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是說那些騎馬的人!是那些陸地上的!!……”


    “他們是一起的!”安德列斯猛的一拍桌子,怒聲道,“您知不知道,這比他們破壞塞維裏亞更糟糕,西班牙正在遭受沉重打擊!”


    “你說什麽?!”迭戈一怔。


    “好吧,我這麽跟你解釋,”安德列斯想了想,“權力來源於信任!——您明白麽?!”


    “……”


    “這個意思就是,因為貴族、大商人相信,國王陛下能夠給他們、給西班牙帶來好處,因此他們尊敬陛下,服從他的命令,執行來自政府的一切指示!”


    迭戈點點頭道,“當然!這毫無疑問!”


    “我們目前的情況就是如此,因為突然出現的敵人、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現在我國的在地中海、美洲、非洲乃至印度洋的生意銳減,人們不再信任西班牙的商船,不敢和西班牙船長打交道,商人們怨聲載道;”安德列斯沉重的道,“另外,本土遭受入侵,一夜之間,一座大城市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侵略者毀滅,數十萬人死亡,貴族們在醞釀不滿!!”


    “但這不是陛下的錯……”


    “這不重要!”安德列斯不耐煩的擺擺手,“重要的是,他們把責任推過來了,需要一個夠分量的靶子來承擔,而且——”他歎了一口氣,“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們的外交工作遭受了失敗,葡萄牙幸災樂禍,奧斯曼彈冠相慶,法蘭西、荷蘭、英格蘭在爭奪我們的客戶,而那些野蠻的俄羅斯人,聽說莫斯科來了一隊中國人;我敢向上帝發誓,如果不盡快擺脫目前這種糟糕的局勢,西班牙的利益會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損失殆盡——這是和無敵艦隊沉在英吉利海峽同樣糟糕的事情,您明白麽?!”


    “……”


    “這就是政治,國內的、和國外的政治!”安德列斯加重了語氣重複道。將軍搖了搖頭,“尊敬的迭戈大人,我們的陛下迫切需要解開這道難題,不然他的處境將非常難堪!”


    沉默半晌,迭戈艱難的抬起頭,喃喃的道,“難道……難道我們要向侵略者投降麽?!”


    “當然不!”安德列斯中將立即否定,搖頭道,“我們給中國人派出了使者,或者斡旋、或者妥協,甚至可以將呂宋島讓給他們,但同時我們必將展示力量,讓中國人明白,雖然西班牙不再是歐洲第一,但依舊不是隨便什麽人就可以侮辱的!!”


    迭戈精神一振,安德列斯將軍繼續說道,“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兩個目標,第一,集合所有海麵艦隻,把那些海上跳蚤弄到水底下去;第二,剿滅那幾千殺人狂魔!!”


    “很好!”迭戈站直了身體,“我立即下令集結軍隊!”


    “不!暫時解散軍隊,讓他們在軍營裏養精蓄銳!”安德列斯將軍擺擺手,鄭重的道,“迭戈大人,我現在發布以下命令,請傳達王國南方的地方政府長官:”


    “第一,立即疏散人群,把戰區內所有農民都弄到城市裏去,如果無法容納,那就征用貴族城堡,並且加固城防;”


    “第二,堅壁清野,轉移、焚燒一切麥秸、青草、馬料以及小麥、麵粉、熏肉,毀滅或者一切可以吃的東西;”


    “第三,破壞農場、偏僻市集、快要成熟的莊稼、果園,焚燒偏遠村莊,破壞一切能破壞的野外建築物,給每一口水井裏投毒;”


    “第四,破壞瓜達爾維基河所有橋梁,在封鎖期之內,沒有軍隊的命令,不許有任何一片木頭掉到河裏——就算是大風刮進去的,也要派人給我撈上來;


    “第五,給莫雷納山脈以南地區發布通告,命令他們派出強而有力的軍隊,在各個山穀通道之前修建碉堡、瞭望台、警戒塔,封鎖一切人員流動和物資進出!!”


    他眉毛一跳,看了看迭戈,“現在!——馬上去!”


    迭戈心悅誠服,起立致敬,“我明白了,將軍大人!”


