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皓東和關靜寧聽的有趣,居然有人用這麽直接的方式找人比武,這樣的人要嘛就是武癡,要嘛就是這個地頭上最囂張的人,會是什麽樣的人呢?二人迴頭觀看,隻見虎子和於季四的麵前站定一群人,為首的是兩個人,一長一少,一高一矮,跟同樣一高一矮的虎子和於季四站成對頭,居然相映成趣,讓人看著就忍俊不禁。


    說話的人是那個矮個子年少者,長的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看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歲。年長的高個子身上穿的是西服,頭發微亂,麵容很鄉土,眼神也不犀利,身上更沒多大氣魄。然而虎子一迴頭就看到了他,仿佛其他人都已不存在。


    第二六九章 山城曾爺,二虎相爭


    嘯傲山林,隱而不顯,動輒風從,一擊雷霆,群獸服菟,是為猛虎。兩個人,年少者氣吞萬裏如虎,看在虎子眼中卻連小貓都不如。年長者氣質平凡若鄉農敦厚樸素,虎子觀此人,卻是龍驤虎步英華內斂,有蓋世虎威。


    二人身後有一人發出一聲豪邁大笑,哈哈哈,說道:“葉先生天外神龍,揚威海外堪稱我輩典範,今日到我這山野碼頭上,何需如此客氣,還勞您親自登碼頭,本該是你老大坐在酒店賓館裏麻麻實實的呆著,一個電話,我帶眾兄弟去給你老大問安。”虎子身前的二人往兩旁一讓,中間走出一位老者,矮個子,大粗脖子,敦敦實實,身著老土褂子,看形貌跟路邊隨處可見的棒棒兒們沒多大區別,這個人最不凡之處唯有脖子上一顆大光頭格外顯眼。


    葉皓東哈哈一笑,抱拳當胸,笑道:“久聞山城曾爺的名頭,在這西南大地上提起您來,誰不讚您是響當當的好漢,葉某今天前來拜碼頭,來的匆忙,許多規矩沒有準備,不過我結拜二哥陳展堂說您是川中豪俠百無禁忌,違反了規矩的地方請您還需多多包涵。”


    “你老弟太客氣了,你遠道而來,是我山城的客人,招待你老弟一番也是我應盡的地主之誼嘛。”


    來人正是曾鐵頭。當年陳展堂迴國省親,曾溜達到川東,那時候山城雖然格局很大,卻還沒今天虎踞龍盤的氣象,陳展堂到此地是為了拜會袍哥會中一位有恩於司徒信義的前輩,也就是曾鐵頭的師傅。因為這層關係,陳曾二人以師兄弟相稱,相識後一見如故,傾心結交,至今二十餘年,彼此間時常有禮物和書信往來。


    葉皓東的底細自然是陳展堂告訴曾鐵頭的,同樣曾鐵頭為人如何個中的細節,陳展堂也沒短了告訴葉皓東。今日這一出碼頭相會,卻是葉皓東約見曾鐵頭引起的。


    寒暄已畢,曾鐵頭說安排了接風酒宴請葉皓東。路上,葉皓東笑問曾鐵頭:“這位少年豪傑很是英武不凡,跟老哥你也有幾分相似,是否就是令郎,川東三虎中最能打的曾如虎?”葉皓東一番話說完,那矮個子年輕人一抱拳,叫了聲葉師叔好。曾鐵頭笑道:“既然你跟陳大哥是結拜兄弟,那我就厚臉皮受了您這聲老哥,沒錯,他就是你侄子曾如虎不假,至於什麽川東第一能打,山城猛虎之類的綽號,全是大夥吹噓出來的,倒是我這個幹兒子還真當得起山城猛虎的綽號。”說完一指那高個年長者,說道:“虎子,快過來給你葉師叔問安。”


    這人實際年齡和麵相年齡都接近四十歲的樣子,葉皓東虛歲才二十九。然而此人的見麵禮卻一絲不苟,麵露敬意,抱拳行禮,問了聲葉師叔安好,又道:“久聞葉師叔的大名,孟虎子心中一直好生敬仰。”


