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你這孩子消息倒挺靈的啊!沒錯,我是答應過葉大人,不追殺你!可惜傳言就是傳言,你隻聽到其一,沒聽到其二!”


    “其二?”漫修突然有種很不祥的預感,而且應該不能說成是預感了。


    “對,葉大人也知道,你私逃,這是百花館的家事,不好多插手管。於是,我隻答應的是不滿城追殺於你,可碰到了你,就一定要給百花館討個說法!”


    “啊!”


    “你也不用那麽緊張,我答應過他,絕不殺你!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說話最是算數,既允諾了,就不會反悔,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怎麽樣?是主動跟我迴百花館?還是讓你這幾位哥哥辛苦一下,帶你迴百花館呢?”


    “我……”漫修突然想到了林雨清,他就在一號雅間,離這裏雖隔著幾間房間,但如果求救的話,他應該會聽得到,過來幫幫自己的吧!


    可是,還沒等漫修來得及求救,他就覺後麵當頭一棒,之後便暈厥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漫修已在一輛馬車上。左右兩邊都是百花館的打手不說,自己的手上和腳上也不知何時被鎖上了鐵鏈。根本就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而此時,一號的雅間裏,雪兒正在嘟著小嘴抱怨,“秦漫修不是說一會兒過來的嗎?難不成是真怕了我?”


    “怎麽,他不來,你還想著他?”


    “呸呸呸,誰想他了!隻不過帳還沒跟他算呢!這小子,嘴厲害著呢!他若也像林哥哥武功這麽好,還指不定有多少人得吃他的虧呢!”


    “瞧你說的,仿佛很多人吃了我的虧一般!”


    “林哥哥,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嗬嗬,我當然知道。你們既要見他,我出去瞧瞧。”


    “別了,他定是忙得不可開交,要是得空,怎還不來看我們?”


    “我是真想不懂他,明明會的東西跟酒樓的夥計這行不搭任何一點邊兒,偏來做這個。天生……”雪兒看到金蘭的表情有些不對,便沒再說下去。


    “正好也加幾個菜吧。何姑娘難得出來一迴,也嚐嚐這裏的特色。”


    “多謝林大哥。”


    林雨清出了雅間,招唿小二多上幾個菜。可是左右卻不見漫修,問下得知,就在剛剛,漫修已經不再這裏幹了。林雨清大驚,這怎麽可能?難不成真讓雪兒說準了,他怕了他們不成,可他剛臨走時還笑著說得空就過去聊聊的。到底怎麽迴事?


    林雨清忙先下樓又問了老板。就在老板吞吞吐吐說不清時,雨清知道出事了。追問下,才知竟是一夥人把漫修給帶走了。可至於哪夥人是誰,酒樓老板並不知道,隻知道他們給自己留下了兩錠銀子,足夠他再雇好多個夥計了。


    林雨清一跺腳,待要迴去說,又怕何姑娘和芸萱、雪兒擔心。匆匆的迴去,隻說兵部有事,改日出來再聚,便急急的先把三位小姐送迴了杜府,自己則又到處打聽詢問去了。


    雪兒則抱怨了一路,不光是林雨清的掃興,還有漫修的不講信用,要不是金蘭也說身體不適,改日再出來,她才不會這麽輕易的迴去呢!


    且說漫修,一路上根本沒找到一點空隙溜走。難道可怕的命運之神又一次降落在了他的頭上嗎?上次花了五六年的時間才好容易逃出的地方,現在居然又迴去。雖然死不了,以馥鬱的做事風格,準會讓他生不如死的。自己該怎麽辦?怎麽辦?


