嬪妃都死了,他甚至連她們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了,可是惠妃還在,她的一雙兒女也都在。


    惠妃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想到這裏皇帝不由得會心一笑,老三就是隨了他們這份聰明。而後,他又想著她年輕時受的苦,以及撫育一對兒女的不易,心中又添了幾分憐惜。


    “朕百年之後,就讓這幅畫陪著朕一起吧!”皇帝忽然歎息道。


    按照禮製,隻有皇後的棺槨才能陪葬皇陵,雖然他不喜歡皇後,卻不得不與皇後葬在一處,因為那是他的結發之妻。以後若是老三順利繼位,惠妃受封太後,也可陪葬皇陵,但離他最近的肯定還是皇後。而芳嬪,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父皇,好好的您說這個做什麽?您可是,可是身體有些不適?宣太醫看過沒有?”楊彥隻覺得心中一酸,縱是天下至尊,歲月一樣無情。身在皇家,除了自己的生母,也就是父皇還讓他體會到幾分父子真情。可是他現在無比深刻地意識到,父皇真的不年輕了。


    楊昊看著兒子眼底的傷痛無措,忽然笑了笑,反而安慰他道:“父皇現在還好,但以後的事情也不能不早做打算。”


    楊彥聽到這裏才算鬆了口氣,不高興地瞪著他說:“您真是,嚇了兒子一跳。以後這種話不許說!”


    楊昊被兒子瞪了一眼,訓斥了一句,卻哈哈大笑。這一刻,他是真的很開心。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能像他一樣,養出一個文武全才又如此孝順的兒子來?


    吃了早膳,楊彥才將一份完整的吏部改革計劃包括人事調整建議交給了父皇。


    父子倆商議之後,定下計來。


    次日,當安王和康王兩黨的人聯合起來,以曆史為依托,再次提出平王直接掌管吏部不合適。他們甚至隱隱指出皇子權利過大,會威脅皇帝的帝位,畢竟古往今來弑父奪位的皇帝也不是沒有。


    於是,皇帝便像他們預想中的那樣,沒有再堅持下去,果然順水推舟地奪了平王的吏部尚書之位,同意另選一位吏部尚書。但皇帝也不能一下子做得太打眼,他依舊讓平王分管工部和吏部,駁迴大臣們讓安王康王重新迴朝的請奏。


    康王安王兩黨看來,雖然皇帝沒有將平王一起趕出朝堂,但至少也是對平王見疑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安王一黨以為自家心願至少可算是達成了一半,也暫時退了一步,也就不再整天攻訐平王,他們現在的目標是千方百計地將安王的人提為吏部尚書。


    如此又是一場拉鋸戰。


    又是幾天過去,朝中康王、安王、平王三黨加上皇帝手中的中立勢力四方博弈。最後讓幾方勉強接受的結果就是,原任戶部侍郎錢鵬陽調任吏部,暫代吏部尚書之職。而錢鵬陽能不能將那個代字去掉,要看他在吏部的表現。


    康王一黨雖然不滿吏部還是被安王拿了迴去,但總比被平王奪了去的好。


    反倒是安王拿迴一個吏部尚書尤不滿意,覺得自己口中的肉被搶出來給了平王一塊,讓他很是惱恨,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李正謙給他出了個主意。


    “趁著現在平王沒有子嗣,請皇上盡快立太子吧!”


    安王一聽,略一思考,不禁撫掌大笑:“平王非長非嫡,又沒有子嗣,這太子之位怎麽都落不到他身上!就算父皇再喜歡他也不行!至於老大……他也沒哪點比得過本王的!好,明日就讓我們的人上書請立太子!”


    翌日早朝上,除了邊關突厥陳兵城下,有叩關之勢,餘下並無其他大事。華恩總管在皇帝示意下正要開口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就見禮部右侍郎賀瑛出列道:“臣有本奏!”


    明年還不到科考之年,年關祭祀之事又還早,最近宗室也沒有嫁娶之事,禮部能有什麽事?


    皇帝詫異地瞥了他一眼,沉聲道:“賀愛卿有事奏來!”


    賀瑛手執笏板對著皇帝鞠躬一拜道:“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還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僵之休,今諸皇子業已成年,文治武功俱有所長,臣懇求皇上早立太子,以承社稷!”


    賀瑛此言一出,整個朝堂都靜了一下,但隨即就小聲議論起來,而安王一黨的人立即出列附議道:“臣以為賀大人所言甚是,宗社傳承是大事,早立太子,方能穩定人心。”


    “臣附議,請皇上早立太子!”


    “臣附議……”


    ……


    楊彥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高高端坐在禦座上的父皇,心裏想到的唯一一個辦法是——拖!


    楊昊心中惱恨,冷聲道:“怎麽?你們都以為朕老了,要死了是不是?”


    皇帝此言一出,不但之前出列請旨的幾位大臣頭冒冷汗,立即跪下請罪,朝中其餘大臣也立即跟著跪下,口稱“惶恐”。


    皇帝這話,誰都當不起。


    皇帝看所有人都跪下來,不等他們說什麽大道理,當即起身拂袖而去。


    華恩總管等皇帝都走出去了,才宣布退朝,又悄悄讓小太監通知楊彥,皇上宣他勤政殿覲見。


    楊彥來到勤政殿的時候,皇帝正在生氣。


    楊彥忙道:“父皇別氣,他們就是針對兒臣而已。您身體好著呢,再執掌江山幾十年不是問題,兒臣問過太醫的。”


    楊昊長歎一聲,最後又罵他:“早讓你成親你不肯,看吧,現在大臣們逼上來,你沒有子嗣,就是他們攻訐你最好的借口!你現在哪怕有個庶子也好啊!”


    楊彥也不辯解,隻站著乖乖聽訓。等父皇訓完了,他又趕緊哄著父皇用膳。


    立太子一事,一旦有人開了頭,就不是皇帝生氣就能躲過去的。自此以後,天天早朝上都能聽到大臣們提及此事,不但安王康王一派,就是很多原本的中立派也認為皇上可以考慮立太子了。畢竟隻要太子一定,朝中也會少很多紛爭。


    皇帝說,太子是儲君,是關係大隋千秋萬代的大事,能輕率嗎?他要慢慢考察幾位皇子的人品能力。


    其實大臣們也知道皇帝在拖什麽,有那些善解人意的便由著皇帝拖時間,但像安王康王兩派的人卻巴不得現在就定下來。要是等平王妃有了孩子,他們主子還有什麽希望?


    皇帝一天天拖著,隻希望至少拖到平王妃懷孕為止。因此,每天早上楊彥陪皇帝用早膳的時候,楊昊都要問一句,你媳婦兒有消息了沒有?還讓禦醫每天去給他們兩個診脈,調理身體,甚至測算最佳的行房時間,每每說得楊彥想遁走。


    楊彥很為難,他到底要不要讓安然現在就懷孕?


    對於還沒有子嗣的平王來說,爭奪太子之位,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個孩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王妃有孕,雖然不能肯定是男是女,但至少能證明他的身體沒問題,也算是他爭儲的一個基本條件。


    可是,安然才十六歲!身子明顯還沒發育好,現在就讓她懷孕,實在太危險了!


    即將到手的江山和安然的安危孰輕孰重?


    楊彥反複掂量,還是選擇了最艱難的那條路。


    ——父皇身體還好,就算老大老二當上太子,他也還有機會將他們拉下來。可是他的寶貝安然,卻隻有一個。要是安然因為年紀小生育有困難,有個什麽萬一,他就是當了皇帝又有何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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