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嶽鍾麟的臉色越發通紅,他鼓起勇氣道,“瑞克軍門,下官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大人幫忙!”


    “哦?!”瑞克笑道,“你講!”


    “下官誰大人一起入川,”嶽鍾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敢欺瞞軍門,下官在潼關駐了大半年了,日日無所事事,眼見這大好年華白白流逝,實在是心有不甘,如今川北有戰,卑職想給漢王效命沙場!”


    “很好啊!年青人就得有誌氣!”瑞克和慕天顏四目相交,一齊大笑,慕天顏笑道,“不過咱們這迴兵多將廣,我恐怕你使不上力氣罷!”


    “大人差矣!”嶽鍾麟臉色緋紅,神情卻是十分莊重,“依卑職來看,我西進兵團雖然人多勢眾,卻也未必能夠用在川北!”


    “哦?!”瑞克稍稍一驚,奇道,“請講!“


    “大人明鑒,鍾麟久在甘陝,雖不敢自誇深通韜略,但於川中地形,卻也自信有幾分心得!”嶽鍾麟嚴肅的道,“卑職接到總參謀部的傳訊,說:西進兵團三個軍入秦,其中除了將軍本部的近衛軍外,其餘兩軍居然全是騎軍,而川北一帶卻大多群山環繞、丘陵起伏,險要處全是木板棧道,糧車都難得擠得過去,咱們步兵行進尚且不能做到機動迅疾,若是騎兵去了,我恐怕沒等接陣就累垮了!”


    瑞克放下酒杯,收斂笑容,此刻方才認真起來,他緊緊盯著嶽鍾麟,嚴肅的道,“那依你之見,我們應當怎麽做?!”


    迎著瑞克將軍淩厲的目光,嶽鍾麟卻沒有半點慌亂之色,鎮定的道,“請恕卑職鬥膽,卑職覺得,咱們的西進兵團,應該和川北之戰拉不上什麽關係,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青海甘肅也!!”


    瑞克轉過頭去,和慕天顏相顧錯愕,默然良久,忽地啞然失笑,輕輕拍了拍嶽鍾麟的肩膀,眼中掠過一絲讚賞,點頭道,“不錯、不錯!!”他微微笑道,“這一路上,你是第二個對我說這番話的少校了!!”


    “哦?!”嶽鍾麟愕然道,“第二個?!”


    瑞克稍稍仰身,順著他的目光,嶽鍾麟抬頭望去,一名少年軍官手按腰刀,在慕天顏身後側身侍立,這時見瑞克示意,他朝嶽鍾麟微微一笑,抱拳道:


    “近衛步兵第一軍,少校參謀年羹堯,見過嶽兄!”


    第三節


    近衛第一軍僅僅再潼關修整一天,翌日便向西安開拔。因為軍令嚴酷,整個西進兵團被拉得很開,當瑞克的指揮部遷進西安時,後續的騎六軍馬英部,以及運送輜重、糧秣的後勤大軍還遠在山西。


    大漢騎兵第七軍王進寶所部大多數人原本就是陝西、甘肅本地人,這次奉調迴陝,行動迅速之極,一接到命令就全軍狂奔,其速之快,竟超過總參謀部規定的行軍期限。等待瑞克的中軍主力前來匯合的時候,王進寶已經全麵接管了西安城防,並且在西、南兩個方向上派駐了驛站和軍使,和最前線的張勇部、趙良棟部隊接通了聯係。


    聽到瑞克等人已經距西安不遠,按照官場禮儀,王進寶、陝西巡撫張英各率部下軍官和官員出迎。


    略略寒暄,一行人進入西安驛館,張英就迫不及待的道,“羽林將軍實在是來得適時,此下寇北將軍給咱們出了一道大難題!”


