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智星眼皮直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要知道林風現在還沒登基為皇帝,而朝鮮也沒有正式發國書附庸,所以按這個禮教排行來算的話,林風和李淳算得上是平級幹部,而且就算按年紀來算的話,林風也不見得比李淳要大,這個“小李子”真不知道從何而起?!


    愣愣的看了林風半晌,安智星決定迴避這個問題,“啟稟漢王,自大王定鼎北京之後,我王大為欣慰,早意遣使來賀,以複兩國兄弟之盟……”他是抬起頭來,突然話鋒一轉,“小國於中華上邦曆來恭順,稟承詩書之教化,信奉聖人之訓導,數百年來皆為華夏之東屏,前大明朝有曰:‘不征之國’,而清廷雖化外之邦,亦約為‘兄弟’——不知我朝何罪,為大王所憤?!遣大將屠我城池、掠我士民?!”


    林風大吃一驚,轉頭朝伺立一旁的周培公望去,不能置信的道,“培公,咱們什麽和朝鮮打仗了?——我怎麽不知道?!”他皺了皺眉頭,不悅的道,“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朝鮮和咱們一衣帶水,那可是友好鄰邦,怎麽可以兵戎相見?——魯莽、太魯莽了!!”


    周培公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林風,半晌才迴過神來,幹咳一聲,神色之間極不自然,“咳……咳……啟稟主公,這個、這個……邊境上的事情嘛……這個那是難以度測,”他咽了一口唾沫,費勁的道,“微臣以為,此事或許……或許是一時誤會而已……”


    “胡說八道!!”林風臉色一板,猛地一拍桌子,指著安智星大怒道,“什麽叫誤會?!人家都到我這裏來告狀了,那還能叫‘誤會’?!”他曲起中指,不停的敲擊案幾,怒不可遏的道,“此事定要徹查到底,寡人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子,膽敢和友好鄰邦擅動刀兵!!”


    周培公狼狽萬分,躬著身子一迭聲應是。


    安智星目瞪口呆的看著林風君臣,下麵準備的一長溜說辭完全廢掉了,現在看他們一推二五六推了個幹淨,一時之間還真有點發懵。


    “哎呀……”林風滿臉歉疚,起身走了下來,一把握住安智星的手,“安大人,孤管教無方,手下的這幫軍士桀驁不遜,讓友邦受苦了!”


    安智星尷尬的抽出手來,他之前完全沒有料到還會出現這種事情,實際上在他印象裏,中國的君主一向是無比威嚴,絕對沒有想到林風會這麽無恥,他躬了躬身,苦笑道,“啟稟漢王殿下,此次……那個‘誤會’,我朝鮮傷亡軍士數千,百姓數萬……這個……這個不知道殿下將如何處置?!”


    “哦,安大人請放心,寡人當然要嚴加處置!!”


    什麽才叫“嚴加處置”呢?!安智星心中惱怒,卻也不敢多問,就外交傳統來看,漢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已經很給朝鮮麵子了,而之後的事情該怎麽辦那絕對不是他所能過問的,實際上別說他一個小小使者,就算是朝鮮國王自己過來,那也沒他什麽事。從原來大明朝的慣例來看,一般皇帝這麽說話了,那啟釁的邊將不殺頭那也得充軍,不過這迴安智星卻有點心驚肉跳沒,從這位漢王殿下的臉皮厚度來看,他確實不認為那位大將軍會有什麽麻煩。


    想來想去,他確實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對付這位不按規矩出牌的漢王,當下隻得無奈的道,“漢王殿下主持公道,小國感激萬分!”


    “安大人太客氣了!”林風笑道,“我剛才聽你說那個大明朝什麽‘不征之國’,到底是怎麽迴事?!”


