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承先殿中。


    孝帝劉卓猛的將手裏的一份奏折摔在地上,噌的一下子站起來怒吼道:“好大的膽子!“


    張天鬥跪在他的麵前說道:“皇上息怒。”


    孝帝臉色氣得煞白,袍袖裏的一雙手都在不停的顫抖著。


    “朕本來還想保著你們,現在看來是朕錯了!”


    他猛的一甩袍袖說道:“去,把朗青叫來,他的麒麟衛也該出去見見血了!”


    張天鬥眉頭一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他站起來,躬著身子退出了承先殿。孝帝看著張天鬥有些蒼老的身影,忽然心裏平靜了下來。


    “迴來,這事……先這麽放著吧。”


    忠親王府,劉淩躺在書房的床上,看著屋頂,眉宇糾結。


    他在心裏說道:“二哥,我在借你的勢來壓那些人,刺激那些人,為的是盡快的鏟除這個毒瘤。而你,我的二哥,你卻又是怎麽想的呢?”


    第二十四章 殺雞嚇唬猴


    早朝之上,孝帝坐於龍椅之上問道:“諸位臣工,朕有一件煩心事,煩的朕徹夜不眠,朕今天想知道,你們中誰能幫朕將這煩惱剪除了?”


    孝帝微微屈身,昨夜通宵未眠,但是從他的臉色上卻看不出一絲的疲倦。


    宰相盧森撩袍跪倒在地說道:“陛下煩憂徹夜不眠,是臣等之罪也。”


    他這話這麽一說,滿朝的文武都跟著跪倒。一時間大殿上都是謝罪的聲音,好像這些人都犯了誅九族的大罪似的,人人一臉的惶恐。


    劉淩也跟著微微欠了一下身子,他掃了一眼盧森,眼神中都是讚賞。孝帝也是一樣,對於盧森這樣做顯然很滿意。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都起來吧,諸位臣工都是國家棟梁之才,有你們在,我相信不管任何煩憂都會解決的。”


    有人想站起來,但是起來一半發現宰相還跪著,隻得又跪了下去。


    盧森叩首道:“陛下有什麽煩惱,還請告知臣等。若是臣等不能為陛下解憂,臣等還有何麵目立於朝堂之上?”


    劉淩忍不住在心裏鼓掌,嗯,這薑還是老的辣啊。看著吧,好戲,開鑼了。


    他覺得自己這麽站著肯定是不對的,於是也撩袍跪倒說道:“君臣之道,恩義為報。君之視臣如手足,臣之視君如腹心。陛下待臣等如父對子,皇恩浩蕩。陛下之煩憂,乃是臣等之大罪。請陛下明言,臣等為陛下分憂。”


    劉淩這麽一說,一群文武再次跟著請罪。


    孝帝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也都知道,再過些日子,遼國的使臣就要來催歲貢了。如今我大漢疲弱,國庫空虛,如何還能湊得齊那麽多的歲貢啊。”


    這話說的毫無遮攔,一眾文武頓時沒了聲響。遼國實力雄厚,能騎善射之人不下數十萬,騎兵往來如飛,根本就不是北漢國可以抵擋的。北漢建國以來,每年都會向遼國繳納無數的錢糧布帛,換取太平。


    本來按照原來歲貢的數額,北漢國還能勉強應付的來。但是去年的時候遼國皇帝耶律雄機一紙詔書,硬是將歲貢提高了一倍!對於遼國這樣無禮的要求,老皇帝劉業也是敢怒不敢言。若是不能繳納歲貢,遼國的鐵騎一旦南下,這北漢的江山隻怕頃刻間就得灰飛煙滅。


    不過劉業命好,他死了,這愁就隻能留給他兒子來發了。


    劉淩知道該自己登場了,他清了清嗓子問道:“盧大人,不知現在國庫中的錢糧布匹,距遼國所要求的數字還差多少?”


    盧森想了想說道:“距離遼國索求之數,尚還有七成的差距。”


    他掃了一眼身後的文武百官說道:“如今距離遼國使臣催繳歲貢已經不足兩個月,各州府又都在鬧著饑荒,很多地方今年顆粒無收,賦稅上隻怕難以為繼。有人曾對微臣建議將邊防將士的軍費消減一半,不知諸位大人怎麽看?”


    “哼!”


    劉淩冷哼了一聲說道:“其心當誅!”


    孝帝道:“國家安穩太平,全在軍事。若是邊防的軍卒們都吃不飽飯,哪裏還有力氣抵禦外敵,禦我過門?此事不可再提!”


    盧森道:“臣也是這樣認為的,還有人提議說給百姓再加五成賦稅,一個月之內必須交足,凡是沒有交足的都抓入大牢問罪。”


    孝帝一拍龍案怒道:“荒唐!”


    “國家為船,百姓為水。若是一味的增加賦稅,以致民不聊生,最後翻覆的必然是這船!”