    來之前,於季四跟葉皓東交了底,曾鐵頭手下以孟虎子最為強悍,尤其有趣的是這個人還是個官身子,他還是個在編停薪留職的民警。他自幼父母雙亡,一次在江邊落水,被當時還在拉號子的曾鐵頭救起來收養,一身功夫卻傳自二十幾年前一個奇遇,有個人自稱叫龍勇,說孟虎子是天生的練武材料,便傳授了他一年的功夫。孟虎子長大以後被曾鐵頭送去當了兵,迴來之後又在曾鐵頭主持下成了家,還安排進了山城市公安局朝天門派出所當了副所長。這人之所以現在混碼頭裝船度日,是因為他看不慣現在山城公安隊伍的現狀,不想同流合汙,曾鐵頭又不許他參與幫會的事務,這人吃慣了苦頭閑不下來,這才跑到碼頭上做幫工頭子。


    葉皓東一向是最欣賞這種錚錚鐵骨,知恩圖報的好男兒。見孟虎子跟他問安,葉皓東沒有托大,也抱拳拱手以禮相還。說道:“我聽說七年前你單槍匹馬掏了黃龍錦的老巢,黃龍錦最終證據不足當庭釋放,你反而被降職使用,從那時起你心灰意懶停薪留職到現在,我這人生平最敬重英雄好漢,尤其似你這樣的鐵骨錚錚的大英雄更是我欣賞的,所以你我之間在私下底就以兄弟相稱。”


    孟虎子沒敢搭腔,曾鐵頭言道:“就隨老弟你的意思,反正總是你們年輕人之間有共同的話題。”又道:“你老弟在電話裏說要送給我一件大禮,老哥哥這人皮最厚不過,所以厚顏打聽一下,也不知你老弟說的大禮是什麽東西?免得什麽太重的禮物,你老哥愧領了卻辦不了事情,到時候多尷尬。”


    葉皓東笑道:“久聞曾老哥你與家中嫂夫人伉儷情深,聽說嫂夫人前些日子偶感微恙,雖說沒什麽大礙,但現在這醫院裏的假文憑大夫實在太多,有真本事的少,我媳婦正好是岐黃中的妙手,最擅長給人醫病,尤其是醫院看不好的,讓她給嫂夫人看看,說不定一下子就能妙手迴春呢?”


    曾鐵頭的老婆得的絕不是什麽偶感微恙,而是實實在在的直腸癌晚期,動了一次手術後,又轉移擴散到了全身,因為已經病入膏肓,所以才迴家靜養,說難聽點兒就是迴家等死。曾鐵頭聽葉皓東這麽說,盡管他是一萬個願意相信,但實際上他卻是一萬個難以置信。他哈哈一笑,那笑容中的苦味就像飛散在空中的蒲公英之花,感染著眾人的心弦。“讓老弟你惦記了,不過你老嫂子的病我心中有數,那是真真正正的沒救了,康橋醫院的那個德國專家請了瑞典皇家醫學院的癌症方麵最權威的專家給她做的檢查,都說一點希望都沒有,弟妹好模好樣年紀輕輕的,不要被我那黃臉婆嚇壞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葉皓東一擺手剛想說話,關靜寧卻一步跨到他身前,對曾鐵頭說道:“皓東叫你老哥,我就跟著瞎叫了,曾老哥,我想問你個問題。”曾鐵頭早看到她跟葉皓東之間的親昵,也就沒用介紹,笑道:“弟妹有什麽問題盡管問。”


    關靜寧說道:“如果說讓您損壽十年,換你老婆再多活十年,你肯不肯?”


    “肯!”曾鐵頭眼睛瞪得渾圓,斬釘截鐵說道,不過很快又像鬥敗了的公雞似地,蔫了下去,低低的聲音說道:“生死有命,她是肯定醫不活了。”神色間的黯然,讓人幾乎可以斷言,隻要那女人離開,他的精氣神便也會跟著一起離開。


    關靜寧忽然走過去,伸手拉住了曾鐵頭的手,說道:“走!現在就去看你家嫂子去,我能救她,就衝你這番真情,就算是洋上帝和土閻王一起要她死,我也能幫你把她的命搶迴來。”


    曾鐵頭看向葉皓東,眼中有征詢和質疑之意,葉皓東點點頭,說道:“她隻要說了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我看這樣,你老哥的接風酒咱們不急著喝,先去看看嫂夫人,讓她給治療一下,見了效果最好,到時候你老哥心情好,咱們喝的也痛快,不知老哥你意下如何?”