    安智星呆了一呆,他打死也不信林風會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不過既然漢王發問,他當然不能不答,“迴稟殿下,前明太祖皇帝陛下龍興建康之時,我朝太祖亦立國於開城,時韃虜未絕,禮教未複,故兩國議為盟好,明太祖皇帝陛下賜封我太祖李氏成桂王永為朝鮮之主,子孫仆繼,爾後小國一朝一王,興廢繼替皆為大明皇帝陛下之封赦,歲歲朝貢,為中原之屏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林風恍然大悟,“這麽說來你們朝鮮國應該做大明的忠臣嘛,怎麽後來和韃子眉來眼去呢?!”


    安智星臉上一紅,慚愧的道,“……這個……迴稟殿下,迫於形勢,故非所願爾!”


    “算了、算了,其實寡人也不是不知道你們的難處!”林風大度的擺了擺手,以示既往不咎,“不過現在咱們大漢滅了韃子,那你們朝鮮打算怎麽辦呢?!”


    安智星早料到林風會有這麽一說,實際上他這次來也為了這件事情。這次漢軍出兵,劫掠平安道等數郡,雖然看上去規模不小,不過也沒有具體的占領城市委派官員收攏百姓,隻是搶了一下迴去了,朝野上下倒是都明白漢軍的意思,這次出兵也隻是威懾性打擊罷了,目的就是要朝鮮表明政治態度。


    “小國曆來禮奉中原,當然是奉大漢為主!”安智星急忙小退兩步,從袖子裏取出國書,雙手奉上,“承大明之例,小國當年年來賀、歲歲朝貢!”


    這迴輪到林風大吃一驚,本來還以為自己得大弄一場棒子們才會乖乖聽話,沒料到朝鮮人居然會怎麽幹脆,簡直有同兒戲。他下意識的接過國書,不能置信的道,“安大人,這個……這個就算成了?!”


    安智星偷窺了林風一眼,目光相對,又急忙垂下頭來,恭敬的道,“大漢天兵神威無敵,韃虜雖強弓勁弩而不能敵,小國焉能逆天而行!”


    看來馬英留給他們的印象一定非常深刻,林風仿佛有點明白了,其實當初馬英的告捷文書隻是簡單的說了什麽‘大破敵軍,長驅數百裏,陷數城,斬首數千’之類,因為中國文言文文體簡潔的表述方式,這個方麵他還真的沒留神,實際上在這次戰役中,朝鮮布置在鴨綠江邊的邊防軍幾乎多半被馬英的騎兵部隊擊潰,而朝鮮王國也實在是沒什麽信心和這樣一支能夠橫掃遼東的大軍抗衡。


    真是世無英雄啊,林風心中感慨,其實高麗當初還算得上是一個勇武民族,曆史上中國人在那邊吃虧的名將不在少數,甚至連唐太宗也在朝鮮半島碰了一鼻子灰,可現在連打一仗的勇氣都沒有了,若是棒子們那些勇武的祖先得知,恐怕會在墳墓裏打滾吧。


    林風手持國書,隨手交給李光地,轉身慢慢度迴王座,“安大人,朝鮮願奉我大漢為正溯,那當然是件好事情——不過眼下我中原大地胡虜為靖,你們朝鮮是不是應該得表示一下?!”


    安智星大驚失色,心中不住叫苦,“啟稟大王,朝鮮小國寡民,委實無力出兵襄助王師南下!!”


    “誤會了、誤會了!”林風搖了搖頭,“我不是要你們出兵,嗬嗬,咱們大漢的軍隊是夠用的,那還範不著找你們借兵!”他心中突然覺得很好笑,這個安智星也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吧,難道你們那些垃圾部隊我能看上眼?!


    安智星疑惑的看這林風,忽然醒悟過來,麵露難色,“難道大王打算……”


    “嗬嗬,安大人,您這一路上也不是沒看到,戰火四起流民遍地,咱們大漢這會很艱難哪,本王的意思是這迴準備找你們借點銀子糧食,不知道貴國意下如何?!”林風嘿嘿一笑,“咱們兩國一衣帶水,數百年的友好鄰邦,那是鐵打鐵的交情,想來貴國不會不給寡人這個麵子吧?!”


