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叭”的一聲掛斷了,金恩華放下話筒,“文正,王書記馬上要過來了。”


    方文正點點頭,“我聽到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說著就站起身來。


    金恩華卻搖搖頭,“老王頭這迴來,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哦,"方文正向金恩華投來詢問的目光,“是公事?”


    "也怪我,厚著臉皮去向劉書記要錢,"金恩華苦笑著也站起身來,“被劉書記臭罵一頓不說,還把老王頭給招惹來了,說是要查查我們的帳目。”


    方文正不易覺察的楞了楞。


    “文正,通知上班的同誌不要走開,同時派人把在家幹活的同誌叫迴來。”金恩華說道。


    "我馬上去。"方文正一邊應著一邊急步往外走去。


    金恩華反倒不急了,慢慢的坐迴到椅子上。看著方文正出門而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第二十七章 當官真難


    王峰的提前到來,隻是金恩華虛晃一槍,打亂對方陣腳,防止消息外泄,當方文正來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特意安排的老劉頭立刻給王峰打電話,於是王峰前腳一個電話後腳微服趕到,立馬為金恩華壓住了陣腳。


    那王峰是什麽人?過去是鬼見愁,現在當上了縣紀委書記,成了全縣黨員幹部的人見愁,誰要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他的手裏,結果是明擺著的。


    金恩華當然算準了時間,方文正他們即使有所動作,也會在下班後進行,誰也不敢大白天竄到各村去泄露今晚的行動。


    王峰一到,所有的工作人員集中到會議室,隻準進不許出,連晚飯也由食堂的人送來。隨著夜晚的來臨,各單位參加行動的人不斷的前來報到,而王峰的形勢報告還沒結束。


    此刻的方文正早就打消了搞事的念頭,心裏還暗自僥幸,這個老王頭他還是很怵的。金恩華把那麽保密的計劃提前透露給他,分明是賣個破綻,故意下套子呢。


    馬玉才和金力新的心思與方文正稍不同,兩個人巴不得搞點事出來,無奈方文正沒點頭,隻能乖乖的坐著,不敢有半分輕舉妄動。


    坐在會議室門口的金恩華聽著王峰的報告,掩嘴直樂,老王頭雖說文化不高,還挺能整,作起報告來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古今中外,省內縣內的說個不停,手舞足蹈,不亦樂乎。


    中小學抽調的教師來了,王兵帶著幾十個職工來了,各村的計劃生育積極分子也到了,老王頭還獨自端坐台上,右手頻揮,吐沫四濺,一板一眼的講著國內經濟形勢。


    李紅年和老劉頭、肖蘭輝走了進來。


    "恩華,人都到齊了。"李紅年悄聲說道。


    金恩華看看禮堂裏黑壓壓的人頭,又看看手表,八點半,“老李,可以開始了,按我們原定的安排,先遠後近,一組一組的出發。”


    王峰看到李紅年走上台來,立馬結束了他的漫長報告,“同誌們,下麵該辦正事了,這正事嘛就象打仗,紀律是第一,嘿嘿,誰要是敢動歪腦筋,休怪我老王頭下手無情。下麵,請李紅年同誌上來,大家接下來的一切行動,都要服從月河鄉武裝部長李紅年同誌的指揮。”


    在熱烈的掌聲中,王峰走下台來。


    金恩華陪著王峰迴到了辦公室。


    "可把我累壞了,作報告也是力氣活呢。"王峰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個底朝天,“臭小子,我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金恩華陪著笑臉,遞上去兩盒牡丹香煙,“報告很詳細很精僻,你老人家這迴真的辛苦了,我代表月河鄉黨委政府由衷的感謝你。”


    王峰一屁股坐到金恩華的藤椅上,“臭小子,以後別讓我來幹這種活計。”


    金恩華為王峰點上了香煙,“你老就在這裏好好休息,等著下麵捷報頻傳吧。”


    "你不下去?"王峰大口大口地吸著煙,瞟了金恩華一眼。


    金恩華笑嘻嘻地坐下,“今晚我陪你坐鎮鄉政府。”


    王峰哈哈大笑,“好,有大將風度,小兵拉子,敢指揮縣委書記縣長在下麵忙活,嗬嗬,有種。”


    "職責所在,我是總指揮,職責所在嘛。"金恩華一本正經的說道。


    "但願你的人民戰爭大獲全勝,"王峰掐掉煙頭閉起雙眼,“我得眯會了。”


    金恩華溜出辦公室,鄉政府的大院裏燈火通明卻靜如死水。


    這就是自己的人生和事業,他望著夜空獨自苦思冥想,此刻,他隻想一個人呆著。


    他孤零零地坐在鄉政府的草地上發楞。


    不知什麽時候,王峰踱到了他身邊。


    "知道當官的滋味了吧?"王峰笑著說道。


    "王書記,"金恩華歎息道,“當官難,當一個好官更難啊。”


    王峰點點頭,一改平常的戲謔態度,“當官得先謀人再做事,比方說你,這頭一炮算是打響了,馬馬虎虎站穩了腳跟,接下來,要馬上麵對二個重要的人物了。”


    金恩華點著頭問道:“你是說兩位黃書記吧?”