    關靜寧笑道:“藥醫不死人,隻要人未死,理論上就還有救,他們救不了隻說明他們還沒找對方法,我有些祖宗傳來的特殊法子,對於治療這種病還是有幾招散手的,幾年前我來山城給人瞧過類似的病,我記得那人還是個官兒,叫張平霸。”


    曾鐵頭聞言,眼前不由一亮,嘴唇哆嗦著試探問道:“弟妹可是傳聞中的靜寧仙師?”


    “仙師可不敢當,正是關靜寧。”關靜寧笑盈盈說道。


    曾鐵頭果斷跪倒在地,趴地上祈求,關靜寧連忙閃身躲開,葉皓東探手將他拉起來,說道:“老哥你這就沒勁了啊,都說了是你弟妹,你還給我來這一手,你放心,隻要她能治好的,一定會全力以赴。”


    曾鐵頭點點頭,感動的拉住葉皓東的手,沒再多說什麽,而是突然惡聲惡氣吼起兒子來:“還傻巴巴的看什麽?還不去準備車,先迴家,打電話告訴二虎,把那條芙蓉江野生青魚撈出來殺掉蒸上。”曾如虎一愣,問:“老漢,你不說那魚是打算送給京裏的向書記嗎?”曾鐵頭怒道:“還送個屁,叫你怎麽做就怎麽做!”


    ……


    見到曾鐵頭的老婆之後,葉皓東和關靜寧忽然就明白了曾鐵頭為什麽會如此在意這個女人。這女人滿麵病容,憔悴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了。據葉大官人觀察,這女人就算是身體好好的,年輕上二十五歲,也算不得頂漂亮的人兒,但她身上卻有一股子嫻靜之意,若青琴雅素之律無一絲雜音的曼妙。這女人給葉皓東第一個印象就是她不怕。屋子被收拾的很整潔,曾鐵頭帶葉皓東和關靜寧走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對照書本上教授的方法插花。整間屋子裏,如果沒有她這尊慘兮兮的病容,任何人也絕想不到這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住的房間。色調明快,花香襲人,到處都流露出蓬勃的生趣。


    曾鐵頭走過去合上書本,責怪道:“哪個喊你搞這些了,不是跟你說過要多休息嗎?”女人臉上有淡淡笑意,沒接丈夫的話,一指葉皓東小夫婦,問:“有客人怎麽不給我介紹?”


    不等曾鐵頭為她們引薦,關靜寧走到她麵前,微笑道:“您就是嫂夫人吧,看不出來多嚴重的樣子,虧得曾老哥他堂堂的漢子難過的跟什麽似地。”說罷,已經探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葉皓東跟過去衝女人微微點頭致意一下,拉上曾鐵頭走了出去。


    客廳裏,曾鐵頭閉目垂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如木雕泥塑一般。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的嘴巴一直在念念有詞叨咕個不停。


    一個半小時以後,臥室的門開了,關靜寧臉色略顯蒼白走了出來,說道:“她睡著了,我給你個食療溫補的方子,安靜將養半年,自然能痊愈。”曾鐵頭騰的一下站起身,想說話又欲言又止,關靜寧知道他是難以置信,想確認自己的話。她恬淡一笑,說道:“她現在臉色好多了,雖然是在睡覺,但是你聽她唿吸就不難判斷,她現在身上沒那麽沉,也沒那麽辛苦了。”


    曾鐵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臥室門前,卻突然又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走進臥室。葉皓東來到關靜寧麵前,笑道:“辛苦你了。”關靜寧說少來,我不是衝你,這個曾鐵頭人品還不錯,再說我們靜慈齋的規矩裏有不許見死不救這一條。


    曾鐵頭從裏邊走出來,神情激動,趴地下就要磕頭。關靜寧伸手托住他,請他不必客氣。曾鐵頭說道:“老弟,弟妹,我曾鐵頭欠你們十年陽壽,你們有任何差遣隻管說話,我甘效犬馬之勞。”


    ……


    酒席宴上,雙方分賓主落座後,因為多了個高二虎,又重新引薦一番。


    葉皓東開門見山說道:“老哥,我是來找你有三件事,一是拜碼頭交朋友,二是為了黃龍錦,三卻是為了商量合作的事情,不瞞你說,信義堂相中了大西南這塊寶地了,有意過這邊來發展。”