    “不知……不知道大王打算要多少金銀糧米呢?!”


    “哦,安大人放心,我這個人是很講義氣的,所以決計不會不顧念好朋友的難處,這樣罷……”林風摸了模下巴,慷慨的道,“也不要多了,你們借我個一兩百萬兩銀子、兩三百萬石糧食那也就夠了,嘿嘿……這次朝鮮朋友幫助咱們度過難關,咱們大漢一定承你們的情!”


    安智星臉色如土,哆哆嗦嗦的道,“……一兩百萬兩銀子……兩、三百萬石糧米……”


    “是吧?我說我這個人很夠意思不是,聽說你們朝鮮那可是人間福地,人稱‘晨曦寧靜之國’,這百多年來又沒什麽災患,想來這點小錢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殿……殿下……”安智星抹了一把額上汗水,勉強鎮定心神,“小國國弱民窮,委實是拿不出這麽多財貨來!……”


    “安大人太謙虛了,朝鮮人民的勤勞善良那是舉世無雙,為了友好鄰邦,這點小東西應該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殿下明鑒……”安智星突然跪倒在地,苦苦哀告,“朝鮮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小民果腹尚有不虞,安能承受如此巨索?!”他重重的叩了幾個頭,“適才小臣已然向殿下遞交國書,日後朝鮮將奉殿下為主,故朝鮮之民亦為殿下之子民矣,望大王多家憫恤!”


    “唉……安大人!!我真的很失望!”林風沉下臉來,森然重複,“孤真的非常失望!!”


    安智星膽戰心驚,他偷偷的瞧了臉色陰沉的林風一眼,戰戰兢兢的道,“殿下……這數目……數目確實太過巨大……”


    “數目巨大?!”林風麵無表情,冷笑道,“那多少才叫數目不巨大?!”


    “十……二十萬兩銀,五十萬石糧米,或許小國還……”


    “算了!……”林風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安智星的腦袋,怒氣衝衝的道,“既然借不到,那本王就親自領兵去取,諒你們也不敢不給!!”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安智星苦著臉,“那……不知道多少才能……才能令殿下滿意?!”


    “好吧!”林風怒氣稍歇,緩緩落座,沉聲道,“五十萬兩白銀,兩百萬石糧食——這個數目已經是本王的極限了!”


    安智星渾身大汗淋漓,顫聲道,“白銀……白銀或許無礙,隻是……隻是這糧米……兩百萬石,這叫小國如何拿得出來?!”


    “那按你說,你們能拿出多少來?!”


    “小國掃倉拾蕙……一百萬石糧米……或許、或許能擠將出來!”


    “一百萬石不行!”林風斷然拒絕,他擺擺手,稍稍沉吟,“看你這麽為難,本王也不便苛求,免得人家說我欺負屬國,這樣罷,銀子我就不要了,兩百萬石糧食一兩也不許少——不過其中一百萬石我用銀子和布匹按市價和你們換,你說怎麽樣?!”


    安智星匍匐在地,一時之間隻感覺渾身癱軟,雖然他是李朝的外交高官,但這種條件他根本無權答應,而就算他有這個權力,在沒有國王點頭的情況下,他也不敢答應,眼見林風越逼越緊,他有氣無力的道,“迴稟殿下,此事……茲事體大,可否容小國商議?!”


    “嘖嘖,兩百萬石糧食就急成這樣,還真是有出息了你!”林風搖了搖頭,不屑的道,“你迴去跟小李子說清楚,這糧食他給得給,不給也得給,若事有不諧——要麽他到我這裏來,要麽我帶兵到他那裏去!!!”


