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薄荷氣味在唇間蔓延,還帶了點莫名的清香。


    我看著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著,在我的臉上來迴扇動,讓我覺得臉上癢癢的。


    ——倘若他是個少年,而我也才堪堪十七八歲。


    不是在這樣雅致的包廂,不是在空調製造的冷風中吹拂中。


    即便是在某個盛夏炎炎的午後,即便在一無所有的平曠草地上。


    他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同我親吻,大概是那時的我覺得人生最浪漫的事情。


    可問題是,現在的我們離三十歲也不過四五步的距離。


    他有一個女朋友,即將和她結婚,而我在帶一個四五歲的女孩,連如何做一個基本的母親都尚且不知道。


    他再次遇見我,對我懷著不知是什麽意思,我也早就在暗中調查他,想伺機對他身邊的好朋友下手。


    五年前,我們就不是多正常的關係,五年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的身份反而比從前還要複雜許多。


    這一吻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浪漫而言,反而讓我已經木然的心上更染上一層還在不斷蔓延的絕望。


    當他的手將我的腰圈的更緊了些,想繼續與我做更深入的唇齒間的糾纏時,我的雙手捧住他的臉,與自己的臉分開。


    他這才睜開眼,星光閃爍的眼眸此刻漫上一絲迷離。


    “怎麽了?”


    他握住我捧住他臉龐的雙手,對我淡淡一笑,“我喜歡你這樣的動作,以後可以多做一點。”


    以後?


    我們的從前就足夠兵荒馬亂,居然現在和我妄談以後的事情?


    “南總,願意聽我的請求了嗎?”


    我把手放下來,盯著他高挺的鼻梁,語氣盡量顯得不卑不亢。


    他沒有再為難我,給我在桌上也緩緩倒了杯茶。


    淺綠色的茶水被倒入茶杯後,立即飄來淡淡的茶香味。難怪他吻我時,會有除了薄荷味之外的清香。


    “我最喜歡普洱,所以今天點了這個。來,嚐嚐看。”


    他將茶杯推到我麵前,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我餘光瞟到他一直眨也不眨地望著我,好看的手再次置於下巴處,心裏驀地有些局促,拿起茶杯就往嘴裏送,這樣子估計太蠢,他唇間立即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放下茶杯,我也沒看他,把李未央的事情和他說了一下,“未央,我的妹妹,之前你見過的,我自己沒事求你,但這孩子的事,我希望你能幫幫忙。”


    接著,我把李未央想在這裏上學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未央她就算不上幼兒園,也要上小學,如果再在家裏等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她去上學的機會,大伯和嬸嬸都希望她可以在這裏受到很好的教育,如果你能幫她在這上學,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說完之後,我心裏有些忐忑,微微抿了抿唇,手在桌子下麵又開始下意識地絞在一塊。


    其實等待他說話的時間沒有多久,但是過程卻是難熬的。


    “好,沒問題。”


    他慢條斯理地說完這句話。


    我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他,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麽輕易。


    但同時心底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正如他身邊的那個美女助理所說,隻要南望想做的事情,沒有他做不到的。


    “謝謝。”


    我強撐著想讓自己的表情嚴肅些,可心底的狂喜淹沒了我,嘴角還是不自覺地上揚了些。


    他的手在下巴處輕輕摩挲著,看向我的時候,眼底也有了笑意。


    “終於真心笑了。”


    “笑起來多好看,何必為難自己。”


    他一連說完這兩句話,衝我得意地揚了揚眉,“我就知道,和我在一起,你總會忍不住開心的。”


    這個自大狂。


    這個自以為是的白癡。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我身上加諸了多少痛苦。


    我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他卻沒看到,而是扭頭把自己公文包裏的文件抽出來,放在我麵前。


    “簽吧。”那兩個字他吐得輕描淡寫。


    我打開文件,發現這份秘書的合同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員工合同了。


    我看了他一眼,“南望,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能不能告訴我,做你秘書和做你情人,這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


    “區別?區別非常大。”


    他看著我,淡淡笑了笑,“如果你選擇做我的情人,我會非常寵你,會讓你覺得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男人對我比你還好,可畢竟你選擇秘書……那就要做好準備,畢竟,我可不是那種能讓你舒舒服服下班的上司。”


    他把自己口袋裏的派克鋼筆拿出來,放在我的手心,“解釋的還讓你滿意嗎,簽字吧。”


    我沒有貿然聽他的立即簽下,仔細把合同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依然沒有發現一絲不對勁的地方,慢吞吞地把鋼筆的筆蓋打開,在準備簽字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又怎麽了?”