    曾鐵頭聞聽此言,吃了一驚,說道:“這一和三都好說,老哥哥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但這第二件事卻讓老哥哥為難了,我師傅臨終前有遺訓,讓我們終身不許協助外鄉人在山城搞內鬥,絕非老哥哥有意推脫,恩師的遺訓現在還壓在神主牌下邊,我不敢違背啊,恐怕要對不住老弟你了,實在是太抱歉了。”


    葉皓東察言觀色,曾鐵頭那張圓胖胖的臉上寫滿了憨厚,怎麽看都不像在撒謊。他看一眼旁邊的虎子,後者衝他微微點頭。葉大官人暗罵自己髒心爛肺子,笑道:“老哥哥說的是哪裏的話,師命難違嘛,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我提了三件事,你還答應了兩件呢。”


    曾鐵頭道:“老哥哥雖然不敢違背師命跟你聯手去打黃鼠狼,但老哥哥卻可以給你提供他的情況,和他手下十六個幹兒子的動向,這不算違背師命,至於你們怎麽鬥,老哥哥我可就真的愛莫能助了。”


    都說山城人地域觀念極重,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葉皓東明白這是本土文化傳承下來的特征,他並不介懷,其實他需要的就是情報,他要暗中相助江威,就必須對黃龍錦有所了解,在這個排外情緒極強的地方,他不能上來就蠻幹,否則很可能會適得其反。在這個洪門和信義堂的觸手都伸不進來地方,曾鐵頭給他提供的這些已算得上彌足珍貴。


    大事定了,接下來開始在酒席宴上邊吃邊聊,那條芙蓉江野生青魚讓葉皓東等人吃的大唿過癮。幾杯酒下肚,葉皓東和曾鐵頭臉上都見了幾分潮紅,葉皓東說孟虎子叫虎子,楊軍虎也叫虎子,就是不知道這兩頭猛虎放對比劃一下誰更厲害。曾如虎聽完這句話,臉上頓露不屑之意,看樣子是覺得虎子絕對不是孟虎子的敵手。曾鐵頭則說:“虎子天生神異,力大無窮,是練武的絕頂好材料,又得了大師的指點,功夫絕不是普通武者能比的,楊兄弟也不是等閑之輩,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話說的,分明是在說孟虎子太厲害了,虎子跟他動手就得受傷。葉皓東酒意上來,不服氣道:“不如讓他們搭個手,咱們也開開眼界。”曾鐵頭不好駁他麵子,便點頭同意了。


    孟虎子師從龍勇,剛才閑聊功夫的時候跟虎子說起了自己的師承,虎子聞聽後,直言相告擂台比武龍勇累死的事。孟虎子聽完覺得難以置信。他現在還停留在圓滿境界上,恩師的本事,到今天他已能想象,他實在無法相信虎子說的話。正好兩位大佬酒後鬥口,讓他們比劃一下,動手難免傷和氣,搭手倒是正好。二人簡單運運氣,然後忽然同時站起,雙手似磁鐵般搭在了一起。


    葉皓東和曾鐵頭在一旁觀戰,葉皓東抱著膀沒讓曾鐵頭猜搭手的結果,反而忽然問道:“老哥,順爺究竟是何方神聖?”


    第二七零章 山城反腐,信義入主


    華夏反腐工作任重而道遠,紀委反腐工作人員秉持路漫漫其修遠兮,上下‘求索’的精神工作,其收效甚微自然避免不了。不過好在咱們還有特殊渠道將這項工作推進下去。家中被盜,夫妻反目,情人舉報,意外事故,網民詛咒。


    山城公安局副局長武翔最近很煩。前任局長重病在家休養,山城公安局局長寶座空了近一年,武翔主持工作也有一年,滿以為這次人事變更該把他扶正了。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初他寄予厚望的向書記臨走前卻捅了他一刀。不僅沒有提名他接替前局長的班,反而向中央建議空降一名公安局長到山城主持工作。江威空降山城,武翔煮熟的鴨子飛了。得知這個消息後氣的武翔在家大罵了三天,稱病不上班,以此來表達不滿情緒。甚至江威到山城跟廣大公安幹警開見麵會當天,他都不假未至拒絕到場。


    雖然沒能就此上位,但他並未放棄局長寶座,土生土長的武副局長打著江威幹不長的主意,他稱病躲起來期間,江威盯上了黃四毛,山城為此引發係列動蕩事件。武翔在家竊喜不已之餘,不忘將手下得力幹將糾集到家中,指示他們務必要讓江威感到處處掣肘,多串聯幹警們請假,密切留意江威每一步的動向,有消息及時匯報過來。要跟那邊多溝通,但要注意別給江威抓住把柄。這一係列的舉動無疑給江威的工作製造了更大的難度。