    第十六節


    一六八六年夏天,林漢帝國再次獲得豐收,自從建國以來,這已經是第四次農業豐收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隻命運之手,給予了這個新生帝國一個美好的暗示。


    自從楊起隆歸附大漢王朝之後,長久以來一直困擾北中國的農民大起義逐漸走到了尾聲,按照社會發展定律來看,這種暴力形式的社會大洗牌不可能持續很久,當領導者和被領導者正式兩級分化之後,一切都必須迴到正常的軌道上去。


    河南行省的半獨立狀態仿佛海麵下的冰塊,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融殆盡,楊起隆在這個問題上根本沒有作出正確的判斷,當他抱著虛與委蛇的態度宣布歸附北京之後,之前一直在表麵上擁護他的小弟們紛紛栽進汪士榮的懷抱,事實上這種情勢並不是很難理解,就政治角度而言,當初這批人的政治口號就是“驅除韃虜,奪迴漢家江山”,那麽現在這個目標無疑是已經達到了,所以接受北京方麵的領導也算得上是“求得正果”;而從經濟角度上說,現在的“義軍領袖”們早已不是那群滿腔熱血的愛國精英,幾年的高官生涯令他們在私生活上得到了巨大的好處,雖然其中大部分還算不上什麽腦滿腸肥,但至少也是囊中豐厚,而且“房子、車子、老婆、丫頭”四大件全部配齊,而且其中不少人自從占據地盤之後就再也沒有摸過刀把子,所以說如果現在有人號召他們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而重新戰鬥,那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個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幾年以前的窮漢或許可以這麽幹,但現在的某某將軍或者大人卻根本不可能了。


    汪士榮的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根本沒費多大的力氣,就輕鬆策反了楊起隆部的多數部將,現在山西南部、河南北部、中部大部分城市和農村都已經納入北京政府的掌握之中,玩起這些官場伎倆,不論是楊起隆還是他的其他什麽部下,顯然都不是北京那幫老官油子的對手,一係列眼花繚亂的調任、升遷令人防不勝防,在這個過程之中,楊起隆的某個重要部下發出了一份誠摯的邀請,要求大漢山東駐軍將領、威武中郎將率軍進駐,協同地方“維護治安、剿滅盜匪”,於是就在大漢山南都督、平順將軍尚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總參謀部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發出八百裏快馬軍令,核準了這份調軍申請,大漢步兵第十軍一萬兩千餘人大軍進入河南,堂而皇之的安營紮寨、設立關防,徹底割斷了豫南楊起隆所部旁大疤子三萬餘人和豫中交通聯係。


    在這種情況之下,楊起隆不得不把他的大帥行轅搬到襄陽一線,這個時候他所能控製的地區由晉南、河南、鄂北縮減到隻有鄂北、豫南等一隅,所能控製的軍隊從原來的數十萬銳減到十二萬多一點,而且給養日益捉襟見肘。


    當成功的對河南地區實施和平演變之後,北京城的大佬們紛紛安下心來,因為就目前的局勢來講,楊起隆的威脅基本上已經不複存在,事實證明,依靠什麽義氣或者綠林規矩之類打天下的套路確實是已經過時了,到底這個世界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朱元璋,現在整個河南包括楊起隆自己都沒人再提起什麽“結義之情”或者“骨肉香火”之類,而大漢朝廷全體官員似乎一夜之間就忘記了關於“反清複明”之類流言,雖然在河南省擔任地方職務的大多數官員基本上都是楊起隆的舊部,但如果一旦有某人在公開場合討論關於什麽“明”或者“清”的問題,馬上就會有大票人馬全副武裝上門拜訪——即使是在茶館裏說《大明英烈傳》也不行。


    如果說幾年之前的農民起義軍是一棵大樹,那楊起隆就是那顆熟透了的果子,隻要有風,他就會自己掉落枝頭。若是珍愛自己,他就會珍藏密室,被人供奉在香火之上,若是自討沒趣,那就隻能一天天敗壞、腐爛,象一堆汙泥那樣淹沒在黃土地裏。


    這個時候林風早已轉移了視線,現在他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海軍身上。因為就時間上來推斷,現在大漢帝國派遣的遠征軍團應該早已抵達伊比利亞半島,至於是否完成了任務那還得看老天保佑,不過不論結果怎樣,和西班牙東南亞軍隊開戰卻已經是箭在弦上。