    昔日林風率軍攻克北京之後,俘虜了大批清廷高官,其中不少人順勢投降,張英就是其中其中之一。站在儒家氣節的角度來說,這個人的風骨確實難得說得上一個“好”字,不過本人確實很有才幹,而且在北方地區很有名氣,是文壇“桐城派”有名的領軍人物,在康熙時代,他官至兵部侍郎,而投靠林風之後,亦被委任禮部副貳之職,在多次對外談判中立下的功勞,因此當林漢帝國取得陝西之後,他被任命為封疆大吏,統領甘、陝之政。


    此人位高權重,是帝國中樞的重要成員,瑞克在北京的時候就和他混得很熟,知道他為人很謹慎,喜怒不形於色,這時見他神情古怪,心中有些好奇,不由笑道,“張大人學問蓋世,連漢王陛下都非常佩服,難道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你麽?!”


    張英苦笑搖頭,轉頭看了王進寶一眼,“還是請王將軍為大帥詳言罷!”


    瑞克訝然望去,王進寶上前道,“啟稟都督,昨日寇北將軍派人送來了一隊使者!”他苦笑道,“使者說,他們是奉準葛爾汗王葛爾丹之命,上京拜賀漢王世子周誕的使節!!”


    “什麽?!”一時之間,瑞克有些發傻,愕然道,“葛爾丹給……給咱們派來了使者?!”


    “正是如此!”


    “那他們怎麽說?!”瑞克感覺有些好笑,他實在想象不出帝國和葛爾丹還有什麽好談的,“我的意思是,他們有什麽目的?!”


    張英捋了捋胡須,眉頭緊鎖,“不知道,老夫昨日曾詳加詢問,但此輩蒙人一概大打官腔,說是:‘葛爾丹和大漢國向來交好,實為兄弟之邦,此次聽聞王子周誕,準葛爾汗國餘情餘理,都得遣使來賀’——就是這般,實在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瑞克在也忍耐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搖頭道,“咱們和葛爾丹‘向來交好’?我怎麽不知道?!”他轉頭看了看慕天顏,“參謀長,有這種事情麽?!”


    慕天顏微微一笑,轉頭朝張英問道,“張大人,這支使團確實是葛爾丹的人麽?莫不是宵小胡亂冒充的罷?!”


    張英尚未開口,王進寶搶先答道,“寇北將軍和下將查過使者,這支使團一共有兩百餘人之眾,其中擔任衛護的官兵都是精銳的怯薛軍士!”他對慕天顏道,“慕軍丞,下官在西北一帶鎮守多年,於地方頗為熟悉,原來也和準葛爾打過交道,怯薛軍在這甘涼地方可就僅隻一家,是他葛爾丹的活招牌,咱們帶老兵的人一看就知道,決計錯不了。”


    慕天顏點了點頭,朝張英和瑞克拱了拱手,“兩位大人,下官以為,此事應該是真的,咱們這迴大軍調動,葛爾丹心中恐怕多有疑慮,但又不敢擅起戰端,所以這次多半是來試探朝廷的態度!”


    “慕軍丞言之有理,”張英立即接口道,“老夫亦是此般以為,不過此事幹係不小,放不放他們入京可不是陝西地方可以作主的,”他朝瑞克微笑道,“幸好羽林將軍及時趕到——將軍是漢王近臣,深得朝廷依重,所以老夫昨日和王進寶將軍商議多時,覺得還是等羽林將軍示下為好!”


    “什麽?!我決定?!”瑞克奇怪的看了張英一眼,他有點不明白,他的職位是西進兵團司令,怎麽這種事情還要自己來做決定。


    “不錯!”張英朝瑞克深深一揖,“此次大軍西進,西北一帶皆以軍情為重,咱們陝西上下人等,不論文武尊卑,盡聽將軍調遣——所以這使節一事嘛,當然還是得由將軍作主!”


    “好吧!”瑞克點了點頭,根本沒有注意道慕天顏奇怪的表情,當即下令道,“那就放他們過去吧,區區兩百人,有什麽要緊的?!”