    中央已經有人對江威的工作表示失望,風聲傳來,武翔心中格外得意。然而就在他漸感江威呆不長,自己即將實現生平夙願的時候,他的後院起火了。先是老婆認為他對自己娘家人的照顧不夠,這事兒說起來真不賴他,主要是江威這廝太不上道。武翔老婆的外甥想當警察,本來運作的差不多了,卻忽然被卡在局長簽字這個環節上,過去武翔主持工作時自然好辦,可現在換成了江威,這事兒就難辦了。總之是沒辦成,武翔老婆為此大為不滿,抱怨說武翔花天酒地睡小明星,外頭人五人六的,迴到屋裏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


    光是媳婦鬧還好辦,偏偏這時候情人們也鬧上了,武翔一共包養了八個明麵上的情人,基本上全是欲求不滿的怨婦。過去,有金錢和社會地位引誘著,這些娘們還都老老實實的。最近卻因為有消息傳說,新任市委書記洪天明對武翔十分不滿,還把他叫去狠狠批了一頓。讓這些娘們認為這就是失勢的兆頭。另外,由於風聲緊迫,武翔也不得不收斂了收錢的業務,這樣的舉動同樣加劇了情人們的擔憂。於是,情人們也跟著鬧上了,基本上武翔去哪個情人家裏都不招消停。


    老婆情人瞎鬧騰確實夠煩的,不過倒還在可控製範圍內,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要比老婆和情人鬧厲害多了。武翔在山城郊區的一幢藏錢的別墅被盜了!而這幢別墅是他準備用來養老的,產權人的名字就是他自己。被盜金額六千三百萬,數額之巨大,已不僅僅是讓他肉疼一下這麽簡單,這簡直就成了懸在頭上的阿摩利斯之劍,一旦東窗事發,如此巨大的不明財產他要如何解釋去?為這,他都沒敢聲張,而是悄悄委托了山城那位地下教父錦爺幫他暗訪這個賊。


    可惜這件事注定要讓他失望了,銅頭鐵臂的武副局長連續遭遇三大反腐利器都沒能把他如何,但緊跟著第四大利器就來了,那個膽大包天的賊居然把這件事給捅到網絡上了,甚至還登出了巨額現金的照片和武翔別墅的照片,以及藏錢的秘密地下室,畫麵清晰內容具體。網民一片嘩然,群情紛紛,罵聲一片。江威反應迅速,在有心人的幫助下,火速將盜竊案件的案犯緝拿歸案,並秘密轉到鄰省的省會蓉城。武翔得知此事後,驚得心神不寧,食不知味寢不安寧。於是在眾手下最需要他這位山城地下秩序的創立者‘順爺’主持大局的時候,他住院了,原因是一場‘意外’。他的豐田巡洋艦跟一輛掛著杭城牌子的q7正麵相撞,結果是兩敗俱傷,人家車傷,他是人車俱傷。


    武翔倒了,破鼓萬人錘,老婆舉報,情人反水,這場風暴用火一樣的蔓延速度波及到公安局各個部門。江威從容部署,秘密抓捕跨省辦案,武翔的鐵杆手下準備不及紛紛落網。山城之中,公安內部為之一清。盡管大量的調查取證工作依然任重而道遠,但這一步跨出來,江威在山城公安局算是徹底打開了局麵。一時間投效者不計其數,江威在調研過大量資料後,找出了曾鐵頭的幹兒子孟虎子,破格提拔認命他為副處級山城公安局警務督察處處長。認命下達後三天,孟虎子才報道,究其原因,居然是在家養傷了。那天搭手他還是敗了,畢竟是圓滿跟神變之間的較量。


    夜晚,臨江大酒樓的望江閣上,葉皓東和曾鐵頭坐在那裏望大江夜景。陌寒將這些日子針對武翔所做的工作和成果對他做了匯報。整件事都是交給他辦的。葉皓東隻告訴了他一個名字,其他什麽也沒說,讓他自己拿主意看著辦。葉大官人隻關心結果。曾鐵頭最初是不看好陌寒能辦好這件事的,然而讓他眼鏡跌碎一地的是,陌寒隻用了一個月就把武翔搞的身敗名裂舉國聞名,其名聲之臭,臭不可聞。


    葉皓東問:“江威從來最恨無關人員幹涉司法工作,你能做到於無聲處聽驚雷,無形無影無跡可尋就把大事了結,辦的非常好,接下來就輪到那位山城地下的哥老教父了。”又對曾鐵頭笑道:“這件事兒還得曾老哥多多幫襯,不需要你出人,隻提供消息即可,江威那邊肯定是要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所以這件事注定不能善了,山城人管山城事,你如果不希望山城人因此遭更多的罪,就請你老哥配合我玩一出斬首行動,我要人頭十六顆!”