    劉淩冷笑道:“不知道提出這個建議的大人,可否想過如今的大漢百姓,還有幾人能交的起如此重的賦稅?若是將舉國的百姓都抓進了大牢,你又拿什麽來喂飽他們的肚子?”


    劉淩這話說完,但見戶部尚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似是病了一般。


    盧森道:“不能削減軍費開支,不能增加賦稅徭役,還有位大人說交不齊歲貢,該發愁的乃是陛下,我等再著急也沒用啊。大不了遼國鐵騎南下,咱們拍拍屁股走人。”


    孝帝聞言,猛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伸手一指盧森喝問道:“此話是誰說的,告訴朕!”


    盧森掃了一眼身後的文武百官,指著一個已經顫抖到幾乎癱軟了的官員說道:“禮部侍郎陸明,便是陸大人所說。”


    禮部侍郎陸明聞言,撲通一聲軟倒了下來,使勁以頭撞地說道:“陛下明察啊,臣忠心耿耿,怎麽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啊。陛下,臣絕對沒用說過啊。陛下!是盧森,是盧森騙您的!不!是他,是他說的這些話!”


    盧森迴身淡淡的掃了一眼陸明說道:“陸大人,難道還要我傳喚證人嗎?”


    孝帝猛的一拍龍案:“殿前武士何在!把這個不忠不義的亂臣賊子給朕拉出去剮了!”


    四個金甲武士一擁而上,拖死狗一般將陸明一路拖出了大殿。那陸明被武士拖著,一路的哀嚎。


    “陛下明察啊,我忠心耿耿這麽多年,先帝也曾經說過我忠心不二的啊。陛下!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啊!”


    “陛下!求陛下饒我一命啊!”


    “陛下!我再也不敢了!”


    “陛下!”


    那一聲一聲淒厲的哀嚎響徹在大殿之上,將滿堂的文武都嚇的臉色煞白。眼看著同朝為官十幾年的人被拉出去殺了,誰心裏都不禁揣揣然。有的人更是在心裏恨盧森,若不是他將這番話說出來,陸明又怎麽會被處死?同朝為官,誰沒有幾句悖逆的話語,若是都這樣互相舉報的話,隻怕滿朝文武早就死的一個不剩了。


    他們又怎麽會知道,這盧森,乃是故意為之。


    劉淩不禁暗挑了一迴大拇指,心道這盧森當真是果斷之人啊。若是想辦成那件事,不先殺雞給猴看的話,還真得費一番功夫。現在殺一個,對以後的事可是大大的有益。再說了,像這樣的敗類,殺了也就殺了,沒什麽好猶豫的。


    盧森是拚著將滿朝文武都得罪了在幫劉淩做事,這一點劉淩心裏也是十分的感動。誠然,那陸明所說的話不假!遼國真要是鐵騎南下的話,他們這些為官的大不了一個跑字。可是皇族則不同,就算丟下都城也跑了,遼國的鐵騎也會趕盡殺絕的。盧森明白這一點,還能這樣無所顧忌的說出來,真的是忠心為國。


    盧森這樣做,是給孝帝和劉淩創造了一個契機!


    孝帝臉色陰沉,目光凜然的掃視了一下跪在下麵的臣子們。剛才盧森將陸明揪出來的那番話,確實讓他動了真怒。他不是不知道下麵百官中都在暗地裏議論著什麽,北漢積弱,四麵強敵如餓狼猛虎,他作為皇帝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橫禍,這北漢王朝也會隨之覆滅。


    在孝帝眼神的逼視下,群臣都低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出。一時間大殿之上寂靜的可怕,可聞針落。


    平日裏威嚴莊重的老爺們,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氣氛一時間可怕到了極點,似乎這寂靜再過一點點,就又可能引出一種劇烈的爆炸。靜極則變,物極必反。


    孝帝冰冷的眼神掃過,沒人敢抬起頭來。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外麵猛的傳來一聲起淒厲的哀嚎!


    “啊!”


    “疼死我了!”


    “陛下!饒了我吧!”


    “啊!啊!啊!”


    這聲音之淒厲,就好像深夜裏寂靜之中撕裂了的布帛,就好像靜夜中貓頭鷹的嘶鳴,就好像野獸咀嚼人骨的恐怖,將一眾大臣們嚇的齊齊變了臉色。


    活剮,好一種酷刑!