    在林風的親自督促下,總參謀部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將大漢海軍司衙門大大擴充,從原來的一個聯絡留守處變成了一個類似於陸軍規模的大衙門,部門主官由伏波中郎將施琅兼任,李光地政府從去年開始,平均每月撥給經費近白銀二十五萬餘兩,大漢東部沿海各港口全部進入戒備狀態,直至目前,已經興建成功旅順、秦皇島、菊花島、天津、青島等五個大型造船廠,招募了大批工匠,日夜不停的建造軍艦,擴充海軍。


    就經濟上講,以目前大漢的國力,隻要擠一擠口袋,建設一支力量客觀的艦隊問題不大,不過這時候有錢卻未必一定能夠成事,據林風所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沒有個幾十年的鍛煉熏陶,想要成為海軍強國那基本上屬於天方夜譚,雖然中國在這個時代在很多方麵都領先於世界,但這裏麵卻肯定不包括海軍,除了訓練有素以及經驗豐富的軍官和水手之外,另外一個缺陷就是造船業。


    作為一個後來人,在他印象中,傳統的中國式船隻給人的印象實在是不太好,說起軍艦這個方麵,幾乎沒有誰會聯想起那種方塊頭的大福船,雖然這玩意看上去雍榮華貴充滿美感,而且具有濃鬱的中國風味。記得當年曾經看過一部什麽關於加勒比海盜的片子,裏麵歐洲的那種尖頭瘦腦的歐洲多桅帆船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且就曆史上看,那種東西雖然外表猥瑣了點,但似乎是未來海軍的主流。


    經過汪士榮的種種努力,大漢政府在去年年底時候總算是找到了一些能夠造船的洋工匠,老實說這批家夥和他們的後代比起來,在中國表現得實在是有些丟臉,當大漢政府開出高薪之後,基本上沒有誰表示過什麽拒絕,神情表現類似於轉正之後的偷渡客,呆若木雞然後欣喜若狂,本來大漢的秘密情報人員還準備一大票後著,比如說威逼利誘或者嚴刑拷打之類伎倆,但後來卻發現這根本就是杞人憂天,所以這個招聘工作很快由政府暴力機構移交給民政機構,目前工作流程已經為澳門廣大國際友人所熟悉通曉,通過葡萄牙總督的關照,大漢工部衙門以晉徽商會的名義租了一家旺鋪,專門辦理關於外籍人士的入籍問題,廣大國際友人態度熱情趨之若鶩,大漢移民局生意興隆門庭若市,經過幾個月之後的鍛煉之後,留駐澳門的大漢官員以及書辦抄手逐漸鍛煉成長,以前國際友人要來幫忙程序簡單,直接簽字畫押就ok,但現在卻程序繁瑣工程浩大,大漢移民局官員牛氣無比,凡是申請中國國籍者上查祖父下問孫兒,血統混亂或者漢語未過級者一律出局,據東南亞黑市最新消息,大漢綠卡目前的價格浮動在白銀九十兩至一百五十兩之間,視當事人運氣人品分別估價。


    按照分管領導、大漢工部尚書左侍郎的態度,那些背景離鄉流竄海外的家夥毫無疑問,人人統統具備罪犯潛質,要知道古有明訓,父母在不遠離,拋棄家邦本來就是不義不孝了,居然還要加入他國——雖然為天朝效力理所應當,但怎麽說也可以算得上是對故國不忠吧?所以按照這個理論朝下推,這幫家夥絕對毫無忠義可言,既不可重用也不可信任,大漢朝廷“姑且利用”而已。


    這個說法在帝國官場具有很大市場,可以說基本上沒什麽反對的聲音,甚至連林風也不敢說“no”,這是一件沒法反擊的事情,因為這個說法源自聖人,反對它就是反對聖人;反對它就是反對大漢的基本政策和立國綱領,屬於自絕於人民、不齒於朝廷的臭狗屎一類,按照行話來講就是“違憲”。


