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蕭太後親自率領百官出城迎接火梟靈狐三人,耶律楚材知道大勢已去,再次到城中請罪。隻是這次,蕭太後給他的卻不是高官厚祿,而是埋伏在帳下的刀斧手。


    蕭太後果斷的斬殺了耶律楚材,派鐵木求歌和耶律飛揚率精銳五千衝入耶律楚材大軍營地。在宣讀聖旨的時候,耶律飛揚再次驟然發難,當場斬殺耶律楚材親信十餘人,隨即降服大軍。


    至此,上京之危遂解。


    蕭太後將鐵木求歌,耶律飛揚,火梟靈狐,普爾奴四人俱進位上柱國,鎮軍大將軍,一等侯爵。四人共同掌管著聚集在上京附近契丹最後的二十五萬大軍,分作四路,牢牢守住大遼上京。


    雖然看起來四人官爵相等,蕭太後對其倚賴也相等,但顯然對與耶律氏皇族同出迭刺部的耶律飛揚更加重視,內城兵馬,俱交與耶律飛揚統管。鐵木求歌等三人固守上京城外,三人互為犄角,相互策應。


    嵬名曩霄知道,若想一舉攻滅遼國,殲滅上京城外的這二十五萬人將是最難最硬最不好打的一場戰役。若是能擊敗這二十五萬契丹最後的主力,遼國必將傾覆。本來他按兵不動是等著契丹人內部不合大打出手,他知道鐵托那幾個金帳將軍都想搶最高的那個位子,欺負蕭太後孤兒寡母,為了皇權,契丹人必然內鬥。


    但他沒有想到契丹人之間的爭鬥那麽快就結束了,火梟靈狐等人投靠鐵托又殺了鐵托,蕭太後果斷誅殺耶律楚材,契丹人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再次凝結成了鐵板一塊。對於黨項人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嵬名曩霄帶來的四十萬黨項精銳,除去留守沿途占領的城池之外,他帶在身邊的兵力尚且不如契丹兵多。而且士兵疲敝,從天鵝城勢如破竹的攻入遼國境內千裏,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可他卻無法退兵,若是大軍貿然後撤的話,隻怕契丹人就會好像聞見了血腥味的野狼一樣撲上來撕咬。西夏大軍已經深入遼國境內,前進,後撤,都不是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事。


    去年秋天正是牛羊馬匹上膘的時候,漢人的大量密諜潛入遼國境內四處放火。過了一個灰燼遍野的冬天,再加上兩場平鋪在地上足有一尺厚的大雪,無論是契丹人還是黨項人,其實糧草早已經告急了。


    嵬名曩霄騎虎難下,他的大軍若是返迴大同的話,沒有一個月迴不去,可契丹人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撤走,就算契丹人不追殺的話,軍中的糧草也不夠維持一個月了,甚至連十天都不夠。


    他本以為能輕易的打下上京臨潢府,他本以為上京城中肯定有糧食。


    他實在沒有預料到,契丹人也盯著他大營裏那點可憐的吃食呢。


    三月寒冬,兩場大雪,幾次燎原大火,契丹族的牧民早就開始殺牛殺羊了,等到了正月,他們甚至連牛羊都沒得可殺,看著遍地被凍死餓死的牛羊屍體欲哭無淚。當然牛羊的死屍也可以吃,但吃不了幾個月。天氣已經在漸漸的轉暖,漲了肚子的牛羊死屍沒準就是一場大瘟疫的源頭。


    嵬名曩霄無奈,寫了一封信給漢王劉淩,試圖讓劉淩從幽州出兵策應西夏大軍,最好還能帶來足夠二十萬大軍吃一個月的糧食。


    沒人每天按一斤算,二十萬大軍一天的消耗就是二十萬斤糧食,這還不包括五六萬輔兵,民夫。不包括幾十萬匹戰馬。


    信送出去的那天,西夏人已經開始殺馬了。如果劉淩的大軍不及時運來糧食的話,隻怕西夏人將麵臨一場災難。


    其實嵬名曩霄這也是很無奈的選擇,從天鵝城運糧到上京,糧道長達一千多裏,沿途消耗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且,糧道已經斷了。


    “吾弟,為兄已經率軍大軍圍困上京,不日即可攻滅遼國。遼軍斷炊,已經難以抵抗吾大夏雄兵,吾斷言,半月之內必將生擒遼幼帝,蕭太後。故,吾欲邀賢弟率軍而來,會獵於臨潢,共鑲盛事。”


    劉淩看完了信上的最後幾句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遼軍斷糧?”