    第十一節


    安智星迴到朝鮮之後立即遭到朝野攻訐。這裏並非是因為漢軍勒索太過,兩百萬石糧食雖然數額巨大,但也不是不可承受。李氏王朝鼎國數百年,這點積蓄還是有的,他受到合朝批評的原因,隻是因為這個條款的屈辱性。


    這一代的朝鮮王李淳並不是一個雄主,如果就性格上來評估的話,他很象昔年明朝的末代君王崇禎,滿朝文武都清楚這一點,不少大臣曾私下裏給他的性格下過一個結論:剛愎、自私而又膽怯。這次漢軍大將馬英率軍大舉來襲,兇猛的騎兵部隊如同閃電一般瞬間擊潰了北朝鮮的大部分防軍,鐵蹄幾乎踐踏了整個北朝鮮,甚至連平壤都一度岌岌可危。當初大戰不利的時候,這位君王幾乎肝膽沮喪,麵對著求援的奏章,幾乎喪失了任何作戰的勇氣,第一個反應就是遷都島嶼以避兵鋒,而當漢軍退出朝鮮半島之後,國王似乎一夜之間又找迴了所有的尊嚴和憤怒,若不是幾位老臣苦苦勸諫,他甚至要下令與漢軍全麵開戰。


    順著國王的意思,不少諫官立即上表攻訐全力主和的西人派官員,在幾封措辭激烈的奏章引導下,朝鮮朝野上下一時之間慷慨激揚,而當消息傳出去以後,戰爭強硬派又迅速得到了太學生的聲援,隨即事態擴大,棒子們天性中的激憤與偏執因子馬上被激發開來,舉國上下的士子們群情激奮,紛紛上書要求內懲“賣國奸賊”,外攘“漢國賊寇”。


    安智星迴到朝鮮的時候正是麵對著這樣的窘境,作為主管外交的重要官員,針對各方麵的批評和彈劾,他的主和的態度相當堅決,這次出使漢國的時候,他曾仔細留心過漢軍的軍備狀況,從奴爾幹到遼東,再從遼東到北京,漢軍駐紮在各地的軍隊給予了他深刻的印象,實際上就在他“偵察”這些情況的時候,漢軍各地的官員們也表現得非常之配合,如同炫耀武力一般任他探尋,一路上那些裝備精良的騎兵部隊、大口徑火炮以及數量龐大的輔助民團實在是令他有些膽戰心驚,更讓他憂心忡忡的是,這支龐大的軍隊一直處於積極備戰的狀態中,極富侵略性。


    就曆史淵源來看,李朝的開國曆史和中國的宋朝非常相像,開國太祖李成桂與昔年的趙匡胤一樣,都是大將叛國建朝,所以兩者的統治風格也非常相似,自開國以來,朝鮮王國隻經曆了兩次大規模戰爭,一次是明朝萬曆年間的倭寇大入侵,再一次就是皇太極發動的朝鮮戰爭,在這兩次大戰之中,朝鮮王國的軍隊一直表現得非常之不盡如人意,與李朝龐大而完善的文官係統相比,她僵化的軍事製度、膽怯畏敵的將領、孱弱的士兵以及簡陋的裝備令她的軍隊幾乎“不能適應任何戰爭”,鑒於太祖李成桂的建國方式,李朝幾乎不能信任任何統兵大將,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權的金字塔建設上了,而極度忽視國防建設。


    經過數百年的努力發展,在運作良好的文官政權統治下,朝鮮王國的經濟、文化取得了長足發展,稻米年年豐收,文人墨客層出不窮,李氏王朝的統治穩如磐石,唯一可惜的是,她沒有抵抗住一次外敵入侵。


