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酉時。”


    “酉時?”周可和任莫慈不禁一愣,一般畫家不都會選擇白天作畫嗎?怎麽洪義偏偏選了個接近傍晚的時間!不覺更加懷疑。


    這時隻聽那老者道:“那時正值夏日,酉時的時候天還大亮著呢。”


    “他是酉時到達開始畫的?”


    “那倒不是,每次洪畫家都會畫很長時間,他從未時就在畫了。”


    第十五章 真實目的


    “那洪畫家畫相同那幅畫的時間你可還記得?”


    “這就記不得了,洪畫家畫了那麽多幅畫,來的時間也大都不定,我們又都是些外行,生怕說出話來人家笑話,便很少去問的。”


    “我們先進去看看吧。”周可說完後,便和任莫慈一起在文庫裏仔細地勘察了一番。


    早就聞郝大人是個井井有條,做事有規有矩的人,今日通過文庫的擺放便可略知一二。文庫裏麵所有的物件都擺放得十分整齊,分類也十分明確,而且不同的類別都劃分了區域,找起文件來十分清晰,容易。為了保證文件的絕對安全,文庫房頂離地麵極遠,沒有特殊的辦法一般人進入文庫很難從房頂躍出。牆壁也都十分厚實,也不曾發現有被挖過的痕跡。隻有牆上有幾扇小窗戶,供通風使用。但細看下,有一扇竟比其他的幾扇感覺要新一些,於是周可便問道:“那窗戶可是後來又換過?”老兵迴說:“大人真是好眼力,原先那窗戶老化的嚴重,那窗框都到了隻要用手一卸就能下來的份兒上,因為那窗的緣故,周邊的野貓常能進出此地。而這裏可是要地啊!為保證文件的安全,便上報換了那窗。自換了以後,也便沒什麽野貓闖入了。”


    “野貓?”周可自言自語道。之後接著又問:“是什麽時候換的窗子?”


    老兵想了想道:“也巧了,就在八年前,洪畫家走後。”


    “哦?”這引起了周可和任莫慈極大的興趣,“那野貓也是在八年前出入此地的嘍?”


    “迴大人,正是!”


    “之前可是也有野貓闖入?”


    “之前有沒有我們就不知道了,總之聽韋大說他見過一迴!”


    “韋大?他又是誰?”


    “哦,是這樣的,我們這一小火兒是十個人,正門外每次由兩人看守,每日卯時和酉時都會換一次班。”


    “卯時也換?”


    “對啊,每日換兩次,我們十個人輪換著,倒班看守。”


    “你們十個人?那其他六個人呢?”原來周可和任莫慈來得正巧,正是酉時,趕上他們交班之際,所以一下見了四個人,其中兩個倒是新兵,對之前的事根本不知,也幫不上什麽忙。


    “怎麽,兩位大人要見他們?”


    “除了你們說的韋大,那六人中可還有像你二人一樣的老兵,八年前在此地任過職的?又或者是認識洪義的?”


    “讓我想想啊!哦,也就是韋大了,其他那幾個都被調走了,要麽現在也該到年齡迴家了。”


    “去把韋大找來!”


    那邊去找韋大,這邊任莫慈又問八年前,洪義離開此地去京城前,這裏有沒有過異常的情況,可是眾人皆答沒有。


    周可和任莫慈又出去查看了那扇較新窗子對著的外麵。這地方,雖也在軍營內,但卻是個絕佳的僻靜之處,如果沒有巡邏的守兵走到這裏,隻是固定看守的話,是絕不會有人目測到這個位置的。可是如何能保證沒有巡邏的守兵呢?對了,洪義天天在此畫畫,早就摸透了守兵巡邏的規律,而且,交班的時候,是最亂的時候,他完全有機會逃走!周可不禁都有些佩服洪義了,他煞費了苦心,又利用他畫家獨道的眼光,竟能挑出如此一個可以安全逃離文庫的地方!而隻要他安全逃離出文庫,就算有人見到了他,他和郝大人交好,又常來此處畫畫,誰還會再懷疑他呢?可是問題是他怎麽進入的文庫,進去又為了拿什麽呢?