    可惜馬車的輪子也如時間一般,飛速的往前奔著。漫修還沒來得及想好該如何時,馬車就已經停到了百花館的龍虎軒中。這個地方,除了每年的臘月二十九,是不會有人來的。


    漫修被推下了馬車,在他麵前的是一個不大的小屋子。漫修記得,至少在兩年前,這裏還是沒有這個小屋子的。


    “看看,滿意嗎?”馥鬱對漫修道。


    “什麽?”漫修雖也知道馥鬱指的是這小屋子,但還是迴問了一句。


    “嗬嗬,幾日不見,裝蒜的功夫倒是厲害了!不過沒關係。不怕實話告訴你,這是特別給你建的一座小屋,不,應該說是給犯了百花館規矩的人特別建的小屋。這兩天,你就先住在這兒吧。怎麽樣?我待你不錯吧?”


    馥鬱雖還是麵帶笑容的說,可漫修並沒覺得這是什麽好事。


    “進去吧,還等什麽?”


    漫修在周圍打手的威逼下,無奈進了房門。結果,不同於外表的茅草屋,裏麵竟全是用鐵皮做成的。除了兩桶被嘔得發臭的食物之外,屋裏竟什麽都沒有。想馥鬱也不可能對他這麽好的嘛!漫修不禁自嘲了一下,哼笑了一聲。


    “你也滿意,是嗎?我也很滿意!哈哈!這可是我精心設計出來的,專門用來對付像你這種不聽話的孩子的。這間屋子隻有一把鑰匙,就在我的手上,沒有我的準許,這間屋子永遠也休想打開。至於屋裏的食物,本是前幾日的,前幾日就想去你那兒找你的,結果因為別的事情給耽擱了。一會兒我會讓人再送兩桶新的過來,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著,馥鬱便哈哈大笑,轉身離去。而此時的漫修已被推進屋中,外麵則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儆效尤


    在發黴了的房間裏,到處一片漆黑,能見到的唯一的一點光,還是從房頂的邊緣處鑽出來的一個小孔中透出來的。如果不是為了換氣,恐怕連這也是沒有的吧……漫修第一次感覺到了莫名的害怕,比死亡還要恐懼的害怕!難道就要在這個終日不見陽光的黑屋子裏苦度餘生嗎?


    幸虧,沒有漫修想象的差,不一會兒,便聽到了外麵開鎖的聲音。剛才幾個打手中的兩個又走了進來,不過這次,連這兩個人都是捂著鼻子才進來的。


    就在同時,一股刺鼻的臭味衝擊了漫修的嗅覺。啊!來人拎著的居然是兩桶茅廁的大糞!這就是所謂的不會虧待他。漫修盡量的想躲得遠一些,卻被兩個打手輕鬆的抓了過去,之後又被一條鐵鏈硬生生的鎖到了這兩個糞桶旁。


    以前隻聽說過坐牢的人可能會受到這種虐待,想不到現在自己也“有幸”輪上了。竟是如此地屈辱不堪!而除了忍受,自己還能怎麽辦,又能怎麽辦?


    在這個黑暗不見天日的小屋裏,第一日時,漫修還隱約記得些時辰。第二日時,就隻能通過那孔中見到的明暗判斷白天和黑夜了。到了第三日,漫修感覺整個人都像快要爆炸了一般,根本也就不關心外麵的時辰了。到了第四日,漫修連自己在想什麽都不知道。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每時每刻都好是安靜,安靜地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除了一日兩次,有人會從門旁的一塊兒小鐵皮處給他遞進來一些剩菜剩飯之外,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漫修忍著把這些飯菜統統吃掉,因為他還要活著,隻要活著,就有出去的希望,何況馥鬱說過,不會殺他!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間,漫修若不是因為有過獨自在山崖下生活過四年的經曆,恐怕早就被逼瘋或者自殺了。可即使如此,獨自一個人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終日與腐爛難聞的氣味為伍,也是一種極度的煎熬。


    終於,馥鬱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漫修朦朧的眼神中,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他第一次如此的感謝馥鬱,肯出現在他的麵前。已經多長時間了,隻有一個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在這裏過得怎麽樣啊?”


    “求,求您,放,放我出去吧!”現在的漫修已經異常虛弱了。


    “你求我,放你出去?”