    就在朝鮮滿朝爭執辯論的時候,漢破虜將軍馬英再次策動了一次侵略,與上一次大軍侵襲相比,這一次的規模小了很多,跨過鴨綠江作戰的也並非是漢軍的正式部隊,而是居住在遼東地區的一些少數民族——自從去年馬英肅清遼東半島之後,奴爾幹地區的絕大多數少數民族都匍匐在漢軍的武力之下,根據曆來的傳統,馬英這次以奴爾幹大都督府的名義簽發了各族的戰士入朝劫掠,逼迫朝鮮王國作出決定。這批少數民族戰士的作戰風格極端野蠻和殘酷,自從上一次漢軍擊敗朝鮮邊防軍之後,朝鮮在鴨綠江一側的國防據點形同虛設,在漢軍大部隊掩護下,這些戰士們攜帶戰馬弓箭,以部落為單位潛入朝鮮境內大肆劫掠,和漢軍正規部隊相比,這批人顯得更加瘋狂,漢軍士兵一般情況下隻搶劫金銀、糧食和布匹等貴重物資,而他們則什麽都要,甚至連朝鮮人民做飯用的鍋碗瓢盆和農具都不放過,而更令人憤怒的是,這批少數民族士兵還極端嗜血,具有強烈的破壞欲望,除了瘋狂屠殺勤勞善良的朝鮮人民之外,如果他們無法劫走的東西,比如房屋、莊稼便一把火燒得精光。


    這種兇殘的行徑令朝鮮王國損失慘重,邊境數道一時之間流民如雲,大批失卻家園的農民逃亡內地,而與之相對,朝鮮王國對此束手無策,馬英的大軍在鴨綠江一側調動頻繁,大批騎兵部隊不停的在幾個渡口來迴馳騁,隻要朝鮮軍隊稍一集結,就立即作出渡河姿態,嚇得朝鮮邊將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消息給予了朝鮮王朝更大刺激,對於來自漢國的挑釁,王國內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北人派堅決主戰,主張“舉全國之力”與漢軍決一死戰,他們得到了太學學子和廣大清流的支持;而西人派則主和,這一派全部都是掌握政府運作的中堅官僚,相對於那些狂熱的憤青來說,西人派無疑要成熟得多,針對清流們的攻訐,他們給出的是朝鮮王國的軍備現狀和政府開支報表,向李淳力陳戰爭的後果。兩派在朝廷內激烈鬥爭,李淳一時之間舉棋不定,不過隨著漢軍入寇的加劇,流入內地的流民越來越多,政府的壓力越來越大,掌握政府權力的西人派終於勉強獲勝,朝鮮王國最終選擇與漢國“輸款”,以求盡快結束這場“摩擦”。


    林風對發生在朝鮮的種種風波一無所知,實際上漢軍高層的一眾巨頭對他如此勒索屬國大都有些不以為然,就儒家的觀點來看,這種**裸的強盜行為顯然是非常不道德的,而且也並不符合數千年來中國對周邊國家的外交傳統,不過不以為然歸不以為然,這種行為帶來的好處眾臣當然還是心中有數。


    自從去年冬天百萬流民入境之後,漢軍政府就背上了一個巨大的財政包袱。根據之前的規劃,這批流民和上次一樣,將被遷徙至東北遼河一帶屯墾,目前這批流民被漢軍政府分成了兩批,一批大約二十萬左右的青壯被大漢工部曹征發,修繕遼東的各地官道和城池,其他的則被寧錦都督府、奴爾幹都督府的各地地方衙門組織起來開挖溝渠、整理水利設施和開荒屯田。


    這批人拖家帶口,除了一張嘴巴之外一無所有,雖然在今年春耕的時候,他們與晉徽財團簽訂了期貨合同,得以勉強完成了春耕,但在夏收之前,這一百多萬人的口糧,卻是要漢軍政府提供的。如此沉重的負擔,簡直耗盡了漢軍糧庫裏的所有積蓄,甚至有影響戰備軍糧的危險。


    去年漢軍領地雖然獲得了豐收,雖然因為新種推廣的原因額外獲取了大量甘薯和洋芋,但也經不起如此劇烈的消耗,而更為危險的是,因為這批人進入東北,目前遼東、直隸的糧食市場出現了猛烈反彈,大批地主和富農出於對流民的恐懼,紛紛用大甕把糧食藏在地窖中,不肯投放市場,致使漢軍領地內糧價節節抬升,根據林風所掌握的信息,不少財團都有借機屯聚的打算。