    曾鐵頭的手握緊了酒杯,眉頭凝結在一起。順爺的身份是他告訴葉皓東的,實際上他那時候並不看好葉皓東能扳倒武翔。出乎他意料的是武翔幾乎沒怎麽掙紮就被葉皓東放倒了。發生的事實讓曾鐵頭從新審視葉皓東和信義堂。有市委洪書記在廟堂之上配合,有信義堂這如臂指使的龐然大物供葉皓東驅策,武翔也好,黃龍錦也罷,都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曾鐵頭明白,山城人自己管自己的日子終究隨時代潮流而去了,黃龍錦不再是山城予殺予求的地下皇帝,他也不再是地下公安局長,正義執行者。山城是黨的天下,是葉皓東和信義堂的新舞台。黃龍錦和他都必須讓開道路,黃龍錦的結果已注定,他的命運卻還掌握在自己手中。


    “皓東老弟,你的手段魄力是我老曾生平僅見,老哥哥我還是那句話,我欠你們小夫妻十年陽壽,這十年裏我任你驅策,這出戲你想怎麽唱,我就怎麽配合你,時代在前進,我們這些過去式人物終歸要過去,這件事結束以後,我想就此隱退,名下產業除了這座臨江樓之外,其他的盡數出售,就不知你老弟肯不肯接手?”


    摯誠這東西未必都是由心而發,有時候敬畏同樣可以讓人顯得很摯誠。葉皓東感覺得到曾鐵頭的誠意,他也沒矯情,點點頭說道:“我會給你老哥一個滿意的價格,另外我想接手後,你過去的手下兄弟們依然保持原來地位不變,收入翻倍,山城的買賣還是山城人來做,才能做的更精到些,我信義堂連洋鬼子都能容得下,何況是咱們自己的炎黃同胞!”


    “你老弟硬是大氣!老哥我那個龜兒子從今以後就交給你信義堂了。”曾鐵頭伸大拇指讚道。葉皓東哈哈一笑,舉杯敬酒,說道:“多謝老哥哥成全,大侄子今後就是信義堂在山城的分社社首,我連個賬房都不派,全憑你老哥替他把關,還是那句話,山城的水山城人最知道深淺!”


    成大事者需懂得因時因地因人做決斷的道理,既要會定人生死,又要懂得送人福祉,雷霆手段,驕陽雨露,二者缺一不可。葉大官人此舉足以說明他深諳此道。


    虎子走上來,告訴葉皓東,洪天明到了。


    第二七一章 官場地震,各逞心機


    友誼是一朵真誠和謊言共同澆灌的美麗之花。勾結官府的最高境界,就是變勾結為友誼,變利益為互利,惟其如此才能勾結的長遠。如勾結的是貪官,則互利以金錢,如勾結的是有抱負的奸雄,則互利以穩固其權柄的資源,此類行徑可稱之為政治投機。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合眾國人早兩百年就開始這麽幹了。改革開放三十年,此類舉動越來越符合華夏國情。所以,葉大官人也想試試。洪天明就是他選中的富蘭克林。因此,葉大官人不遠萬裏從西疆跑來為洪大書記站腳助威,甚至動用明槍暗炮的拾掇不聽話之輩。


    洪天明不是一個人上來的,跟他一起的還有一位中將軍官,山城警備區司令何茂晨。見到他出現在這裏,曾鐵頭心頭不由一驚,這可是攥著兵把子的人物,他都跟洪天明走到一起了,看來山城官場和江湖即將發生的這場大地震是無可避免了。