    漫修不知道眼前這笑得正得意的百花館主馥鬱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這麽說,是真有一線生機?還是擺明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可以肯定的是,馥鬱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放過自己。不管了,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吧!


    漫修不再揣摩馥鬱的心理了,他知道這樣太累了。


    “是,求您!”


    “你憑什麽?你可知道你害我丟了多大的麵子嗎?自你逃走之後,這館裏可是又出現了不少刺頭兒,我精心創辦的百花館裏,居然有人敢不聽我的話了!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他們居然敢不遵從我的命令?實在可惡至極!”


    “所以就建了這個屋子,讓他們都乖乖地聽話了?”


    “哈哈,我就說,你與他們不同!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曾經是多麽的珍惜你!即使明知是你幫忙放走的山竹,我都沒舍得殺你!可是,你讓我太失望了,失望透頂!”


    “失望的代價,是什麽?”


    “嗬嗬,你知道我不會殺你,無所謂了是吧?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我變卦了呢?”


    “這裏是百花館,當然是館主說了算。您變卦我就死,不變卦我就生不如死。無論哪個,對我來說都不是個好消息!”


    “哈哈!我新培養的這批孩子中怎麽就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聰明伶俐的呢?隻要我一變臉,他們就會跪地求饒。有時想想,真是無趣得很那!”


    “這不就是館主想要的嗎?無條件的服從!”漫修變得不再膽怯,他知道該麵對的始終要麵對,既然如此,何不保留些尊嚴。


    “你第一次敢這麽跟我說話!”


    “知道不會有好結局,為何還要再去偽裝?要是館主您承諾會放我走,莫說跪地求饒了,再過分恐怕我都會考慮答應。”


    “哈哈!哈哈哈哈!跪地求饒,一旦放了你出去,你,可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我從沒想過要害您,或者做什麽對百花館不利的事情,我隻是,隻是想走出去而已。難道,這有什麽錯嗎?”


    “哈哈!單從你自身來說,這個選擇自然是沒有什麽錯!可是在百花館的立場上,你就大錯特錯了!這裏哪是容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你也未免太不把我馥鬱放在眼裏了吧!”


    “當初來也不是如我所願而來,走卻是如我所願而走。我本就不屬於這裏,為何一定要強人所難呢?”


    “你屬不屬於這裏,不是由你決定的,而是我說了算!你走了,破壞了我的規矩,就該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館主,想怎樣?”


    “嗬嗬,你可知道我為何一定要帶你迴來?”


    “……”


    “其實你心裏清楚得很。我不容許任何人觸犯我的館規。可是,你卻兩次觸犯了我神聖不可侵犯的規矩!我曾經說過,犯了館規會如何來著?”


    “殺無赦!可是,您答應過的,不殺我!”


    “嗬嗬,關了這麽多天,腦子居然還不傻。是,我答應過!可惜我沒答應過不懲罰你。我帶你迴來,不為別的,就是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不過我是個守信用的人,所以這個殺,並不是真殺!你看,我要了你這雙曾經奪得花魁的手,如何啊?”


    啊!漫修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不是嫌這屋子太過陰森嗎?不是嫌這手上的枷鎖太過束縛嗎?隻要給了我你的這雙手,我保證,這屋子就不再屬於你的專利,而這手上的枷鎖,自然不用鑰匙也能打開了!這樣不好嗎?”


    馥鬱的笑總是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惡心!可這次漫修迴應他的,卻是比他更瘋狂的笑。


    “哈哈,哈哈哈!我隻當百花館的館主會與那些俗人有所不同,原來也不過如此!要手,還是要頭,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嗎?好!當然好!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漫修不正常的笑,馥鬱很氣憤的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說句,“明日午時三刻,就是要你手的好時辰,我不會一下子把它們都砍下來的,我要一股節一股節的把你的手指剁下來喂狗!到時,看你還笑的出來!哈哈!”