    糧食問題就是生存問題,勒索朝鮮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實上如果朝鮮不肯就範,拒絕“輸款”和開放糧食市場,那麽漢軍即使發動一場戰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朝鮮的第一批糧食運到通州的時候,林風正在慰問湯斌的家屬。自從漢軍征服遼東之後,湯斌再次獲得提升,從寧錦布政司的位置上升到寧錦巡撫,專門主管遼河平原上的流民安置問題,這是一樁非常之繁瑣的事情,而湯斌又是一個非常負責的官員,所以自從擔任這個職位之後,湯斌就一直沒有迴過家,埋頭於政務之中。前端時間因為又有百萬流民需要安置春耕,他不得不奔波於各地官府衙門,督促地方官們下鄉勸農,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老父突然中風身亡,按照仕途慣例,這個時候湯斌應該丁憂守孝,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這種要求顯然不能夠得到滿足,林風在聽取李光地的專門匯報之後,立即下達了“奪情起複”的詔書,諭令湯斌先“忠”後“孝”,專注王事,當然,為了迴報這個忠心耿耿的能吏,林風今天就親率文武百官上門吊唁。


    君主給臣子的父親開追悼會顯然是一件非常之光彩的事情,所以當林風到達湯家的時候,湯家合家滿門一起跪在胡同外邊迎駕。因為初次主持這種活動的關係,林風顯得很有些不自然,要知道中國傳統是以孝治國,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是再大不過的事情,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而曆史上似乎也沒什麽先鑒,一般情況下再得寵的臣子掛了,君主們最多發個詔書表彰紀念,或者擬個好點的縊號就算完事,象這樣親自上陣倒是非常罕見。


    “湯老先生……這個學問精深、教子有方,如今作古……實在是令人惋惜!”林風結結巴巴的對湯成道,這時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他悲痛之情,雖然湯斌目前在大漢朝廷之中爵高位顯,但他老爹卻隻是一個老秀才,最大的成就是也就是在前清康熙朝的一個戶部主事家裏當過老師,何況他今年已經有八十多歲了,死得也相當之幹脆,沒什麽痛苦,作為一個外人,林風還真感覺不出有什麽悲痛的理由。


    湯成是湯斌的長子,因為父親的原因,目前在漢軍小朝廷裏當一個小官,“主公屈萬金之身,親臨吊唁,湯家滿門倍感榮耀,若家祖地下有知,定當含笑九泉!”湯成跪在孝子席上,深深躬下身體,哽咽著道。


    “哦,愛卿太客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話一出口,林風就覺得不對,馬上擺了擺手,掩飾道,“咳……咳……寡人的意思是湯老先生德高望重,本王過來悼念悼念那是理所應當!”


    “殿下如此榮寵,湯氏一族日後定當誓死報效……”湯成雖然年紀輕輕,但這個官場套話倒還是非常熟練,嘮嘮叨叨一路羅唆下來,一番君臣問答非常得體。


    林風還準備客氣幾句,一抬頭,忽然看見大門外麵一陣混亂,靈堂外把守的李二苟突然走了進來,附在林風耳邊道,“王爺,培公大人來了……”


    林風心中有些奇怪,周培公是大漢軍總參謀長,和湯斌不在一個係統,平時也沒什麽交情,按道理來說最多也就敷衍一下,剛才一進門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他送的挽聯,如果說要來的話那應該和自己一起來才合禮數,這會突然插一杠子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他也是來吊唁的?!”


    “看上去不大象,”李二苟也是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周大人站在門外不進來,讓卑職進來通報……他還說……”李二苟頓了一下,“他說有緊急軍情!”


    林風心中一驚,急忙起身出門,周培公滿肚子肚子儒家教條,對於吊唁這種事情看得很重,想來若不是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打斷這種傳統禮節的。


    “啟稟主公!!……”周培公此刻臉上焦急,滿頭滿臉的汗珠,額上浮一層白蒙蒙霧氣,顯然是從官署衙門一路直奔而來,他不及行禮,拱了拱手,壓低聲音道,“……大事不妙!”


    林風嚇了一跳,愕然道,“什麽大事?!”