    羽林將軍一聲命令,原本遭受軟禁之苦的葛爾丹使節團獲得了自由,負責看管接待的部隊也由本地都衛軍換成了瑞克將軍麾下的一營騎兵。按照時下的規矩,使節團在解除禁錮之後,應當去拜見瑞克,不過眼見西安一帶大軍雲集,一隊一隊全副武裝的漢軍從東方開來,馬隊、重炮、糧秣軍械囤積如山,洶湧的人流前赴後繼源源不斷,仿佛就要立即開戰了一般,準葛爾使者心如火焚,顧不上結交軍團長官,立即率領他的使節團朝北京方向開進。


    準葛爾的使節團是注定趕不上小王子的周誕典禮了,這時北京塵囂剛剛散去,四方來賀的各國使臣現在都在準備迴國的行裝。


    經過林風數年來的經營,林漢帝國的影響力拓展極快,這次帝國繼承人適位大典,除了南周各派、台灣鄭經、東蒙古科爾沁之外,北京城裏來了不少金發碧眼的海外人士,除了西班牙之外,歐洲各國在東南亞一帶有生意的家夥紛紛過來湊了一次熱鬧,令大漢的的官員們再次出了一把風頭。


    這段時間林風相當繁忙,不過大都與西北戰爭無關,大多是外交上麵的事情。現在林漢帝國海外貿易的發展勢頭相當迅猛,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做到了東南亞一帶,而交易領域也大大拓寬,從原來的茶葉、絲綢、瓷器等單一商品進出逐漸演變成囊括糧食、鋼鐵、木材、藥品甚至軍用火器等綜合化、多元化的貿易狀態,海關收入節節遞增,截至目前為止,一六八六年的關稅收入竟然已經突破一千二百萬兩大關,和去年同時期相比,整整跳躍了將近三十個百分點,委實恐怖之極。


    然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麻煩——眾所周知,目前中國的對外貿易可並不是林漢帝國一家單幹,恰恰相反,在此之前,中國的海外貿易都是由台灣鄭氏武裝集團所壟斷,除了東南亞之外,朝鮮、日本這兩條商業航線幾乎是台灣集團的後院,任誰也不能插手,不過隨著林漢帝國的崛起,中國海上勢力逐漸演變成南北二元對峙狀態,受林漢帝國所保護的海商肆無忌憚,頻頻侵占台灣集團所控製的日、朝貿易份額,使得鄭、漢兩家關係逐漸升溫,雖然沒有達到公開動武的程度,但小規模的擦槍走火卻經常發生,令負責外交的官員大為頭疼。


    除此之外,林漢帝國開赴東南亞的貿易商船亦頻頻受到海盜襲擊——這種事情大體上和呂宋島上的西班牙人無關,大多數是純粹的經濟行為,因為帝國海軍的活動範圍並沒有延伸到東南亞一帶,因此無法對本國商船提供足夠的保護,所以南海至馬六甲海域一帶的海盜極為猖獗,對林漢帝國所屬商會頻頻發動瘋狂襲擊,至令各大商會損失慘重。


    所以趁著這次各國來使的機會,林風進行了一連串談判和斡旋,不過效果確實乏善可陳,除了和台灣集團達成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初步協議之外,目前形勢最為危急的東南亞地區卻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盤踞在那片島嶼之上的歐洲殖民者一個個口頭上漂亮之極,拍胸脯摔板凳的指著上帝賭咒發誓,一定會派出最精銳的海軍給大漢商船保駕護航,但若是一旦涉及什麽“海域責任”以及“殖民地開放”事宜就馬上閃人,根本不給林風一點機會。


    就算林風陛下嘴巴上的功夫是天下第一,但人家根本不和你談,那有什麽辦法呢?!