    雖然這個說法有點過火,但按照十七世紀的現實情況來講,也不是全無道理,經過大漢朝廷的調查統計,發現要求加入中國國籍的那些國際友人確實算不上好人,雖然現在在曆史上的名號被稱為“大航海時代”,但除了一些狂熱分子之外,絕大多數身家清白的人不會滿世界到處亂跑,現在活動在東南亞一帶的歐洲人絕大多數是搞走私的,其中百分之六十順便兼營海盜業務,從業人員從船長到最低級的水手,很多人都有過犯罪記錄,其中不少還是聲名狼藉的通緝犯,如果一定要按照正規法律標準來衡量的話,留駐澳門的各國商會全部可以被看作“跨國犯罪集團”。


    當然林風絕對沒有主持正義為世界和平努力的意思,恰恰相反,和這些跨國犯罪集團進行友好往來,並且建立長久地戰略合作夥伴關係已經被中國政府確立為今後幾百年的基本國策之一。


    於是在這些國際友人的協助下,林漢帝國的海軍事業發生了跳躍式的發展,之前因為心存疑慮的關係,那些以前從事於走私學、海盜學等學術研究的專家隻是被聘用為造船顧問,但大漢政府很快發現,這些國際友人具備了高尚的國際主義精神,人人刻苦努力無私奉獻,在很多方麵可以看出這批人熱忱和忠貞,所以幾個月之後,在伏波中郎將施琅將軍的強烈要求下,大批國際友人被林風批準加入大漢海軍服役,並且不少人還擔任了一些技術性的軍官。


    盡管如此,但就目前的海軍實力來看,派出大批軍艦攻擊呂宋島顯然還有些不太現實,經過幾年的發展,現在大漢海軍擁有兩支艦隊(遠征軍團軍艦不予計算),其主力為施琅將軍統率的第一艦隊,擁有大型戰艦七十餘艘,作戰兵員近兩萬人,在中國沿海、朝鮮、日本海域一帶活動;另外楊海生將軍的第二艦隊也擁有五十餘艘大型艦隊,作戰兵員九千餘人,行動詭異,基本上一槍一個地方,對東亞各地不斷進行友好訪問。


    如果把這些人全部計算進來,實力也算得上是頗為客觀,至少東亞這塊在數量上已經蓋過了台灣艦隊。但實際上卻缺乏係統性的訓練,尤其是大規模的艦隊海戰之類,其中不少軍官和士兵根本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甚至連演習都很少,如果就這麽開過去攻打呂宋島,實在是有些令人擔憂。


    不過林風這個時候倒不是什麽很擔憂,因為就目前的海上態勢來看,如果西班牙海軍要來進攻大漢,那就首先必須跨越台灣海峽——這個問題相當嚴峻,要知道老鄭家雖然在陸地上有點軟腳蝦,但在大海上卻不是吃素的,而台灣艦隊作為東亞一霸,絕對沒有理由容忍一些不三不四的黑戶堂而皇之的在眼皮底下過路,所以說站在西班牙海軍的角度來講,要進攻北中國港口,那就必須首先打通海灣海峽,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所謂“報複性打擊”就得從軍事行動降級到嘴巴行動。


    當然,西班牙殖民政府還可以和鄭經達成一些共識,比如同盟或者友好條約之類,但不論從曆史淵源來說,還是就目前中國的政治局勢來講,要做到這件事情可能性不是很大,基本上和立即研發洲際導彈項目直接打過來相差不遠。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大漢商會的業務拓展很快,但暫時還沒有哪個把生意做到東南亞和印度洋,目前中國商品的出口基本上都由歐洲進出口代理商搞定,所以說即使呂宋島方麵勃然大怒也是無傷大雅,不論是想攔截茶葉還是想炮轟絲綢那都熱烈歡迎,反正不論怎樣都輪不到大漢海軍替那些可憐蟲出頭,自然有大票國際友人開著軍艦過來維護世界和平。