    他站起來將書信遞給花翎:“我那義兄,隻怕已經開始殺馬取肉了吧。天鵝城被王老將軍圍的鐵桶似的,一粒糧食都送不出去。大青山餓死了花臘赤數萬契丹精銳,這次,臨潢府城下,隻怕是要遍地餓殍了吧。”


    第六百零六章 不對勁


    第六百零七章


    大漢大治二年三月初


    劉淩率領六萬精銳離開幽州,一路緩緩而行往遼國上京臨潢府開進。出了北長城之後所看到的景象,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去年的大火已經讓草原上失去了生機,入冬之後的兩場大雪更是在這巨大傷口上撒的一把鹽巴。


    劉淩知道自己的對契丹的策略實在太狠毒了些,可若是不這樣做的話,曾經強大無匹的大遼帝國是不會這麽快就衰敗下去的。如果契丹人不死的足夠多,塞北的威脅就會更加的大起來。


    如果僅僅是讓遼國滅亡,而不是讓契丹一族衰敗下去的話,沒有了皇權的民族會變得更加散亂狂野,為了活下去,為了生活變得好一些,契丹人會好像蝗蟲一樣越過北長城,將中原北方的大地啃的光禿禿一片。


    可不管怎麽說。


    確實太陰狠了些。


    看著沿路上不斷出現的死屍,人的,牲口的,劉淩的心裏也會隱隱生出愧疚。表麵上能看到的是屍體,而後麵隱藏著的或許是一個一個淒涼無比的故事,易子而食,割肉喂母,越是去想,越會覺得有一柄刀子狠狠的在心裏一下一下的戳著,戳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死了人,死了牛羊,死了戰馬,養肥了土狼,養肥了野狗,養肥了禿鷹。


    能看到停在人屍骨上的猛禽還在一下一下的啄著,似乎還能從那光禿禿的白骨上撕下來一條條鮮血淋漓的碎肉。吃了一冬天的人肉,土狼野狗和禿鷹看到人也不會再有懼怕,即便漢軍的大隊人馬經過,那些畜生也眼睛冒著光的盯著漢軍的士兵,甚至試圖從大軍中撲殺那些還鮮活的生命。


    漢軍用弓箭告訴那些畜生弱肉強食的道理,它們撲過來也不過是給漢軍士兵們添一口肉食罷了。隻是,從出關後走了十幾天,還是有人忍不住被眼前慘烈的景象惡心的不停嘔吐。隨軍的軍醫熬製了大量的湯藥給漢軍士兵喝下去,因為誰也不知道瘟疫是不是已經開始蔓延。


    淒慘的景象讓人慘不忍睹,那些白骨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會化成一抹黃土,滋養出一小塊牧草,也不知道,將來有牛羊啃食野草的時候,會不會嚼出來一嘴的血水。


    幸好,春天還是來了。


    雖然塞北的天氣苦寒,但三月初,大地上已經有星星點點的綠色冒出了頭。去年秋天的灰燼今年會變成養分,讓牧草變得更加的茂盛。等到夏天到來的時候,應該又是一副綠野無邊的好風景吧。隻是,草原上水美了,地肥了,草盛了,牛羊卻少了。或許百裏之內,都很少能看到揮舞著馬鞭牧馬放羊的草原漢子。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直接間接的殺死了上百萬人,這難道真的都是正確的,不需要感到內疚的嗎?