    因為海外貿易上的巨大利潤,林漢帝國的兩大金融寡頭:晉商商會以及徽商商會現在已經在這個領域注入了大筆資金,而即使是大漢錢莊,目前的主營業務也多是扶植手工工場,其目的地市場也在海外,從林風建立北京政權開始,直隸、寧錦一帶手工業高速發展,各種工業產品產量年年激增,而相對的,國內剛剛才結束大規模戰爭,民生凋枯已極,購買力極為低下,小農經濟下的廣大農村,雖然擁有一個巨大的人口基數,但卻根本無法培育出相對稱的市場。


    大漢侍郎許淡陽憤怒的大罵:“泥腿子除了買點鹽巴之外,根本什麽都不要,甚至晚上連燈油都不點。”


    如果沒有海外貿易,那麽短暫繁榮的大漢工商業經濟就會立即崩潰——暫且不談什麽投資人的信心不信心,幾十萬上百萬在工場裏幹活的集體失業就夠林風美美地喝上一壺。


    就在擬定西進兵團戰略的時機,帝國政府內部第一次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而在此之前,一般都是林風陛下怎麽說,那同誌們就怎麽幹。


    通商侍郎許淡陽大人堅決反對發動西北戰爭,針對帝國上層的傳統派儒家官僚,他說:西北咱們要來幹什麽?挖坨沙子蓋長城麽?不打通東南亞商道,朝廷還有錢麽?朝廷沒錢了,還怎麽養軍、理政、治天下?!


    所以,他提出的理論就是:目前大漢的地盤夠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太窮,所以朝廷現在的任務就是保護稅源,至於戰爭——要打就打台灣,如果不打台灣,那就幹掉呂宋島上的那幫國敵。


    這個理論得到了各地客商的熱烈擁護,此後,北京城內各大茶館的說書先生迅速開講《呂宋大難記》,繪聲繪色的向廣大人民群眾講述海外華僑的苦難,一時之間,“那幫背井離鄉的天朝棄民”忽然之間得到了廣泛同情,北京城內廣大清流怒不可遏:豈有此理,當真是豈有此理!!天朝子民居然被蠻夷屠殺,是可忍,孰不可忍?!


    帝國政府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書生們口口聲聲:朝廷奸賊當道,禍亂朝綱,毫無疑問,周培公和李光地都是蠻夷派來的奸細,目的就是蠱惑偉大地漢王殿下,搞垮天朝帝國。


    承天府府尹段天德大人焦頭爛額。


    就現狀來看,發動一場針對東南亞地區的殖民地戰爭勢在必行,實際上林風也明白,這種事情根本沒什麽好談的——這年頭,一沒國際法,二沒wto貿易體係,有什麽好談的,不殺個幾萬歐洲人這個局麵根本沒辦法打開。


    但是,如果進行殖民地戰爭,那西北怎麽辦?葛爾丹怎麽辦?科爾沁怎麽辦?如今南北分治,尚有偽清餘逆,難道華夏一統就不重要了麽?!


    兒子的周歲並沒有給林風帶來多大的喜悅,政務上的難題著實令人苦惱。就在林風猶豫不定時,宮外當值的大漢郎中令李二苟上校進來稟報,說是俄羅斯帝國沙皇陛下駐京使節,伊霍諾夫斯基宮外求見。


    “他是一個人麽?!”林風問道,


    “是!……哦,不是!”李二苟略略一怔,隨即改口道,“迴稟殿下,除了他自己之外,雞大人還帶了他的小侄兒!”


    看來應該有點搞頭,林風精神一振,“快請!”


    第四節


    這段時間以來,伊霍諾夫斯基一行在直隸的生活很繁忙,其中最主要的業務就是找房子——這件事情確實令大漢帝國的官員們有點難以理解,實際上這種使、領館的概念對於十七世紀的中國官員們來說有些陌生,在以前的曆史記載中,國與國之間外交活動很少采取這種方式進行,或者說不是采用“駐大漢國大使”這種說法。


    如果說有類似情況的話,倒可以拿《史記》上的某些事件來比較一下,不過那個時候的大使不叫大使,正確的名稱叫“質子”,至於稍微低級的隸屬官員,那也根本沒有什麽秘書參讚或者武官之類頭銜,中國人的說法一般叫什麽“主薄”或“從事”甚至“食客”之類。總而言之負責接待洽談的禮部官僚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根本不知道這幫人到底是來幹什麽——或者說是這麽理解:既然沒有打仗,彼此之間又沒有什麽直接威脅,那這幫家夥幹嘛在北京長住呢?


