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漢京府的這一個多月,對陳摶來說,是他漫長生命中接收新事物最多的一個階段。


    從最開始的《國家與民族》的理論,到“宗教信仰的問題引導”,這些理論和眾多的新技術,都讓他感受到了一個龐大的世界新體係。


    趙德昭研究新技術,他也經常跟在後麵觀察,很多時候,用現有的基礎,隻是改變一個思路,就能獲得巨大的效率。


    給土窯增加一個出風口,燒磚就能節約半天的時間,用木板製作幾個框架,框架上下交叉,一次就能成型十二塊磚。


    火藥粉末加水攪拌,再晾幹後威力就能增加一半。


    將石頭粉碎,後麵就能變成水泥。


    利用水力帶動車床,磨床,就能用其加工堅硬的鋼鐵。


    更讓他感受到了技術帶來的效率和變化。


    特別是裴格安的實驗室,更是讓他流連忘返。


    那些礦物粉末很常見,可是通過加熱,玻璃器具的過濾,就能得到一些說不清用途的原料。


    這些微觀的技術,甚至要比那些格物更吸引他。


    他也曾經煉過丹,知道一些天地之間的材料融合在一起,能變成新的東西。


    可是他們隻能慢慢摸索,不懂得其道理。


    可是在裴格安這裏,有完整的理論支持。


    原本想要獲得黃磷非常艱難,可是現在,一家專門提取黃磷的工坊建立起來,很快每天就拿獲得幾十上百斤的黃磷。


    然後又用這些黃磷提取沒有毒性的紅磷,再塗抹在小方盒上,用硫磺的粉末和杜仲膠融合,用小木棒頭沾取一點,就形成了安全的火柴。


    這可比火折子要安全的多,更方便的多。


    就在他逐漸接受了這些新事物的時候,趙德昭給他拿出了一份“道教信仰與真理之間的差異”,“真理教義的基礎與信仰”兩份資料。


    看完了這些,他才真正明白,趙德昭請他到漢京府來,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既然百姓信仰宗教,就讓百姓信仰,但是信仰需要引導。


    而他,應該就是趙德昭想要借的招牌。


    這一日,趙德昭從鐵器營迴來,迴來的時候,從護城河城牆邊的院子,接上了裴格安。


    這個院子挨著城牆,原本是廂軍的一個儲備倉庫,後來被劉小征用,儲備的是從各地運到漢京府的礦石原料和植物油。


    古代並不是沒有工業,不過大部分工業都是手工作坊的模式存在。


    就以油漆為例,在公元前三千年,華夏就已經學會了製作油漆和染料,從人類開始穿衣服,就懂得用染料染色。


    油漆和染料的原料大部分來自植物油和礦石粉末,並且在古代,就形成了小規模,但很普及的作坊。


    每個城鎮,幾乎都有這種作坊,不管是給家具上色,給衣服染色,各種顏色,各種成分都有。


    隻不過,他們隻有實踐精神,沒有理論支持,所以更依靠經驗。


    在合成技術達不到要求的時候,裴格安研究的化學原料,基本上也是來自植物油和礦石粉。


    從安排劉小來漢京,就已經安排他采購這些原料。


    而這個院子,也成為了裴格安的實驗室。


    裴格安從院子裏出來,身後跟著玎璫和玲瓏,這四女,趙德昭都沒有下手,現在她們也不用伺候陳氏和王氏,成了裴格安的助手。


    四女輪流在裴格安身邊侍候,每一天兩人,四人還專門負責不同的項目。


    主要是女人現在識字的太少,東宮這麽多侍女,就隻有賈司衣一人識字。


    她們四個識字,也就被裴格安重用了起來。


    一上車,裴格安就不滿地說道:“顯微鏡到底什麽時候能做出來?我現在都已經提煉出來了水楊酸,沒有顯微鏡,其他的材料都無法研究合成。”


    “鏡片做不出來,我能有什麽辦法?”


    水楊酸提取之柳樹皮和樺樹,是阿司匹林的重要成分。


    裴格安想要合成阿司匹林,提取出水楊酸就跨越了一大步。


    玎璫和玲瓏兩人上了車,就偎依到趙德昭的身邊,甜甜的笑容讓人陶醉。


    “官人,大姐研究這些是幹什麽?問她她還不跟我們說,你看完今天衣裳都被燒了個洞,為什麽會這樣?那是水呢?水怎麽能把衣裳都燒個洞?”


    趙德昭看到玎璫扯起了裙擺,兩層布料都燒穿了。


    他楞了一下問道:“這是硫酸?”


    裴格安嗯了一聲說道:“我都讓她們小心一點了,幸虧沒有燒到肉,否則你要心疼了吧!”