    正在思考的時候,韋大到了。任莫慈又把先前問其他守兵的問題又問了他一遍。韋大說的也與眾人一樣。周可問他道:“你見野貓那日前後可曾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韋大想了想,說:“說起那野貓,我倒記起來了。那前一日我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從淩晨開始就往茅廁跑,拉的我腿都軟了。寅時過了一大會兒,那洪畫家就背著畫具前來作畫,我因肚子疼也沒跟他多打招唿,便讓另一個守兵孔麻子看好文庫,又上茅廁去了。誰知茅廁裏已有了人,我左等右等那人也不出來,喊話那人也不迴聲,我因肚子疼的厲害,又十分上火,便大力拽開了那門,竟不知誰搞鬼,用草繩把門從裏麵栓上了。我原要發作,可肚子實在疼的緊,也便沒多計較,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可能是折騰了一宿,太累了,後來我居然在茅廁裏就打起了盹兒,等我再迴來時,已是卯時,我遠遠的望見要來交班的下兩個人,心想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卻突然想起剛才迴來時並沒有見孫麻子!那洪畫家的畫具雖在,但也不見了人。我當時十分緊張,生怕文庫裏出什麽事,便用鑰匙打開了文庫,結果果然發現擺放在書架右側的兵馬分布圖竟然露出了一角!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們這裏的東西都擺放的十分有規矩,兵馬分布圖是絕對不可能會自己露出一角的,我當時手都嚇出汗來了,可就在這時,一隻黑色的野貓從我身邊噌的一聲竄起,照實嚇了我一跳,之後我見那野貓從那有點壞了的窗口竄了出去,我才想,可能是野貓搞的鬼。”


    “那洪畫家哪裏去了?”任莫慈忍不住的問道。


    “哦,後來我出來,看到洪畫家從他住的那個方向走過來,還遞給我一些止肚痛的藥,說他前兩日也吃壞了肚子,便去藥店抓了幾幅藥,結果後來肚子好了,也就再沒吃,說如果我不嫌棄,便拿迴去煮了吃。我當時實在感動至極,要給洪畫家銀子,他是說什麽都不肯要,說那藥也是他剩下的,不吃也就扔了,權當多做件好事,讓藥也發揮出本身治病救人的作用!看人文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周可心裏暗暗發笑,這哪裏是幫你啊!說不定那給你下藥的,從裏麵綁住廁所門的也便是他洪義那!


    “孫麻子呢?他去哪兒了?”周可問道。


    “哦,後來才知道,他家鄰居家著火了,結果殃及到他家,有人來告訴他,他見快到交班時間了,又不見我來,便急急的先迴去救家人了。”


    “那就放著文庫沒人看守?”


    “那人說替他先看守一會兒。”


    “那人是誰?”


    “我後來跟孫麻子聊天時也問起過,可是他說當時一聽家裏起火,頭都一個兩個大了,根本沒注意對方是誰,隻見穿著軍服,也便放心了,而且反正又沒把鑰匙給那人,又快到卯時交班之時,估計不會出什麽大事,也便去了。”


    “原來如此!”到此為止,周可已基本明白了洪義來陝西安撫司的所有目的和行動。他故意獻名畫接近了郝大人,又利用自己獨特的慧眼與郝大人結為好友,然後可以自由的出入軍營,常時間的出入和作畫經曆讓軍營中的每個人都對他熟悉,而本身和藹的他還處處表示出善心,讓軍營的人都對他有好感,卻不知他利用作畫的機會掌握了軍營,特別是文庫的所有狀況,他尋找到了合適的機會複製出了陝西兵馬分布圖!顯然,他還是有幫手的,孫麻子家的火起的未免也太巧,那通知孫麻子的穿軍服的人也值得懷疑,可比這更重要的關鍵是,一個畫家,要陝西兵馬分布圖做什麽?“西夏!”一個不祥的念頭閃過周可的腦海,他立刻吩咐任莫慈,和他速返秦鳳路!


    第十六章 廬山麵目


    話說周可和任莫慈快馬飛奔迴秦鳳路,剛迴到營中,周可便接到一個拜帖,上麵隻寫了幾個字“子時,城西城隍廟!”周可忙問手下這貼是誰送來的,士兵迴答說是一個小孩子。周可讓士兵去將那小孩兒尋來問話時,士兵卻答,“那孩子說要我把這帖務必交給周副將您後,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在一旁的任莫慈看到拜帖後勸周可道:“副將,這分明就是個陷阱,您萬萬不能去啊!我在明,敵在暗,這樣去不是白白送掉了性命嘛?”