    當林風把這些局勢分析給諸位輔臣聽了之後,林漢帝國諸位大佬表現得非常之有信心,通過這幾年的海上業務,現在的大漢政府在海外貿易上著實嚐到一些甜頭,雖然朝野上下還是有大票清流對“盤剝往來、與民爭利”的行為表示了輕蔑,但銀子似乎更為現實一些,絕大多數掌握政府運轉的行政首腦都轉變了態度,起碼李光地就是其中一個,早在一年多之前,這位帝國首相就被糖衣炮彈擊斃,拋棄了聖人教條,心安理得的享受政策成果,這個轉變比林風想象中的要迅速得多,到底作為一個計算柴米過活的當家人,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抵製這種誘惑,而中國作為一個農業帝國,之前可供政府自由調動的資金實在是太少了,一旦有什麽刮風下雨導致財政惡化,那所帶來的後果是極其致命的——就在不久之前,崇禎皇帝陛下為了驗證這條真理,已經用一個帝國做了一次小小的試驗。


    就在一切欣欣向榮之際,長江以南的政治局勢終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事情的起因是一次莫明其妙的宴會活動。眾所周知,本世紀最為傑出的美女鑒賞家吳三桂陛下不久之前因病不幸逝世,作為一個皇帝,他的身後事自然不可能太過寒酸,所以南周皇朝這段時間一直就在忙這個,經過數十萬人的艱辛努力,那一百多斤蛋白質終於在腐爛之前安全的填進了坑裏,不過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按照周禮上的規定,整個南周皇朝全體臣民在三年之內都得在悲傷中度過,尤其是皇室成員,所以吳三桂陛下的那些兒子孫子侄兒外甥不得不三天兩頭到皇宮裏的靈堂去報道,然後磕磕頭、燒燒紙什麽的。


    按道理上講這種活動大都由繼任的皇帝親自主持,然後禮部尚書或侍郎維持秩序,不過此時此刻,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目前南周皇朝的皇帝陛下未能產生,這真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經過一番不體麵的叫罵斡旋、群體鬥毆,爭奪皇位的雙方終於達成一致,皇位暫時懸空,由太皇太後暫時監國,吳三桂的第三子吳應貞被正式冊立為皇太子,而吳三桂長子吳應熊的兒子吳世幡被冊立為皇太孫,丞相夏國相和上國柱大將軍馬寶共同輔政,關於皇位的事情等三年喪期之後再說。


    這種事情在中國曆史上非常少見,不過公允的說,這確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的話內戰幾乎立即爆發,而如果內戰一起,那南周皇朝基本上就等於完蛋了,這個根基淺薄傷痕累累的政權根本經不起任何折騰。所以為了在最大程度上維護雙方的共同利益,這個有點可笑的太後懿旨經過夏國相和馬寶的審定,終於確定了下來。


    當然在這個時候兩位皇位繼承人在地位上是沒有什麽差別的,所以每次進宮履行祭奠儀式的時候都是平起平坐,但在某一天卻出了一個亂子,當時兩位皇子剛剛哭喪完畢準備迴家,太皇太後忽然派了一個太監出來傳達懿旨,說是要留皇太孫殿下陪太皇太後一起用膳,如果放在平常,這件事情根本沒有什麽大不了,要知道皇太孫可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而且今年的年紀不過十五歲,作為一個祖母,給點慈祥和關愛絕對無可厚非,但可惜的是,這個消息馬上就被皇太子收買的太監偵知並立即傳達報告,於是丞相夏國相以及皇太子殿下極度緊張,立即奔赴皇宮質問太皇太後。


    從情理上講,這種質問有點好笑,奶奶和孫子吃個飯、打個球啥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但在政治上講,這件事情卻一點也不好笑。


    但可惜的是,這位太皇太後卻根本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當場對皇太子以及丞相大人大發雷霆,並且命令貼身太監將他們趕出了皇宮。


    於是政變開始,夏國相和皇太子在極度恐慌之下,連夜逃出長沙城,奔赴嶽陽軍營,翌日發布詔書,宣布“大周不幸、奸臣亂國,至有小白之奔(注,小白,即薑小白、齊桓公。),今大周皇太子應貞,得先帝遺詔,蒙天邀幸,撥亂反正,即日登基為帝”雲雲,而上國柱大將軍馬寶也立即作出了反應,皇太孫吳世幡在太皇太後的支持下立即在首都長沙登基,宣布夏國相以及吳應貞等為“亂臣賊子、覬覦大寶、禍國殃民”之類,號召“天下人共誅之。”