    劉淩不知道,他隻是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年兄弟對自己揚起屠刀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塊堅石。這塊石頭有火熱的時候,但絕不是在戰場上。事關成敗,這塊石頭不但堅硬而且還結上了一層寒霜。


    如果再多燒幾年,隻怕草原上再也沒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景了吧?


    劉淩笑了笑,發現自己真的變了。


    大軍從漁陽出關,走了二百多裏才遇到一個規模小的甚至不能算一個村子的草原部落。全部人口都不足二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婦女,老人和孩子很少很少。斥候發現這個小小的部落的時候,在那髒兮兮的氈帳邊上,幾個契丹族的婦女正在小心翼翼的從地上將才冒出頭來的小草挖出來,然後捧著喂給七八隻比氈帳還要髒的瘦骨嶙嶙的羊。她們喂養的時候表情肅穆的簡直像是在朝聖,又像是在哺乳著自己的孩子。


    二百多人的小部落,隻有兩匹馬,八隻羊,一頭牛,還有四百多隻看到漢軍後驚恐慌亂的眼睛,那眼睛中,甚至連仇恨都沒有。黑瘦黑瘦的好像從地裏鑽出來的骷髏一樣的婦女們,緊緊的將那幾隻牲口護在身後。沒有人會懷疑,隻要有人動她們的牲口,她們會好像護崽子的母狼一樣牙齒撕咬敵人。


    這無關於仇恨,而僅僅是為了維護生存下去的希望。


    漢軍斥候沒有進入部落,遠遠的看了看這個令人心酸的地方,然後掉頭返迴。看到高坡上那十幾個盔甲鮮明的士兵離開,那些婦女們才緩緩的鬆開攥緊的拳頭,那一刻,甚至有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隻是,她們提在嗓子上的心還沒有放迴去,數麵迎著風獵獵作響的火紅色戰旗再次出現在遠處的高坡上。還沒等契丹人驚恐的哀鳴聲響起,數百鐵騎已經從山坡上撲了下來。就好像一池黑水從草坡上潑下,覆蓋了星星點點的新綠。招展的旌旗,上麵那條似乎在遊走飛翔著的神龍,在契丹人眼裏看來則是一隻張著嘴巴能吞噬一切的骷髏頭。


    人群開始四散奔逃,卻沒有忘記費力的將那幾隻羊抱起來帶上。


    她們就算不饑餓,不恐懼,也跑不過漢軍的戰馬。幾百鐵騎分開好像兩條強有力的手臂一樣探出去,將那些殘活著的契丹人兜了迴來。


    “不要跑了,不會傷害你們的。”


    有精通契丹語的士兵大聲的唿喊著,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並沒有惡意。


    劉淩催馬到了近前,默默的看著這些頑強的就好像破土而出的小草一樣的牧民。他之前看到,在亡命飛奔的時候,看似雜亂無章的契丹牧民其實保持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陣型。老人們自發的留在最後,拿著木棒和匕首試圖擋住洶湧而來的騎兵。最強壯的婦女抱著羊和孩子跑在最前麵,不斷有空著手的婦女自發的離開隊伍,朝別處跑,那樣做是為了能將那些黑甲騎兵吸引到她們那邊去。


    漢軍斥候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在清冽的春風中香味似乎飄進了每一個契丹人的鼻子裏。那是一大塊鹵牛肉,她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了。


    將牛肉塞進一個孩子的懷裏,漢軍斥候笑了笑:“我隻是想問問,距離臨潢府還有多遠。”


    孩子流著口水直勾勾的看著手裏捧著的美食,抵擋不住鹵牛肉的誘惑的他低下頭瘋了一樣撕咬著有些僵硬的牛肉。一個契丹族婦女衝過來將牛肉搶過去丟在地上,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裏嘶啞著嗓子喊:“請你離開!不要傷害我們的孩子!”