    因為缺乏溝通了解的關係,俄羅斯沙皇帝國在北京的大使館建立過程中還鬧出了一些小小的笑話,比如最開始的時候,大漢禮部官員就搞不清楚這個所謂“俄國大使館”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一聽說人家準備長駐,而且不打算住大漢的貴賓館,這邊官員們就有點犯難,經過多次調研會議,禮部尚書李紱大筆一揮,專門撥了一筆銀子準備給人家蓋房子,而且還專門行文總參謀部衙門,要求大漢軍方派出精銳部隊進行保護。


    在大夥兒的心目中,這個大使館大概就是一個“貴賓館別院”,可能是人家老外不大喜歡“市井喧鬧”,很喜歡咱們的“田園風情”或者“淳樸鄉土”啥的,總之就是很文人、很詩情畫意的那種——這個論調很對諸位大人的胃口,眾人於是對一眾俄國使者頓生敬仰:果然不愧是大國使者啊!格調就是這麽出塵飄逸。


    不過既然如此,咱們天朝上國,那就萬萬不可丟了麵子,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嘛,咱們泱泱中華人文薈萃,豈能連這個都不懂嗎?!所以工程立即上馬,免得人家說咱們滿朝文武都是一幫市儈。


    當這邊轟轟烈烈忙了大半,負責全程陪同接待的禮部官員得意洋洋告訴慢世界找房子的伊霍諾夫斯基大使閣下:您老就甭忙了,這點子小事何必勞駕您,咱們大漢早已把大使館安排妥當,您就收拾收拾搬家吧。


    可以想象伊霍諾夫斯基一行哭笑不得的神情,於是雙方不得不就“大使館”這一概念進行一連串的斡旋探討,當俄羅斯使者告訴大漢官員,所謂“俄國大使館”就是沙皇陛下在中國的領土,沒有經過允許,大漢國不得侵犯之類後,帝國禮部一片嘩然:這還了得、這還了得,真他媽反了不是?!這幫子蠻夷真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邊還沒打仗,你們就盤算著割讓土地了,而且一開口就是京城,真當咱們大漢百萬雄師是擺設不成?!


    於是談判立即破裂,禮部尚書李紱立即上書漢王林風,在他看來,這件事情根本沒什麽好談的,什麽叫“有辱國體”?什麽叫“喪權辱國”?如果說這件事情都能夠妥協,那他這個禮部尚書除了上吊之外,真找不出什麽別的辦法來“以謝國人”。


    林風在這個事情上頗為為難,這個時候俄國使團在京城“割據”的事情已經傳遍朝野,一眾官員議論紛紛,這個時候他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事情,實際上關於俄國人常駐京城這件事情,大多數官員的看法就是“此輩蠻夷見中華強盛,心而慕之,於是遣質子而求庇之”,拿出當年李世民時代關於突厥、高麗那檔子曆史來比較,所以說這邊原來定下的基調就是:咱們大漢對他們得客氣而不失親熱,同時還得要“剿撫並用”,也就是說要讓人家感受到咱們大漢天朝的氣度,也得讓他們明白咱們的強悍的實力,而通過這些手段,最終要讓他們對中國產生“象兒子依賴父親”的那種感覺。


    可以想象,伊霍諾夫斯基當然沒打算讓彼得一世拜林風當幹爹,而俄羅斯方麵也沒打算給漢王上個什麽“天可汗”之類的尊號,於是兩種意識形態立即撞了個頭破血流。


    當把這件事情梳理清楚,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林風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手下的一幫文武大臣們明白大漢國與俄羅斯帝國之間的關係。


    關於所謂俄羅斯大使館的事情,林風給出解釋就是一樁人情往來:因為俄羅斯人那邊非常客氣,咱們的使者團去了莫斯科之後,人家的皇帝二話不說,立馬在自己的首都給咱們割讓了一塊地盤——這是什麽意思?咱們是誰?咱們是天朝上國,那還能占人家這點小便宜?再說了,我漢王是什麽人?那還能欠人家俄國皇帝這個人情?人品有這麽爛麽?