    洪天明為葉皓東他們做了引薦,曾鐵頭自知尷尬,站起身道:“洪書記,何司令請慢用,難得二位山城的文武父母官一起到場,我去下邊張羅兩個拿手菜。”說罷起身走出包廂。


    洪天明另一個官職是西南地區軍政委員會黨組書記,突發事件應急委員會領導小組組長。這是個平時看不出來,真到了戰時權利大的驚人的官職。都說黨領導軍隊,就體現在這裏了。前些日子何茂晨有底限的支持了江威搞出來的一係列動作,這樣的舉動跟新任市委書記洪天明手中權柄不無關聯。現在,武翔落馬,山城誰主沉浮的局勢日漸明朗。洪天明接下來要扯下向書記留下的那幅畫,從新掛上一幅由著他自己破墨寫意的畫卷。在此節骨眼上,何茂晨今天能到場,足以說明他的立場。


    人有千鈞之力尚存未逮之時,再強之人也有極限盡頭。都說小鬼難纏,這話不假,對於洪天明而言,黃龍錦武翔之流就是小鬼兒,你對他們用強,他們就會在下邊煽風點火魚肉百姓把事情搞亂,而且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狡猾,想要抓住他們具體的把柄也是千難萬難,大人物雖然力有千鈞,卻未必能一拳砸死隻螞蟻。葉大官人則是那個專治小鬼的地下閻王。現在小鬼已經被整趴下了,接著該對付山城官場裏那些老神在在的半仙之體了。這事兒就不能指望葉皓東了,不是每件事葉大官人都適合出頭的。


    洪天明要用一股子混不吝的勁頭破局,徹底改變山城官場的麵貌,如此大的動作肯定要引起上下的恐慌,為防止別有用心者在下邊煽風點火趁機搞事,山城警備區的兵權,他必須牢牢抓到手裏。今晚聚會,何茂晨恰逢其會,洪天明有意拉大旗扯虎皮,讓他曉得自己跟謝潤澤的關係不一般,故此,特意將他帶來見一見傳聞中謝書記的幹兒子,葉皓東。


    洪天明拉開話匣卻沒有說起最近發生的事情,而是跟葉皓東談起了謝書記,他說:“上次在杭城,謝書記讓我多跟皓東走動走動,這一走動就到了今天,通過這兩天的事情證明了謝書記還是有遠見的,他早預料到我會在山城遇上一些特殊的困難,皓東就是他派給我掃淨山城塵土的利器。”


    葉皓東明白洪天明這句話是說給何茂晨聽的,他笑笑謙虛了一句都是幹爹有遠見,洪書記有辦法。


    何茂晨肅然道:“洪書記說的好,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葉先生幫忙解決了山城的老鼠蟲蟻,剩下那些殘舊家具是換還是修就看咱們的了,還是那句老話,黨領導軍隊,你是書記,你指到哪我老何就打到哪。”


    這桌投名飯吃的好。雖沒有煮酒論英雄指點江山的豪情,卻也不乏談笑定生死,揮手變風雲的氣魄。三個人在酒席上商定山城官場大地震的具體操作步驟。從市委書記洪天明以下,山城官場可用之人幾乎沒有,現在屋子裏的老鼠和蟲蟻都被消滅或即將被消滅,也是該研究研究這些被侵蝕過卻依然在使用的舊家具了,是換還是修複?無論如何,山城官場從新洗牌已成定局。洪天明的想法是所有帶長的幹部的官銜,全數拿出來,采用從新競聘上崗的機製,來一場大清洗。


    葉皓東對此表示讚成,說會就這件事跟謝潤澤溝通一下,務必為此事爭取到中央的支持。何茂晨曉得事情重大,一旦這事兒落實了,山城官場將相當於一次大換血,就算不能把所有官員更換一遍,至少也會把山城官場目前陳腐的氣息一掃而空,一旦順利實施成功,屆時洪天明在山城將樹立起絕對權威。這個時候出手推他一把,可是雪中送炭的良機。他對此也表現出了積極響應的態度。


    葉皓東說道:“看起來收拾蛇蟲鼠蟻的腳步要加快了,樓下的那位地頭蛇已經答應隱退,還承諾幫著咱們找出那隻黃鼠狼的破綻,最多三天,我讓黃龍錦變成光杆司令,屆時他肯定會有垂死掙紮的動作,為防止他狗急跳牆,逃跑或者拚命破壞,軍隊到時候還是要出麵幹預一下市麵的治安工作,畢竟市公安部門還在清理大整頓自顧尚且不暇。”


    何茂晨道:“葉先生盡管全力施為,這些鼠輩們翻不過天去,我能保證山城局勢的穩定,人民不會因此蒙受損失!”