    她說的是我們,不是我。


    漢軍士兵盡力保持著溫和的語氣,將橫刀推到後背上示意自己沒有一點惡意。但那些肮髒的卻透著一股神聖母愛的契丹女人,手拉著手將幾個小孩子護在中央。她們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是恐懼,同樣掩飾不住的是堅強。


    “從這裏一直往東北方向走,如果你們的馬跑的足夠快七八天就能看到臨潢府的城牆,我求求你們,趕緊離開這裏吧。”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匍匐在漢軍斥候的腳下,親吻著漢軍士兵沾滿了泥土的馬靴。


    劉淩帶著人離開了那個小村落,除了那塊掉在地上的鹵牛肉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留下。並不是劉淩殘忍沒有同情心,留下幾百斤糧食幫這些牧民渡過青黃不接的春天其實不算什麽,但劉淩沒打算那樣做,誰也不知道漢軍此行會不會如預計中順利,留給契丹人幾百斤糧食,或許最後時刻也是漢軍士兵的救命口食。


    這是一個不算殘忍的選擇,也不會影響劉淩的心境。


    在他看來,這些牧民再可憐,也不如自己麾下的士兵重要。他不是善人,不是偉人,可以說他甚至很狹隘,很卑鄙。因為,如果看到這些災民換一個地方,在河北,在江南,劉淩做出的選擇都不會和今天一樣。


    那個老婦人說如果馬足夠快的話,再有七八天就能到達臨潢府。


    劉淩這次帶來的六萬精銳,雖然不都是騎兵,但是每個人都有馬。如修羅重騎,狂屠重甲這樣的精銳隊伍,每個人甚至有三匹馬。但大軍行進不是單人獨騎的狂奔,所以按照推測,再有最少十二天最多半個月才能到達遼國上京。所以,劉淩不覺得自己沒有留下糧食的行為很殘忍,從幽州到上京來迴要走兩個月,糧草就算足夠也要省著用,因為誰也不知道這茫茫草原上會有什麽危險。


    六萬大軍,一萬輔兵,上千輛大車,還有上萬匹駑馬馱載著的糧食,是七萬人最少要吃三個月補給。


    就這樣,又走了十天。劉淩下令大軍駐紮,然後派徐宣率領一個小旗的騎兵向前探路。茫茫草原,看起來都一樣,雖然有向導,沿途遇到殘活著的契丹人還能問路,但劉淩可不想出現幾萬大軍迷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事。這是漢軍第一次踏上草原,劉淩不想出現什麽意外。這將是一次給漢軍出關作戰留下烙印的戰鬥,以後,或許會因為這次出關之戰,漢人將會樹立起絕對的信心。


    大軍原地紮營休整了四天後,徐宣派迴來的斥候風塵仆仆的迴到了大營。


    臨潢府已經不遠了,再往東北走不到二百裏就是大遼上京的所在地。徐宣將軍是看清楚了城牆上飄揚著的契丹狼旗才派人迴來的,隻是……臨潢府好像有些不對勁。


    第六百零七章 悲涼


    第六百零八章


    臨潢府確實不對勁,很不對勁。


    自從在三月初的時候跟小朝失去了聯係,劉淩就預料到臨潢府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所以劉淩才將出兵的日期提前,在沒有得到朝求歌確切消息的情況下出兵上京臨潢府,本來就是很兇險的一件事。


    大漢的斥候攜帶不了太多的糧草,所以最遠也就出北長城三百裏就無法繼續深入。監察院也曾派人深入草原,可是補給跟不上,監察院的人也不是萬能的,隻好退迴來。臨潢府的消息斷了,因為擔心有變,劉淩不得不將出兵的日期往前提了些日子。


    劉淩擔心的多一部分是因為小朝,他不想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出什麽問題。


    六萬大軍就在距離臨潢府不足二百裏的地方駐紮著,快馬一日就能趕到,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劉淩心裏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來。


    沒有急匆匆的趕去臨潢府,劉淩將算上輔兵在內的七萬人馬分作三隊。第一隊一萬精騎他親自率領趕往臨潢府,第二隊四萬主力,由花翎帶隊。第三隊是一萬戰兵和一萬輔兵,保護著糧草輜重墜在隊伍的最後麵。