    現在人家俄羅斯使團千裏迢迢的過來了,咱們能讓人家看扁麽?占小便宜和小偷小摸有啥區別?要真幹出來了那咱們中國爺們還怎麽做人?所以說如果不還這個人情的話,豈不是讓滿世界的蠻夷看笑話。


    無可否認,林風在這一方麵的天才是無庸置疑的,不論什麽事情,偉大的漢王陛下都可以另辟蹊徑找出一個非常貼切的解釋,從而令大多數人感覺非常合適。這一次也不例外,當中南海的解釋出來之後,朝野上下包括最喜歡挑刺的京師清流都感覺非常合乎情理,要知道這種事情就是大夥的麵子,而中國人的特點就是:丟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丟麵子。


    在這一係列事件之中,不論是好是壞,俄羅斯沙皇帝國使者團在北京的處境都非常尷尬,現在所發生的一係列事件都令他們感覺有點莫明其妙,因為就他們來看來,俄羅斯帝國對大漢國的態度是非常之友善的,而且在許多方麵:包括領土糾紛、軍事同盟等抱了極大的希望,甚至還準備進行一些妥協,從而和這個遠東大國建立一個牢固地、親密的盟友關係,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國家是如此的離奇古怪,令他們無從捉摸。


    伊霍諾夫斯基大人在這段事件之內正式展開他的外交活動,先後拜訪了大漢帝國首相李光地、戶部尚書陳廷敬、巡檢都禦史陳夢雷、通商侍郎許淡陽以及其他重要官員。當然,這些活動大多是用非常私人的方法來進行,在這一係列活動之中,可憐的俄羅斯人在北京大大地出了幾個洋相,甚至一度成為全北京人的笑料。


    起初的時候,伊霍諾夫斯基侯爵大人大出血本,拿出一大筆金子來舉辦了幾個奢華龐大的酒會、舞會,實際上這個方案早在莫斯科的時候就已經擬定完畢,而這一次俄羅斯使者團眾多的隨員之中,就夾雜著大批優秀的廚師、調酒師以及訓練有素的美麗侍女,諸位外交大臣滿打滿算:人家中國使者團在莫斯科刮起了“中國旋風”,那咱們偉大的俄羅斯帝國是不是也應該迴敬一個?讓那幫遠東佬見識見識咱們博大悠遠的俄羅斯文化。


    俄羅斯使者團的邀請悉數成功,站在中國人的角度,一眾大漢高官一開始倒也不敢疏忽,同時也沒哪個敢把這件事情當成一次遊玩嬉戲,而是百分之百地站在國家地、民族地、外交地高度來對待這件事情,所以當接到伊霍諾夫斯基大人的請帖之後,包括首相李光地等人立即欣然赴約。幾個有心人,比如總參謀長周培公、軍統樞密使汪士榮等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發出八百裏快馬公文奔赴各地,緊急征召了幾位出身少林、武當的著名高手前來助陣,而這邊李紱更是絞盡腦汁,親自跑到翰林院挑人,很是找了幾個精通西域文化的學者充當門麵。


    總之各位老大準備完全,就等著伊霍諾夫斯基侯爵閣下發鏢,要比武就比武,要對詩就對詩,全套上也沒關係,總之這個麵子一定要保全。


    然而真正到了地方才知道根本不是這麽一迴事,首相李光地大人一進門,兩名身材高挑的金發美女就擁了上來,軟玉溫香撞了個滿懷——老實說李光地大人絕對不會排斥這種待遇,但這也得看什麽場合啊!!暫且不說什麽道學不道學,大廳內一片高官,百分之六十都是他的下級,這邊摟摟抱抱算什麽?首相大人官威何在?以後還怎麽統馭下官?