    “適才總參接八百裏飛馬急報——”周培公使勁的咽了一口唾沫,拉開熱騰騰衣領,急促的道,“偽清簡親王喇布自江蘇起兵八萬,會同江西清軍六萬,合攻安徽……”


    林風一怔,隨即爽朗一笑,“此事在意料之中,安徽那塊飛地,兵不足餉不裕,清軍不打才奇怪了——”他拍了拍周培公的肩膀,忽然省起一事,皺眉道,“自從嶽樂被蒙古兵打死之後,江西清軍不是亂套了麽?怎麽這會還一起過來打安徽?!”


    “據前線軍報細稟,自嶽樂死後,江西清軍就斷了糧餉,這次喇布正是以糧餉為餌,誘江西清軍出兵,約定若是攻下安徽,他就供應江西軍的糧餉……”


    “原來如此!”林風恍然,“這樣以來劉栳泗和周球可有點麻煩了!”


    “主公……”周培公微微躬身,苦著臉道,“另,準噶爾數萬鐵騎大舉南下,兵迫晉中,時至如今,不僅偽清太原於成龍告急,咱們大同的駐軍也和他們交上手了!”


    林風霍然色變。


    第十二節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戰爭準時來臨。接到總參謀部的緊急軍報之後,林風立即迴到中南海漢王官邸,派出使者召集在京大員召開會議。


    因為紫禁城被拆卸的關係,漢軍小朝廷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很氣派的建築物來舉行大規模朝會,本來按照漢王相李光地大人的意思,漢王府邸應該大肆擴建一次,實際上去年夏收之後,漢軍政府就曾對這個事情專門立項,並且預先撥出了一大筆資金來運作,而當這個消息剛剛冒出一點風聲之後,漢軍境內的幾大財團就立即打破了頭來“樂捐”,並且還有不少官吏發動北方士林來大造輿論——這也是一個很沉重以及很經典的問題,在中國古代政治中,帝王宮殿有著極其重要的政治象征意義,所謂宮室宏偉,方可以“雄遠國”,並且朝廷還可以通過這個東西來激發本國人民的國家榮譽感,從而達到鞏固統治的目的。不過這個事情運作到最後卻被漢王殿下否定了,一大票企圖以此討好上級圖謀晉身的聰明人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林風不願意在這個錢糧緊缺的時候花這種傻瓜錢,事實上漢王府並不狹小,自從林風大婚之後,這裏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大漢帝國的政治中心,出於行政效率以及安全方麵的考慮,大漢政府在很早的時候就對這個建築群下過心思,時至近日,漢王府的各種設施已經基本齊備,這裏包括府邸外的道路、花園草木的綠化、以及“海子”景觀的修繕,而圍繞著王府,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還修建了四個永久性軍營,用於擔任保護任務的近衛軍部隊駐紮。


    雖然作為一個君王的起居之所,現在的這座“宮殿”還顯得有點寒蟬,但林風在這個方麵的態度很強硬,絲毫不象是作秀的樣子,漢王相李光地對於這此感覺非常慚愧和內疚,但鑒於主公的態度,他現在也就很少再提這件事情。


    大漢帝國幾乎把所有的財富都用在了軍隊建設上了,在大漢境內,軍隊是至高無上的,此外一切事情統統讓路,不過現在,這支軍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大的議事廳內此刻已然站滿了漢軍集團的高級官員——隨著漢王林風威權日勝,這種會議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以前漢軍政府草草初創的時候,君臣之間的關係相當融洽,林風的寬容、隨和以及“禮賢下士”的風度著實令人心折不已,但隨著政府機構的正規化以及統治階層的官僚化,尤其是“禮”部曹的建立,各種“君臣綱紀”也逐漸迴複過來,根據之前的潛規則,漢軍集團內部會議的時候,大臣是可以坐在椅子上的,但是現在,如果不是“主公恩典”的話,大夥都得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裏。