    王峰點上香煙,在金恩華對麵席地而坐。


    "大老黃黃尚武,一九四三年就參加了革命,是你們青嶺也是整個天州地區堅持到全國解放的少數幾個老地下黨之一,當年解放初期,縣委就幾十號人,有一天深夜,山陳島的土匪頭子李天貴糾集幾百名土匪,準備偷襲青嶺縣委,是黃尚武得到消息,硬是用兩條腿跑了二十幾公裏向縣委報信,縣委和縣城才躲過一場浩劫,可惜沒進過學堂,就學了幾本掃盲識字本,不然的話劉書記也隻能做他的部下。"


    "那黃付書記呢?"金恩華又問道。


    "小老黃黃逢春,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先做教書匠,二十年前的夏天,當時青嶺正發大水,潛伏的美蔣特務企圖炸毀青嶺水庫大壩,恰巧碰到了上山采藥路過的黃逢春,黃逢春奮不顧身和特務殊死搏鬥,製服了特務,自己卻身負重傷,終於讓青嶺避免了一場大災難,他也因此棄教從政,要不是出身問題,他的地位也決不在劉書記之下。"


    金恩華感歎道:“果然是兩個大人物呀,難怪劉書記都調動不了。”


    王峰又接上了一支香煙,繼續說道,“可不是,一個性格梗直剛烈,嫉惡如仇,另一個孤傲清高,城府極深,水火不相容,唉,都是在青嶺曆史上留名的人物,說起他們,連我老王頭都肅然起敬。”


    "我還沒來得及去拜訪他們呢。"金恩華說道。


    "哼,拜訪,說得輕巧,"王峰拿手指點點金恩華的頭,“那個方文正小白臉也確有一套,竟能讓兩個老黃顧而不問,任其所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去搞定。”


    金恩華有點皺眉苦臉,“下一步工作重點,就是村級班子的改選和調整,那可都是兩位黃書記發展起來的人馬,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王峰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臭小子,你不是花樣挺多麽,哈哈,別讓人家趕出月河就成。”


    "王書記,到時候我請你和劉書記來幫我,你們倆的麵子夠份量了吧。"金恩華涎著臉,笑嘻嘻地說道。


    "幫不了,幫不了,"王峰連連的搖著手,“我和劉書記是絕對幫不了這個忙,以後的路就是你自已走,再也不會有今晚的好光景了。”


    金恩華默然,爺爺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岸上的路你自己走。


    這時,文書羅繼東屁顛屁顛的跑進院子,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老劉頭。


    "王書記,金鄉長,我們迴來了。”羅繼東跑到兩人麵前,大聲的報告。


    "大功告成,無一漏網。"老劉頭擦著臉上的汗水,樂嗬嗬的補充道,“李部長陪著劉書記葉縣長也迴來了。”


    王峰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得睡覺去了。”理也不理,自顧自的轉身走了。


    金恩華趕緊把劉書記和葉縣長迎進院子。


    "劉書記,葉縣長,謝謝你們,"金恩華又向著大隊人馬喊道,“同誌們,我代表月河鄉謝謝你們啦。”


    劉希才微笑著說道:“我們都快累趴下了,你倒留在鄉政府偷懶。”


    葉文彬也跟著笑起來,“你這個總指揮要不要聽聽我們的匯報啊。”


    金恩華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咧著嘴,“領導辛苦,領導辛苦。”


    人群裏有人喊道:“小金鄉長,你就用幾個饅頭來感謝我們嗎?”


    "是啊,小金,總得有點表示吧?"人群裏一陣哄笑。


    "同誌們,同誌們,"金恩華高聲喊著,“我在這裏代表月河鄉黨委和政府,衷心感謝各位領導和兄弟單位的支持和支援,盡管我知道你們是無私的,什麽是無私呢,就是不計任何迴報的,這樣就讓我們很為難,很過意不去,所以,我們在這裏鄭重的承諾,月河鄉的功勞簿上,保證寫上你們的名字,時時刻刻銘記你們做出的貢獻,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啦。”


    人群裏一陣大笑。


    劉希才對葉文彬笑著說道:“老葉,你聽聽,我怎麽說來著,幾句感謝,就把我們打發了。”


    葉文彬也笑著,轉身對著人群說道:“同誌們,今晚大家辛苦了,既然小金鄉長已經表示過了,咱們就迴去吧。”