    趙德昭不理她的幹醋,跟玎璫說道:“你們一定要小心,碰到身上,就是一塊疤,治不好的。”


    玎璫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摟緊了趙德昭的手臂。


    裴格安哼了一聲說道:“你不是派人去房陵尋找重晶石了嗎?現在玻璃的純度達不到,具體是什麽原因?需要純堿嗎?要是需要,我可以先造出一些,讓他們生產高純度玻璃。”


    “問題很多,我們現在是跨越性發展,基礎沒有跟上,到處都是問題……”


    在明朝的時候,馬家屬於專業人士,在趙德昭的指導下,他們解決了思路問題,就不需要趙德昭費心了。


    可是現在沒有馬家這樣的專業人士,問題出來了,趙德昭也無法解決。


    很簡單的玻璃波長測試,趙德昭就不懂,其他人更不懂。


    想要做光學折射鏡片很難,目前隻能做高純淨度的反射鏡片。


    可是這樣的鏡片做望遠鏡可以,做顯微鏡就又有些不足了。


    跟她講了這些困難,裴格安也能理解,讓以前不懂玻璃的人能燒製出玻璃就已經不錯了,想要高精度的玻璃,隻能慢慢來。


    “還有印刷油墨,目前已經做了幾分標準,你明天安排人過來試驗,這可是致癌物,我不願意多接觸。”


    趙德昭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油墨跟染料一樣,很簡單,門檻很低,可是想要做好卻很難。


    現在的造紙術已經很發達,一些精品紙跟後世相差不大,就是價格貴。


    大部分紙都是草紙,比七八十年代小學練習本那種紙還不如,不僅很脆,還洇墨。


    這樣的條件下,要發展活字印刷術,對印刷油墨的要求就很高。


    後世的油墨都還是致癌物,更別說現在了。


    兩人迴到了節度使府,還沒有下車,就看到陳摶走了過來。


    趙德昭先下車,扶著三女的手讓她們下車,她們跟陳摶行了個禮這才去了後院。


    “殿下,老道看完了你給老道的幾本書,感觸頗多……”


    趙德昭虛引著陳摶去書房說話,問道:“意下如何?”


    陳摶沉吟道:“老道自然是願意的,不過一個老道力量還小,還望殿下能征召更多有道之士。”


    趙德昭問道:“道長可有意向?”


    陳摶笑道:“道教正一,全真,皆有出眾之士,殿下重顯學,還有有不少可用之人的。”


    謹言帶著幾個小宮女走了過來,在台階下叫道:“官人,晚飯已經備好,不如與道長邊吃邊說。”


    趙德昭麵向陳摶雙手抱拳,長揖到底道:“一切都拜托道長了。”


    古代的化學家們,基本上都是出自道教,沒有道教,連研究滑雪的人才都沒有。


    現在陳摶既然願意自告奮勇來做這件事,他自然要把陳摶抬高一點。


    陳摶也很滿意,笑道:“老道對真理之說大有興趣,但更在乎的還是殿下的國家民族之說。今日若有暇,願與殿下再磋磨一番。”


    看了趙德昭給他的幾本書後,陳摶就稱唿趙德昭殿下,而不是皇子。


    實際上殿下的稱唿在宋初並不流行,趙德昭沒有封王,沒有立為太子,大部分人還是稱唿他皇子,或者是二哥。


    來到餐廳坐下,施行的是分餐製。


    趙德昭與陳摶,王氏,陳氏,裴格安一人一張案幾,劉小在下首作陪。


    六人坐下之後,各自在菜單勾畫了自己想要吃的菜品,隨後這些菜就分成小份,擺在了每個人的案幾上。


    趙德昭沒有食不語的習慣,但是很多話不能讓外人聽見,讓其他人離開,隻留下了佟亮與玎璫她們四人侍候。


    趙德昭跟陳摶在一起討論的理論知識居多,而這些是她完全不感興趣的方向。


    沒有幾個女人,喜歡研究那些政治理論,社會理論。


    但這些,才是整個社會發展的基礎。


    “皇子提到民族主義,是不是準備將這一套正式實施開來?”


    “當然,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文化,禮儀,絕大部分人都有強烈的民族認同感。所以,我就需要在這種認同感上麵,建立一套製度,構建起一個自我認同的國家。


    哪怕眾人對國家的認同感還不強烈,也必須要要把框架建立起來,通過各種手段,來增強百姓對國家,而不是對朝廷的認同。”


    “國家和朝廷有什麽不同?為何皇子一直強調國家,而不是朝廷。”


    趙德昭歎了口氣道:“在我看來,國家應該是代表大多數人的意誌,而朝廷隻是一家的意誌。”


    陳摶又被驚住了,跟趙德昭對話,他被驚呆的次數是在太多了。


    因為他很清楚趙德昭話裏麵的意思,難道身為皇子,卻要限製皇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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