    明日,和手的緣分就隻剩下一日了。從今以後,再也不能拿筆,再也不能彈琴,連找份像之前那樣酒樓夥計的工作都是不可能的了。嗬嗬,還想那麽長遠做什麽,馥鬱就算剁掉了他的雙手雙腳,讓他完全成為一個廢人,也不會讓他再踏出百花館半步了。看來,死,真要成為百花館的鬼了!


    當日,送飯菜的隻來了一次,而且送來的幾乎都是發了黴的食物,估計是不想讓他吃的太好,越頹廢越窘迫,才越能達到馥鬱教育其他館眾的目的吧。可漫修連這個也吃了,因為,這是他可以用手吃到飯的最後一日了,再不好好把握,就連這個珍稀的機會也沒有了。


    “手啊手,你們也是跟錯了主人!要是遇到個好人家,定不會遭此無妄之災!我對不起你們了!明日,就要跟你們說永別了!不要覺得我無情,明日,我不會流淚送走你們的,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漫修與自己的雙手告別後,這一夜,那小孔的光一暗下來,他便早早的睡了。明日,還要去經曆那酷刑,不養好精神,怎麽能熬得過去呢?可話又說迴來了,即使養好了精神,就真能熬得過去嗎?


    命運的審判,前生定是做了什麽孽,今生來還的吧!


    且說漫修在這裏等待明日的酷刑加身。百花館外麵的水仙卻還是沒改掉他好打聽事兒的習慣。自馥鬱當日親自出門,迴來後徑直隨馬車進了龍虎軒,他便好奇了起來。後又見龍虎軒有人把守,還每日有人提飯去送,可見那小鐵屋裏定是又關上了什麽不聽話的人了。可問題是,男妓一個也沒少啊?那關的人又會是誰呢?


    水仙這次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最後從一個剛入住後院兒不久,卻深受花石榴喜愛的男妓口中套出的。那龍虎軒的小屋中關的正是之前逃離百花館的一個男妓!如果是這樣,那除了桃花便是山竹了!而又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俊美男子,那定是桃花無疑了!


    什麽?桃花被館主抓迴來了!水仙知道,花石榴現在已成了馥鬱的左右手,他不會無風起浪的。又聽說明日午時開始一律不準接客,都到龍虎軒集合,想必是有關桃花的事情無疑了!


    而就在水仙急得團團轉時,卻又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館主馥鬱要砍掉桃花的兩隻手,以儆效尤!啊!去龍虎軒感情是看行刑啊!怎麽辦?怎麽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鈞一發


    單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救不了桃花的!對了,和玉夫人!情急之下,水仙能想到的人就隻有與桃花曾經交好的和玉夫人了。可她已經好久沒來過百花館了啊!


    不管怎麽說,試試看也好!她當時有心事的時候怎麽還知道來找桃花呢?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的啊!於是,水仙想方設法讓人幫忙把一封信帶了出去,去尋和玉夫人。而這時已經是要行刑的這日的早晨了。要打聽到和玉夫人的住處並不難,因為自從她與杜大人大婚之後,便入住進了杜府,也就是兵部侍郎杜尚德杜大人的家中。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雙手被砍下來,這是件多麽殘忍的事情!而要一輩子帶著兩隻沒手的胳膊活在這百花館裏,更是不可想象!希望和玉夫人能念及舊情,救桃花一命!


    且說水仙所托之人恰也是他最近幾年結識的一個好兄弟,城北一家財主的兒子,獨好男風,與水仙尤為交好。這日清晨便來尋水仙,卻不想被托了件難事,竟是送信給和玉夫人。看到水仙跪地再三相求,說這是救人性命、十萬火急的大事,也便答應了下來。


    誰知到了杜府,這和玉夫人竟是不在。受人所托,總得有始有終吧!這可如何是好?她不在,誰去救人!正當躊躇不堪時,卻遇到了因落了文書在家而迴來取的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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