    第二十八章 偷花獻佛


    金恩華知道,想要順利的擺平號稱花仙的黃逢春付書記,就要先搞定自己的三叔金澤仁。


    他心裏直犯嘀咕,要三叔心甘情願的獻出他的寶貝,簡直是比從他身上割肉還難。


    那寶貝,是一盆放在三叔臥室中,幾十年很少示人的盆栽鐵樹。鐵樹,因為樹幹如鐵打般的堅硬,喜歡含鐵質的肥料,所以得名鐵樹。是一種珍貴稀有的植物,盆栽鐵樹更是難得。三叔家的那盆鐵樹,是金家的傳家之寶,已經有上百年的壽命了,傳到了金恩華父親這一輩,家裏僅三叔一個算得上識文斷字的人,就順理成章的接管了這個寶貝。盆栽鐵樹開花常無規律,不易看到開花,故有“千年鐵樹開花”的說法,言其開花較少,金恩華長這麽大,也隻在上大學那年見過一次開花。


    "三叔,我這可是第四次了,"金恩華央求道,“當年劉備請諸葛亮也不過三顧茅廬,你看我足夠誠心了吧。”


    金澤仁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不行不行,除了它,你看三叔家裏有什麽上眼的的東西,你都拿走也成。”


    金恩華陪著笑臉,“我說過是借,不是拿,保證完事後完璧歸趙。”


    "你那點小心思我知道,"金澤仁一點也不為所動,“你小時候從我這裏拿的東西,不是送人了,就是玩膩了扔掉,什麽時候歸還過?這可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平日裏都不能輕易示人,豈容你拿去送給外人。”


    三叔最怕爺爺,金恩華一皺眉頭祭出了這個法寶,“老爺子都答應了,你不信可以去問問。”


    "哼,還不是你花言巧語,把老爺子給哄暈了,"金澤仁搖著頭,“這盆鐵樹已經傳給了我,它就是我的,老爺子也不會來逼我。”


    金恩華涎著臉,“三叔,你這話就不對了,俗話說得好,傳長不傳幼,我爸不在了,我是金家長孫,這盆鐵樹也是應該傳給我,所以應該物歸原主還給我,你不能不講規矩據為己有吧。”


    金澤仁瞪了金恩華一眼,“說得好,我隻是代你保管,可惜現在還不能給你。”


    "為什麽?"


    "我早看出你小子不是愛寶藏寶之人,"金澤仁轉了個身,把後背留給金恩華,“給了你,怕你給糟塌了。”


    金恩華噌地站了起來,故作生氣的說道,“好好,金澤仁老師,我現在是以鄉長的身份和你談話,希望你端正態度,好好配合鄉裏的工作,不然的話,請你考慮後果。”


    金澤仁冷笑一聲,“別拿你那破帽子來壓我,前些年我見得多了,你不就是想說,卡住我民辦轉正麽,我還真不怕,大不了迴家種田去。”


    "死腦筋,"金恩華撓撓頭,無可奈何地苦笑著,那純粹是嚇唬話,要真是讓三叔卷鋪蓋迴家,估計爺爺奶奶就不會讓他迴家。


    還好有個絕招,老話講得好:世人識偷不識討。幾天以後,金澤仁去縣裏參加民辦老師轉正考試了,金恩華哄過了三嬸,還真把那盆鐵樹撈出來了。


    捧著鐵樹,當然是為了去會會黃逢春黃花仙。


    金恩華事前著實花了些功夫。鄉村兩級班子的選舉和調整工作馬上就要開始,縣裏要求春節前必須完成,一大批年紀過大的村幹部肯定得換掉,那可是人家幾十年的苦心經營,不趟過兩位黃書記這一關,是不會順順當當的,所謂未雨綢繆,“擺平”兩位黃書記是當務之急。雖說是慢功出細活,可時間不等人啊。聽老劉頭說,黃付書記種花愛花,隻要是懂花之人,不會被拒之門外。你若能和他交流“花經”,更會被捧為上賓。當初方文正剛剛上任,也曾經被黃逢春嗆得難受,後來方文正投其所好,聯糸工商所領導,在月河街搞了個花卉交易點,也算是跟花沾上點邊,不但聘請黃逢春當了顧問,還請他親自剪彩,於是黃逢春謂其“尊花”,後來慢慢地接受了方文正。


    既然想不出別的辦法,那就來個如法泡製吧。


    此刻,金恩華有點眼花撩亂。這是一個花的世界,走廊上,小院裏,堂子間,到處都是盛開的鮮花,撲麵而來的花香,足以讓他陶醉和沉迷。


    雖然已經在上任那天見過一麵,可黃逢春似乎仍不待見,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半閉著雙眼打量著麵前的金恩華。隻是在那盆鐵樹映入眼簾之時,僵直的身體有一點點微微的顫動。


    "黃書記,你好,"金恩華定了定神,陪著笑臉,十足恭敬地說道,“我這些天有點忙,沒能及時來看望你老,請多多諒解。”


    總算是微微的點個頭,略顯蒼老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喜怒哀樂。


    金恩華討好地說道:“早就聽說黃書記養花愛花,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黃書記,你真是當得起花仙這個名號。”


    "哼,"這是鼻腔裏傳出的聲音,“金鄉長公務繁忙,怎麽還有興致出來尋花問柳呢?”


    謔,老頭在問他,幹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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