    在李光地大人的領導下,除了幾個有限的漢軍軍官之外,其他官員立即敗下陣來,對俄羅斯文化敬謝不敏——侯爵大人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實際上那幾個美女的意思無非就是寒暄問候、接下外套帽子幫忙掛在衣帽架上,另外提前邀請大人們跳個舞啥的,他心中納悶之極,請帖上不是注明了“舞會”兩個大字麽?這些中國大人們總不會認為是中國男人和俄國男人摟著跳舞吧?!


    沒想到就一個過場,人家就匆匆告別,侯爵大人大跌眼鏡,實際上接下來他已經準備不少精彩節目,比如馬刀舞或者豐收舞之類,絕對健康不沾染黃色內容,而這些充滿民族風味的民族舞蹈之後,他侯爵大人就會出來祝詞,給在座諸位大人詳細介紹關於偉大地俄羅斯民族種種光榮事跡,公允的說,這個辦法委實相當之有水準,按照常理來看,一眾中國官員在見識了那些充滿俄羅斯風味的表演之後,一定會對伊霍諾夫斯基侯爵大人的介紹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而運氣好的話,侯爵閣下甚至還可能與其中某些重要人物建立一些私人友誼,但遺憾的是,這些精彩方案還未來得及實施,就已胎死腹中。


    這些非常之有趣的新聞當然不是瞞得過林風,雖然這次伊霍諾夫斯基侯爵的舞會邀請了漢王陛下,但限於國體,林風肯定無法出席這種場合,實際上就在誤會發生之前,漢王就已經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和這些官員不同,林風倒是知道這個場合的實質內容,而且他也不認為李光地等人會喜歡這個活動。


    果然不出所料,當伊霍諾夫斯基撞了不少牆之後,終於想起了中南海裏麵的漢王陛下,在他的印象之中,這位陛下倒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而且對許多外國風俗並不排斥,相對於那些時時刻刻麵容嚴肅、一本正經的政府高官,似乎更容易打交道。


    或許是因為比較熟悉的關係,和上一次接見一樣,林風對伊霍諾夫斯基比較隨便,也是在花園旁邊的一座偏殿接見了俄國大使。


    “俄羅斯沙皇帝國駐大漢使節伊霍諾夫斯基侯爵,覲見偉大地大漢國國王陛下,願您永遠健康長壽!”


    “都是老熟人了,老雞何必這麽客氣?!”林風這個時候倒把注意力放在伊霍諾夫斯基身後的少年身上,就在伊霍諾夫斯基按照中國禮儀下跪問好的時候,這名少年傲然直立,目光平視,神情不卑不亢。


    郎中令李二苟唿吸急促,臉上泛起一絲怒容,當下就準備出聲嗬斥,林風卻微微一笑,伸手製止,轉頭對伊霍諾夫斯基笑道,“老雞,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吧?”


    “感謝國王陛下的關懷,您的大臣和子民對俄羅斯人非常友好,我們在北京過得很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林風點了點頭,對侯爵笑道,“其實你過得怎麽樣我倒無所謂,”他伸手一指那名少年,“隻是不能委屈了這位先生!”


    伊霍諾夫斯基愕然迴顧,訝然道,“……多謝……多謝國王陛下垂顧!……但是……”


    林風擺擺手,指著旁邊的椅子,對少年笑道,“請坐!”自己卻站起身來,慢慢走下台階,和那名少年遙遙相對,坐了下來。


    此事大為失禮,旁邊的李二苟瞪大了眼睛,幾乎不能置信。


    林風看了看伊霍諾夫斯基,轉過頭去對少年笑道,“是彼得皇帝陛下麽?!”他點點頭,“你好!”


    第五節


    迎接林風意味深長的微笑,伊霍諾夫斯基一時間直感覺毛骨悚然,當即向前大跨一步,擋住了林風的視線,語無倫次的解釋道,“抱歉……陛下……當然……咳……咳……我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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