    一刀一刀下去,刀刀下肉,血流如注。


    陸明淒厲的嚎叫聲一開始聲音極大,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也傳遍了每一個人心底。幾乎所有人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流浹背。而孝帝冰冷的眼神,就好像割肉的刀子一樣。掃過之際,就好像在這些大臣的心裏狠狠的割下一刀,痛入骨髓。


    隻不過片刻之後,陸明唿號的聲音就漸漸小了下來。由大聲的嚎叫變成痛苦的呻吟,隻是這聲音雖然小了,但是這滿朝文武的恐懼卻更上了一個層次。很多人甚至都聽到了那一刀一刀剮在骨頭上嚓嚓的聲音,這聲音恐怖之極,讓所有人都有一種如墜冰窟的錯覺。


    孝帝哼了一聲,走到龍椅邊坐了下來。


    這一聲冷哼,更是將一些膽小的臣子嚇的幾乎軟倒在地。北漢國自建國以來,幾乎沒有殺過五品以上的官吏。甚至連七八品的官員犯法都很少有深究的,所以二十年下來為官者都忘記了皇帝天威律法嚴明的可怕。


    “諸位臣工,誰還有什麽好辦法嗎?”


    孝帝緩了一口氣,語氣陰冷的說道。


    誰還敢說話?


    這些文武百官一個一個的麵麵相覷,隨即都深深的低下了頭。別說想辦法,連唿吸都不敢大聲。這些人,因為老皇帝劉業的寬容,已經忘記了天威不可測,已經忘記了伴君如伴虎。此時,那殺人的刀鋒揚起,他們才一個個的如夢初醒。


    孝帝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一個人說話,於是冷言說道:“怎麽了?剛才你們不都口口聲聲的說要替朕解愁,為朕分憂的嗎?現在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還是你們都抱著和那陸明一樣的心思?!”


    這話,能誅心!


    盧森帶頭伏倒在地說道:“微臣不敢,請陛下息怒。”


    孝帝猛的一拍桌子吼道:“息怒?息怒!你們倒是說說,朕這怒,該怎麽個息法?!”


    劉淩跪在百官前麵,暗道一聲時機到了!


    他抬起身子抱拳說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一個不算上策,卻可暫渡難關的辦法。”


    第二十五章 有意思


    劉淩掃了一眼大氣都不敢出的文武百官,轉過頭昂起下頜,抱拳對孝帝說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一個不算上策,卻可暫渡難關的辦法。”


    “忠親王有何妙計?”


    孝帝聞言,俯身問道。


    “陛下,如今咱們大漢各州府久旱無雨,大部分地區都是顆粒無收。增加賦稅一途是萬萬不可的,現在民心渙散,若是再強加賦稅隻怕會激起民變。陛下說的好,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天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黎民百姓。”


    “自乾祐五年,先皇就曾下旨不加賦稅。現在國家正逢多事之秋,若是橫征暴斂隻會加劇民變來臨的速度。而同樣,自乾祐五年開始,軍費就未曾增加過。我在南方邊陲之地待了將近七年,知道咱們邊關將士們過的是什麽樣的苦日子。”


    “光是依靠糧餉本來就難以溫飽,若是再減少軍費支出的話,隻怕軍卒嘩變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軍心亂了,民心亂了,我想光是憑著在座的諸位大人,恐怕還不足以維持我大漢的基業吧?”


    “諸位大人,剛才宰相盧大人說過。你們當中有提議增加賦稅的,有提議減少軍費的。你們這麽想,無非是因為一點。那就是你們認為,百姓是我大漢的百姓,軍卒是我大漢的軍卒,國家有難,自然要頭仇敵愷,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對不對?”


    劉淩問完了之後,掃視了一下文武百官,他看見有不少人都微微點頭,顯然他們都是這麽想的。


    劉淩繼續說道:“誠然,國為大家,人人都必須以國事為重。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相比,都算不得什麽大事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國破則家亡。若是人人都為一己之私利而無視國家存亡,隻怕最後都要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劉淩走到戶部尚書陳連的麵前問道:“陳大人,我所說的對嗎?”


    陳連低頭道:“忠親王所言極是,無國則無家。身為我大漢國的子民,自然要為大漢出一份力。”


    劉淩點了點頭說道:“沒錯,身為我大漢的子民,都要為我大漢出一份力,助我大漢渡過難關。上至陛下,下至黎民百姓,同仇敵愾,齊心合力,有什麽難關不能度過呢?”


    文武百官都道:“忠親王言之有理。”


    劉淩笑了笑,語氣一轉說道:“若是在國家存亡之際,眾人還在為了自己家裏的那一點蠅頭小利而斤斤計較,不肯為國出力。這樣的百姓,這樣的軍卒,都該殺!”


    孝帝也不搭話,隻是靜靜的聽著劉淩說話。他知道劉淩要說的是什麽,也明白劉淩說了這麽多的目的是什麽。所以,他無需多言,隻要看著劉淩做事就夠了。


    劉淩眼神一冷說道:“各位大人,你們不但是我大漢的子民,更是朝廷的支柱!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正是諸位大人彰顯高義的時候了!”


    劉淩走迴到百官前麵,躬身跪下對孝帝說道:“陛下,微臣的辦法就是,包括我在內,大漢所有的官吏,自願捐獻錢糧,湊齊歲貢之數,幫助朝廷度過這次難關!”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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