    按照佛家理論來說,南周出現這種事件一點也不奇怪,按照吳三桂陛下的所作所為,遭受這種報應實在是太輕了點,但這種家庭暴力卻顯然令皇室的臣子們有點無所適從,事實上盡管雙方都竭盡全力拉攏臣下,但大多數臣子還是選擇了觀望,到底這種事情風險太大,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也不願意貿然把唯一的賭注押上去。


    南周江西駐軍大將高大節宣布響應夏國相號召,接受皇太子領導,廣西孫延齡部、雲南胡國柱部宣布向長沙效忠,然而貴州、四川、湖北等省大部分地區的官員和駐軍卻緘口無聲,擺出一副騎牆的態度。


    最大的對手發生內亂,這種事情實在是令北京上下額首稱慶,不過這個時候林風倒沒打算立即介入這件事情,雖然他和兩位皇帝皇帝陛下說起來都算是親戚,而且兩位皇帝陛下都在第一時間給這位大舅子和小姑爺發了情詞懇切催人淚下的信箋,但就政治上講,這個時候插手卻無疑是件非常之不明智的事情,而退一步來說,就算是他想立即插手,那也隻能吆喝兩聲。照目前的軍事態勢來看,距離南周邊境最近的一支軍隊也隻布置在安徽和江西邊境,中間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偽清地方軍閥,一路殺過去也得兩個多月。


    按照總參謀部的部署,現在林漢帝國現階段的任務根本不是飲馬長江打垮南周,而是把盤踞在江蘇和浙江的兩個偽清王爺的辮子剪了,所以趁著南周內亂,目前的戰機火候正好。


    就在林風風風火火的調兵遣將時,遠在陝西突然發來了一封八百裏快馬飛報。大漢安西將軍張勇、寇北將軍趙良棟聯名上奏:數天之前,南周漢中大將馬鷂子***秘密派人於安西將軍大營請降,***稱,願率本部六萬大軍,為漢軍前驅,火拚南周四川總督王屏藩,為漢王一舉奪取四川,以為投效之禮。


    牽一發而動全身,神州大亂。


    #####################


    會好好寫的,請放心。自我感覺有這個實力。


    第十七節


    因為西北的突發事件,出外駐鎮前線的將領之外,山西、宣化、山東、遼東等各地駐軍將軍以及近衛軍軍長都奉命征召進京,合議當前軍情。


    這麽大的動作當然不可能瞞得過有心人的耳目,但作為當前中國最為強盛的勢力,漢軍卻根本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事實上即使掩飾也沒有任何意義,日下大戰將起,如果林漢帝國沒有任何反應,那才是一件令人感覺非常奇怪的事情。


    半旬之間,遼東馬英、宣化趙廣元、山西王進寶以及近衛軍瑞克等一眾大將齊聚一堂,中南海將星雲集,幾乎整個北京城都知道,大漢將有重要舉措。


    經過數年的征戰,漢軍的一眾大將大多威名赫赫,許多閑聞趣事在民間流傳甚廣,其中不乏引人捧腹的笑料。比如說各位將軍的綽號——在軍隊之中,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惡癖,比如說破虜將軍馬英,這位老大馬賊出身,性格粗豪殺氣騰騰,打起仗來兇猛無比,他在軍中有兩個綽號,一般比較熟悉的人稱他為“馬大疤子”,此名緣自他臉那條巨大的刀疤,這個綽號倒是很平常,和王二麻子李四瘸子一樣,很多人都有類似的雅號,比如楊起隆部下的頭號大將旁四祿,早年因為做活受傷破相,也得了個“旁大疤子”的綽號,和漢軍的馬大疤子一南一北,相得益彰。


    但另外一個綽號就不是那麽好聽了,在遼東以及東蒙古地區,廣大人民背地裏管馬英叫“馬瘋狗”,或者“瘋狗馬”,當然其中緣由不問自知,而且馬英自己也是清清楚楚,一般殺人太多的人,名聲不可能太好。