    我緊緊地攥著鋼筆,知道接下來的話有些羞恥,可還是說了出來。


    “你和林慧就快要結婚了是嗎?”


    他平靜地嗯了一聲,“怎麽,不想讓我和她結婚?”


    “不是,你應該知道,我和林慧在大學的時候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傷害她,在做你的秘書期間,我們之間隻會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吧?”


    我對上他的視線時,態度很是真誠。


    所謂的好朋友,不想傷害林慧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聽起來很不錯,但我心裏完全不是這麽想。


    我和林慧當年的一些事情還沒了結,不過現在還不是去找她的時候。


    我隻是不想摻和在他們中間,就這麽簡單而已。


    “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臉上沒什麽表情,過了會,似笑非笑道:“李輕輕小姐,我們之間當然隻會是上下級的關係,你在想什麽呢?”


    我蹙眉,被他的厚顏無恥所震驚,“那剛剛你讓我勾引你又算是怎麽一迴事?”


    “這是兩迴事。”


    他語氣十分自如,“如果你工作認真,業績卓有成效,那我還會作為上司褒獎你,給你加薪;但如果你為了工作之外的事情有求於我,我在工作之外,自然也不想白白做個冤大頭,剛剛那一吻和你的困境比起來,算什麽呢,你何必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


    他自己邪理歪論一套一套的,我有些無言以對,但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但你就不怕傷了林慧的心?”


    “隻要你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會對你做什麽,又怎麽會傷她的心?”


    “別扯這些,簽字。”他蹙眉,語氣已經頗為不耐。


    我隻好閉上嘴,在簽名處迅速把自己的名字簽上去,“好了。”


    他拿過合同,滿意點頭,把文件放迴了公文包裏,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鑰匙放在桌上。


    “什麽意思?”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說出了一個地址,“這是那個小區13棟0715房子的鑰匙。”


    他的舉動讓我有點懵,我看著他又看著鑰匙,來迴這樣好幾次,終於出聲問道:“你、你想金屋藏嬌?”


    聽到這句話,他把重新拿起的茶杯放下來,手捂住嘴,重重咳嗽了幾聲。


    “你想什麽呢?”


    他盯著我,差點笑出來,“金屋藏嬌?抱歉,這個房子不算什麽金屋,你就更不是什麽“嬌”了。”


    我被他說的臉熱熱的,“那你給我這個鑰匙幹嘛?”


    “你住在六環開外的地方,來上班坐地鐵至少兩個小時的車程,很有可能經常遲到,這會大大影響我的心情,其次,你妹妹不能一直住在那種地方,至少也得找個像樣的地方住。”


    說到這裏,他轉眼看著我,眼睛裏是滿滿的遺憾,“來這那麽久了,怎麽自己都不給自己爭點氣,在下麵窩了這麽多年。”


    我腦子裏氣血上湧,把鑰匙攥在手裏,“謝謝南總。”


    “不用,每月的房租定時交過來就行。”


    他此刻抬腕看了下手表,“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迴去把行李什麽的趕緊搬過去,明天早上,準時八點半在我的辦公室裏報道,明白了嗎?”


    我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站起來,“那,南總,明天見。”


    他衝我淺淺地勾了下唇,“明天見。”


    走到門口時,我聽到他已經接起了電話,“嗯,劉總,我已經在包廂裏恭候多時了,就等你們上來,我們好好談談最近的合作。”


    我走出去,心裏了然,原來他也並非是為了專門見我而約在茶樓這個地方。


    這倒讓我心裏一鬆。


    我握緊了手心裏的鑰匙,心裏不知怎麽劃過一絲悵然。


    晚上七點左右時,我迴到之前的那個地下室,本是想過來收拾點東西,但迴來才發現,根本沒什麽能收拾的。


    躺在床上,我準備和傅行說下南望的事兒,才打了幾個字,手機發出震動,屏幕上出現“齊元飛”三個字。


    我看著這三個字,搖搖頭。


    “這也太快了點吧,程佳紅,你說你把齊元飛逼到什麽地步了都?”


    響了好幾聲後,我接起了電話,“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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