    洪天明道一聲好!舉杯提議,三人為此痛飲一杯後,洪天明說不勝酒力,今天到此為止,三天之內就看皓東你的了。葉皓東觀二人臉上都似有醉意,但從他們倆明亮的眸子裏透出來的卻是清醒明白。想做政治上的盟友,就別幻想成為酒桌上的夥伴。三人對此心知肚明,默契的選擇了盡歡而散。


    次日晚,黃龍錦在君凱悅大酒店的頂樓超豪華套房內,身上穿了一身寬鬆的黃龍睡袍。此刻正在大發雷霆。“搞,搞,搞,搞下去,搞死你們,想讓老子死,老子就要拉上你們做墊背的。”嘩啦一聲,一個仿景泰藍底座的台燈被他一把扒拉倒,碎了一地陶瓷片。一旁的相貌清純可人的小明星方茵茵嚇得一聲尖叫躲開了。黃龍錦氣的坐到沙發裏喘粗氣,方茵茵湊過去用小手輕柔的為他按摩,說道:“幹爹,事已至此,您生氣有什麽用?隻會氣壞了身子,我想您還是離開大陸吧,去台灣,去新加坡或者馬來西亞都可以,洪天明和江威不把您置於死地是絕不會罷手的,以您的身家,又何必跟他們賭氣拚命呢?”


    黃龍錦一把將粉團兒似地年輕女孩抱到懷中,望著懷裏年輕的生命,老家夥長歎一聲,說道:“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價值上百億的固定資產,就這麽全丟下,我實在是不甘也不舍啊。”


    方茵茵湊上去輕輕吻了黃龍錦一下,說道:“不管你怎麽打算,我都會一直跟著你,死也不離開你。”


    黃龍錦拿住她的小手,輕吻她的臉一下,又歎口氣說她們都覺得我完了,一個個忙不迭的全跑了,你有自己的事業,又不缺錢,你這又是何苦?


    方茵茵攔住他的話頭,說道:“我知道她們幾個都卷了你給的錢跑了,可我不會跑,因為我跟你在一起並不是為了你的錢,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無論做什麽,你都比那些小夥子還要厲害一百倍,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棒的男人了,所以我不會離開你,因為我愛你,江威在滿世界找你,他卻絕想不到你會在我這個公眾人物下榻的酒店裏,堂而皇之的住著,幹爹,為了我你也不該放棄生命,我知道他們現在凍結了你把資產轉移到國外的渠道,但你還可以把資產轉移給國內的人啊,比如說你絕對信得過的人,等你到時候在國外穩定下來了,再讓這個人逐步出售這些資產,套現以後給你帶過去不就行了?”


    女人的年齡取決於臉蛋和身體,而男人的年齡則通常是他自認為多大就是多大。男人越老就越喜歡年輕的女孩,與其說黃龍錦對方茵茵的話深信不疑,不如說他對自己日漸衰老的事實選擇了阿q似的逃避。所以,就算明知道方茵茵說的全是謊話,縱橫山城二三十年的地下老教父,依然愉快的站起身,找出一支筆來,在一份準備好的授權書上簽上名字後遞給方茵茵,說道:“除了你我沒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信賴的,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方茵茵接過授權書,臉上閃過一絲激動和快意。表情微妙的變化沒能逃過黃龍錦的眼睛。他不動聲色,歎口氣說道:“明天我就聽你的離開這裏,今晚之後,你我再相見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方茵茵主動的湊上來,二人熱烈的親吻著,一直糾纏到床上。方茵茵盡管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但她卻很好的掩飾住了內心的雀躍和急躁。一如既往的包容著偉哥加持的老黃野蠻的衝撞。


    次日,消耗過巨的黃龍錦睡醒時,睜眼看身旁已經空空如也。他淡漠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她們跑了要錢,你卻不僅想要錢,甚至還想要我的老命,許你無情,就許我無義,哎,這又是何苦來哉!”說完,他拿出電話,撥通了一串號碼後說道:“江局嗎?我是黃龍錦,我想自首,我其實一直是被人操控利用的……”


    門口有敲門聲,黃龍錦神色一緊,喊了聲進來。門一開,滿身迷彩裝扮的山娃子從外麵走進來,說道:“幹爹,樓下有三個人來拜碼頭,自稱叫葉皓東,說是信義堂的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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