    和他相提並論的是寇北將軍趙良棟。趙良棟將軍當年於山西一戰成名,和準葛爾東路軍大戰數月,一條屠殺令殺得大半個山西哀鴻遍野,兇名卓著,震懾了整個北中國,山西人送“趙小鬼”——這個意思比較複雜,理解起來要拐上幾個彎。民間俗語中形容死神叫閻王要你三更死,誰也不敢留你到五更,但是閻王這個詞卻形容是一個很尊貴的存在,他趙良棟一個屠夫顯然不配,於是又轉入另外一條俗語,那就是“閻王好使,小鬼難纏”,所以叫他趙良棟為“趙小鬼”顯然極為恰當。


    從大眾心理學來講,“小鬼”這個詞形容了廣大勞動人民對趙良棟的畏懼和痛恨,同時也表達了相當的輕蔑和不屑。


    此外其他將軍也各有大號,比如王進寶因為一張大麻臉,人稱“王麻皮”,這個綽號更為惡俗,因為“麻皮”在很多方言裏是女性生殖器的意思。近衛軍準將趙應奎因為左手殘疾,人稱“三隻手”,瑞克因為膚色種族,人稱“老毛子”。


    不過宣化蒙古將軍趙廣元是唯一的例外,雖然就作戰風格來看,他和破虜將軍馬英相去不遠,但他的為人確實不錯,蒙古人大多敬佩他的勇武,漢人則尊敬他衛戍邊關保護民族,因此在轄地裏名聲響亮,軍中人稱“趙好人”。


    要真細數一下:馬瘋狗、王麻皮、趙小鬼、老毛子、三隻手等,現在聚集在林漢帝國最高統治中心的幾乎沒幾個好東西,不論怎麽看都沒有半分人味。


    陝西軍報於半月前抵達京師,隨後陝西巡撫張英的奏折亦緊追而來,拋開一些無關緊要的官場套話,文武官員的立場涇渭分明。安西將軍張勇、寇北將軍趙良棟兩人意見高度一致,認為這時正是拿下四川的好時機,而巡撫張英則截然相反,他的看法傾向民生財政,認為甘陝、山西連連大戰,地方貧瘠,如今休養不過一年,草民果腹尚且不住,多有流離失所,朝廷安撫賑濟用度不夠,不少地方甚至還有大批土匪、流寇和小股農民起義軍活動,可以說在廣大農村地區,林漢帝國的影響力還沒有滲透進去,如果貿然興兵的話,很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這種觀察角度上的分析一直沒有得到統一,林風簡直可以想象得到,現在陝西軍政文武一定相處得不太好友,不過這種事情也不算奇怪,因為即算是帝國中樞也是如此。關於對時下局勢的分析,李光地政府和周培公的總參謀部作出的判斷和反應就是截然相反,而且大體上與陝西的文武分析很相似。


    等陝西軍報傳閱完畢,照老例,最先開口的仍然是軍械糧秣統計衙門長官汪士榮。照職責來看,他是林漢帝國秘密警察頭目,這種外事活動偵察也是他的本行。


    “啟稟主公!”一年多下來,汪士榮憑借策反功勳,成功晉升準將軍銜,正式跨入將軍的行列,如今春風得意,意氣風發。他朝林風微微躬身,轉身環環抱拳,朝一眾同僚望去,“列位大人,如今商議的是,馬鷂子投誠我大漢的事情。”不待眾人插口,他繼續介紹道,“***者,山西大同人氏也,昔流賊草寇出身,本性李,投王氏部為義子,改姓王,曾先後降於前明、大順,李自成後又降於偽清,順治初年又隨軍大同總兵薑襄反清,後兵敗又降,貶辛者庫為奴,順治親政後,又獲寵信,往吳三桂部監軍,征緬甸,殺明永曆帝,爾後自領大軍鎮平涼,人稱“西路馬鷂子”。三桂反後,康熙屢次親詔慰之,賜金、酒,又給黃馬褂、雙眼花翎,放還在京長子,賜豹尾槍,可謂百般籠絡,然亦反,與吳將王屏藩合兵,殺偽清四川總督、總兵、巡撫、布政司多人,受南州朝封“車騎將軍”,後又封“陝甘總督”,麾下馬軍一萬一千餘人,步軍三萬餘,合老營、輜重、雜兵、約莫六、七萬,號稱十萬大軍,數年來鎮守漢中,扼守蜀中門戶,與甘陝綠營相持。其人薄信寡義,嗜酒好賭,然極有氣度,常有一擲千金之舉,能得人心,有豪雄風貌。”