    “莫慈,這件事情你不要聲張,我自有分寸!你不覺我們連日來的辛苦沒有白費嗎?不僅查出了洪義進陝西軍營的目的,要的就是兵馬分布圖,現在連他幕後的那個人也坐不住了,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俗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得去闖一闖,何況還隻是個小小的城隍廟!”


    “副將,即使這洪義去經略安撫司是衝著兵馬分布圖而去的,可他後來又去了京師啊,如何八年後迴來才被殺?這和今日約你之人又有什麽關係?”


    “問得好!這也正是我想問的!而能給我答案的人,今天晚上就能見麵了!”


    “副將,我陪您一起去!”


    “不,我自己去!”


    “那我找些人在周圍埋伏,一旦情況不對,我們也好救您!”


    “也不用!我相信,對方是想單獨跟我見麵的!正如你所說,我們在明,他在暗,想殺我們機會多的是,估計我們最近的一切行動他都了若指掌了,不然為何我一迴到行營就收到了拜帖?而顯然,他又不想殺我們,而想對話,可見我們對他還構不成威脅,甚至可以說可能還有所幫助!安排一個小孩子來拜帖,哼,不想讓這個謎底揭開的太早吧,否則我也會沒興趣的!你別說,他這招倒也十分中我的心意,我現在十分期待今夜之約,倒要看看這個廬山真麵目!在沒弄清楚事情之前,先不能打草驚蛇,也許今天見的還不是我們最終想要的那條大蛇呢!”


    “是!”任莫慈雖口上這麽答應著,卻極其擔心周可的安全,但又怕違拗了他的意思,讓事情前功盡棄,隻得委屈的先答應了下來。


    周可去向秦威報告了連日所查出來的情況,但惟獨沒提收到拜帖今夜有約一事。周可做事極為穩當,屬於那種在沒有確認收獲什麽之前絕對不會預先張揚的人。也正因為他穩重心細的性格,秦威特別重用他。


    秦威在聽到那死者洪義是為去偷陝西兵馬分布圖而進的經略安撫司時大驚失色,忙問那洪義是否得手,周可迴稟道“兵馬分布圖還在安撫司,至於洪義是否複製帶出卻不敢斷言。但近日見朝廷與西夏的對戰情況,西夏好像也並沒占多大優勢,分布圖即使複製了應該也沒有落入西夏人之手。”


    秦威吩咐周可要加緊調查,雖然隻牽扯陝西一省的兵馬分布圖,但陝西作為對西夏作戰的要地,一旦失守後果將不堪設想,如果那洪義複製了圖出去,務必要查出這複製之圖的下落,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保證大宋朝的安危!


    周可領命後離開。一直等到晚上子時,獨自赴約到了城西的城隍廟。此時的陝西城早已被夜幕籠罩,周圍一片寂靜,而周可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為他知道,今晚要見之人絕對不是等閑之輩,弄不好是要丟掉性命的。


    周可在接近城隍廟時,突然看到一個身影閃過,那身影動作之迅速,如不是周可膽子大些,定會以為是幽靈現身,而被嚇得魂飛魄散。周可大著膽子繼續往前走,就在踏入城隍廟的那一刻,那身影再次閃過。周可握緊了手裏的劍,四下注意著,陰森森的夜,冷颼颼的風,竟真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周可咳了一聲,說道:“我當閣下膽識過人,才也單身前來赴約,不想竟是來錯了,隻不過是個縮頭縮腦,裝鬼嚇人的膽小鬼罷了!如此,不見也罷!”說著,周可將要邁進城隍廟的腿又收了迴來,轉身就要離去。


    這時,黑影再次出現,這次並不是一閃而過,而是出現在了周可的麵前。周可打量了一下來人,個子高高的,穿一身黑色長袍,麵上戴著麵罩,還戴著頂黑色的蓑笠帽,包裹得居然這麽嚴實,周可不僅一聲冷笑。


    “你笑什麽?”


    “約我的就是閣下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閣下不夠誠意。不是的話,那就更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你不怕我殺了你?”


    “剛才看閣下的輕功,便知閣下武藝不凡,但我畢竟不是洪義和小莫子,可以任由閣下宰殺!”


    “周副將果然聰明過人,竟連這都知道了!”


    “這不是查的,是猜的!我剛查洪義迴來,你便約我前來赴約,自是跟洪義之案有關,而洪義在死前又是見過小莫子的,之後小莫子也死了,兩人都被同一個武藝高強之人所殺,現在見閣下如此,應當殺人者就非閣下莫屬了!”