    這樣安排,是為了怕有什麽危機。


    斥候報告的消息,令人震驚,劉淩心裏的不詳就是來自斥候的匯報。


    斥候說,遠遠的看上去,臨潢府是一座空城。


    城門大開,城牆上的狼旗已經破碎不堪。地上到處都是還沒有完全腐爛的屍體,有黨項人的,有契丹人的。徐宣派人搜索了城池的四周,發現臨潢府的四座城門都開著,慘烈大戰的痕跡還能清晰的看出來,隻是,那場景看起來更像是在地獄發生的一場戰亂,沒有一絲人間氣。斥候迴來的時候,徐宣將軍正在組織人進城去查看,但從表麵上看起來,臨潢府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大遼的都城成了空城,城中的百姓哪兒去了?


    二十萬黨項大軍,二十五萬契丹主力哪兒去了?


    殘骸遍地,總不能算上百姓六七十萬人全部戰死了吧?


    劉淩將一萬精騎又分作前後左右中五軍,分別部署一個小旗的兵力,中軍和後隊都是修羅重甲騎兵,狂屠重甲,劉淩放在了第三梯隊保護糧草。前軍的一個小旗,是劉淩挑選出來的兩千精銳輕甲騎兵,有著媲美契丹狼騎的速度,論戰鬥力,同樣不屬於當年大遼最強盛時期的金帳軍。


    劉淩自己沒有在中軍壓陣,而是在前軍的一個小旗輕甲騎兵中。


    看著坐下雄峻的大黑馬,劉淩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悲涼來。征戰多年,連紅獅子都老了,已經不能載著他長途跋涉了。至於黑豹,他留在了幽州。新的戰馬是一匹正值壯年的博塔烏,與特勒驃齊名的契丹名種。大黑馬論速度,體力,都遠比已經老邁了的紅獅子強,可劉淩從出關到現在,似乎還沒有適應大黑馬的馱載。


    不是大黑馬不夠好,而是劉淩戀舊。


    對馬尚且如此,對人呢?


    劉淩的心其實很急迫,他不知道小朝是不是還活著。從斥候的匯報來分析,臨潢府肯定是爆發過規模龐大的戰役,隻是很難從斥候的話裏分析出是契丹人勝了還是嵬名曩霄勝了。絕不會有什麽兩敗俱傷的局麵,生死大戰,哪怕有一方還活著半個人,也是勝利了。嵬名曩霄如果勝利,以他的糧草補給肯定不會撤出臨潢府,他甚至寧願等到夏初草肥,也不會沒有補給的情況下迴師天鵝城。


    若是契丹人勝利了,那臨潢府為什麽空了?


    疑問太多,可擔心隻有一個。


    小朝,還活著嗎?


    劉淩率領前軍到達臨潢府城外的時候,即便征戰了十幾年,看多了生死,見慣了殺伐,對那一地的慘烈劉淩也不禁為之動容。劉淩所到的是臨潢府的西門,因為出關走的路線不是足夠精確,沒有到達預計的南門。


    看起來微小的差別,隻是南門和西門的事,可算起來,漢軍最少多走了三百裏路。如今想在草原上找到契丹族人來確定路線,太難了。大軍的向導也隻是憑借記憶來走,草原上沒有路,他能將大軍帶到這裏已經算是個奇跡。


    一個小旗的騎兵出現在城門外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的一片漆黑。當劉淩下令吹響號角,擂動戰鼓之後,那一地的漆黑如墨忽然騰空而起,變成了一邊將天空都能遮擋住的烏雲,久久盤旋。


    那是數不清的烏鴉,在啃食地上的死屍。


    令人煩躁的叫聲響徹天際,有漢軍士兵忍不住用弓箭去射,卻隻是徒勞的將白羽送上了天空,然後又頹然的落下來紮在一具已經腐爛了的死屍上。沒有血液飛濺起來,有的隻是黑漆漆的屍水。


    不用去數,因為根本就數不清地上到底有多少具屍體。從屍體上的殘破皮甲還能勉強分辨出契丹人或是黨項人,隻是不走到近前仔細的看,什麽都看不出來。死屍遍野,看起來都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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