    眼見人已到齊,侍立在王座一旁的李二苟上校悄然的擺了擺手,廳外執勤的近衛軍軍官微微躬身,依次退到外麵警戒並反手拉上了大門,光線驟然昏暗,數名宮女走上前來,將兩側巨燭一一點燃。


    空氣沉寂下來,廳內的文武大臣齊齊垂眉斂首,恭然肅立。


    周培公咳嗽一聲,左移數步,上前對林風拱了拱手,傳過身來,對左右同僚大聲說道,“諸位大人,此次主公急召列位到此,實是為偽清簡親王、北寇葛爾丹犯境一事,如今群賊大兵壓境,各路諸侯作壁上觀,若我大漢不能從容應對,恐有不測之險,”他傳過身去,再次對林風躬了躬身,語氣沉重的道,“據樞密使汪士榮汪大人言,此次犯我之敵軍勢之眾、兵鋒之銳誠為前所之未有也:南賊簡親王喇布所部,兵分兩路進兵安徽,一路自江西而來,約五、六萬眾,另一路自石城(南京)而來,約七、八萬人,兩路大軍水陸並進,聲勢浩大,竟意圖席卷安徽全境;此外,去歲寇邊之準格爾部亦興兵來犯,據我軍山西細作傳報,此次犯境非同一般,西蒙古汗葛爾丹這個賊子親自領軍而來,麾下大軍齊集,約五、六萬騎,亦是兵分兩路,一路循渭水南下,急襲太原,另一路偏師東南,寇擾保德洲、大同一代,據報,敵兵勢甚銳,僅犯我大同一路,蒙古鐵騎人人攜馬三、四匹,一日夜奔襲數百裏,鐵蹄所向諸城震恐,偽清晉西北之吏多有降者——山西表裏河山,向為中原之屏障,若任蒙韃竊據,河北即危之殆矣,如此,亦絕不可等閑視之……”


    說道這裏,他轉首四顧,見廳內大臣一齊怯怯私語,他頓了一頓,提高聲氣,把這些嘈雜的私議壓了下去,“……賊南北來犯,軍馬共計約二十萬人,乃我朝開國之未有也,竊以為,此正大漢危急存亡之秋,望諸位大人群策群力,輔助主公共度難關!!”


    林風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周培公退迴,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諸位愛卿,剛才培公先生說了敵情,大家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可能是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議事廳內的一眾大臣大多驚訝多過鎮靜,一時之間俱俱無言以對,見氣氛沉悶,一旁的李光地輕輕咳嗽,朝林風行禮道,“主公明鑒,非光地推諉,隻是這兵戈殺伐一道,卻非屬下所擅,不過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知我軍眼下可用之兵若幹?!”


    林風微微沉吟,心下算了算,“現在我軍有共有海陸兩軍,其中陸軍在外有七鎮大將,由北至南,分別是奴爾幹馬英部、寧錦王大海部、宣化趙廣元部、大同趙良棟部、保定孫思克部以及安徽的周球所部和劉栳泗部隊,連同在北京的三個近衛軍,我大漢陸軍一共有十個軍,其中火槍步兵約六萬出頭,炮兵約兩萬餘人,騎兵四萬餘騎,總計十二、三萬餘人;此外,還有兩支海軍艦隊,目前伏波中郎將施琅將軍之第一艦隊已經在天津、營口、葫蘆島、菊花島、旅順等地開港屯兵,連同第二艦隊之楊海生將軍所部,共有大小船隻近兩百餘艘,水兵七千餘人!……”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笑,對李光地擺了擺手道,“不過海軍恐怕是難得指望的,這個想來你也曉得,這兩年咱們所謂的‘海軍艦隊’都在一門心思做生意,幾百條船聽上去似乎不小,其實能打的也不過幾十艘,其他的都是撈銀子的,而且這裏麵還有不少本來就不是海軍的船,隻是各大財閥看為求庇護,委托船隊隨軍行動罷了!”


    海軍的事情李光地當然知道,作為帝國丞相,因為專業分工的關係,他很少過問軍方的事情,不過這裏卻不包括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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