    “恩,說的不錯!可惜你在朝廷這麽多年,竟不曉得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的道理嗎?”


    “你今晚不會殺我!就像我今晚也沒打算殺你一樣!”


    “哈哈!有意思!我喜歡跟你這樣的人對話!”


    “好,言歸正傳吧!約我來所為何事?”


    “既然周副將快人快語,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今晚我約你就是為了……”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竟拔出劍來出手來殺周可,周可對這意外的變故應對不急,也隻得先用沒出鞘的劍去擋,你來我去大戰了十幾個迴合,周可眼見就要不敵對手時,急中生智從地上抓起一把石頭揚向了對方,正在對方用劍抵擋石頭時,周可卻趁機用劍抵住了對手的腰部。正在這時,就聽城隍廟內一陣拍巴掌的聲音,霎時間廟內燈火通亮,隻聽裏麵有一人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周將軍真乃英雄也!”


    原來想要約見他的人一直在城隍廟內,眼前這個黑衣人隻是他的幫手!周可聽著那廟內傳出的聲音耳熟,再望去時,隻見廟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十分講究之人,再仔細一看,竟是城內首富馬海慶!自己對馬海慶曾經的懷疑一幕幕的又出現在了周可的腦海裏,原來他猜的是對的,是馬海慶指使眼前這個人殺的洪義和小莫子,他要陝西兵馬分布圖做什麽?啊!西夏!


    趁周可愣神時,那黑衣人也立刻閃到了一邊,去向馬海慶請罪。馬海慶擺擺手,說道:“周將軍,既然來了,就聊聊再走吧!”周可隨著他進了城隍廟。


    “周將軍一定還有不少疑問吧?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會指使洪義去複製兵馬分布圖?為什麽會派人殺了洪義和小莫子?今日約你又有什麽目的?我到底是什麽人?最終目的是什麽?”


    第十七章 致命誘惑


    麵對馬海慶的詢問,周可隻說了兩個字:“西夏!”


    這兩個字卻把馬海慶和他旁邊的黑衣人都驚得不輕。過了半晌,馬海慶才說了一句:“果然不能小覷周將軍的才華,佩服佩服!”


    “其實我也是猜的,正如猜你身邊這個黑衣人是殺害洪義和小莫子的兇手一樣。沒有證據,隻是猜測而已!”


    這時,黑衣人已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又取下了麵罩,周可看到他的真麵目之後說不出的難受,那是張接近僵屍般的臉,灰得沒有一點血色,仿佛就在瘦瘦的骨頭上貼了一層皮,這張臉可真是讓人過目難忘,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渾身汗毛直立,難怪他剛才一直帶著麵罩了。


    “這是我的義子,他叫沈韓。”之後沈韓又重新帶迴了麵罩,仿佛剛才就是為表誠意,特地給周可看了一下自己的真麵目一般。


    周可也不是笨人,他立刻就會了意,但是仍問道:“馬大善人這是什麽意思?”他稱他大善人已經習慣了,今日突然知道他就是幕後黑手,卻不知如何改口,因此仍延續舊稱叫了。


    馬海慶聽到他如此說倒十分高興,並不是因為他喜歡聽人誇獎他行善,而是覺得周可並不像秦威那樣來的剛硬,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周可這個人懂得變通,而這恰也就是他想要的。因此,馬海慶笑笑,對周可說:“周將軍,你不是剛才說我們不夠誠意嗎?現在我的真麵目,沈韓的真麵目你都見了,可見我們的誠意了吧?”


    “可正如馬大善人所說,我確實還有幾事不明。”


    “你說,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洪義去陝西軍營可是你安排的?”


    “是,是我讓他獻了他家祖傳的名畫去接近郝大人的。”


    “就是為了讓他複製出陝西兵馬分布圖?”


    “周將軍真乃人才也,短短幾日,案情偵破竟然取得如此的成就,連那都知道了。是,我是吩咐他去辦了,可他還沒辦成時便又出現了另一個機會,京城的崔大人要把他推薦到皇宮,於是我的胃口又大了一圈,不是陝西的兵馬分布圖,而是全國的!”


    啊!周可不禁一驚。“他去京城八年,原來就是為全國的兵馬分布圖而去的!他可弄到手了?”


    “是,八年,總沒白費我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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