    這些個人履曆林風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幾乎背都背得出。從紙麵上看,這個馬鷂子的人生經曆倒也算得上是極具傳奇色彩,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人生貧乏之極,很多往往至死到老都沒出過家鄉,這個***一介農民出身,一個沒受過什麽教育的大老粗,一輩子東轉西轉,在各個勢力的縫隙裏討飯碗,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確難得,由此可見,這個家夥絕對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他朝李光地望去,這時林漢帝國首相頷首微垂,眼睛半睜半閉,仿佛疲倦小憩,又仿佛是凝神思考——總之臉上幾個大字寫得明白:“請勿打攪”。


    林風摸了摸鼻子,“諸位愛卿,***這小子今天送上門了,你們說咱們是不是順勢搞他一家夥?!”


    “搞!!——為啥不搞?!”馬英舉手迴應,“主公,什麽馬鷂子死鴨子,老子從來沒把這號貨放在心上!!”他抱拳躬身,大聲道,“主公,派咱騎六軍過去,咱把四川給您拿下來!”


    林風擺擺手,這個馬英現在越來越喜歡裝粗,他是什麽樣的人難道自己還不知道?不過他也不打算拆穿他,因為馬英這副做派說到底也是被那些文官逼出來的。


    “老弟稍安毋躁,咱們大漢在陝西有三個軍,要真打起來這幫家夥還不夠看,倒是你們遼東那邊兵少了點,這迴出兵你們就別湊熱鬧了!”林風輕笑道,指著李光地,“晉卿,你說這迴咱們拿不拿四川?!”


    李光地睜開眼睛,抬起頭來,歎了一口氣,拱手道,“迴稟主公,依臣看來,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的好!”


    “怎麽說?!”


    “無他,我大漢休養不過一載,各處民生艱苦,如今若再起刀兵,這一年多的休養之功,豈不是功虧一簣?!”李光地苦著臉道,搖頭道,“我恐明日今時,百姓又是怨聲載道!!”


    林風搖搖頭,決然道,“不行,你別再說這個了,這次得依我的,這個仗非打不可!!”


    李光地歎道,“主公有所不知,此次一戰頗困難——咱們大漢新取山、陝,牧養不過一年,各處民心未附,且府庫空虛,臣剛才算了算,若是戰端一開,我大漢至少用兵三個軍,與民團、夫役等計十萬餘眾,糧餉用度朝少裏說也得數百萬,銀子倒是問題不大,但這個糧食卻可真是難為!”他苦笑道,“山陝曆來貧瘠,老百姓喝粥都喝不上,地方藩庫根本難以存糧,若是真打,咱們還得千裏迢迢從這邊運過去,幾經輾轉,數百萬糧秣就得翻番,沒個千多萬是拿不下來的!”


    林風反駁道,“隻要能拿下四川,這個代價值得!四川天府之國,咱們拿了好好生養,國力得跳一大跳!”


    “四川可沒這麽富!”李光地糾正道,“主公恕罪,臣翻閱文檔,前明之時,蜀中確實殷實,然曆經明末戰亂、偽清屠川,川中人口十去其九,殺戮慘烈之極,多處城池竟空無一人,如今雖然太平了數十年,卻還也是遠遠沒有迴過氣來!”


    林風稍稍錯愕,狐疑的道,“不是說張獻忠屠川麽?!”


    李光地轉過頭去,和周培公對視一眼,神色極為尷尬,林風居然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令他這個臣子都感覺很沒麵子。


    他尷尬的道,“……咳……咳,主公可知,張獻忠昔年曾開朝立國,於四川建號‘大西’?!”


    “當然,”林風點點頭,雖然他中學成績不大好,但這個事情他倒還知道,“但這個和屠殺有什麽關係?!”


    李光地臉色更為尷尬,側過臉去不敢和林風對視,苦笑道,“本來張獻忠的打算是仿照三國劉備,據蜀中沃土為更本,順長江而下得荊襄,於是成就一番霸業……咳……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竊國大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理想年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理想年代並收藏竊國大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