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薛素來到邊城,從來沒有踏出過宅院半步,依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城中百姓知道輔國侯在小院中金屋藏嬌,養了一個難得的美人,那皮相、那身段,說一句萬裏挑一也不為過。


    許多人隻在薛素進城時看了一眼,然後便再也沒見過。


    因先前生過寧安的緣故,薛素也算是有了經驗,白天就在院子裏來迴轉悠,小手扶著後腰,走累了便坐在藤椅上,喝著鄭氏熬煮的銀耳湯,倒也閑適的緊。


    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畔。


    順著動靜往斜前方看去,她發現有個十一二的小子趴在圍牆上,那張臉生的又白又嫩,五官也堪稱精致,若是再過幾年,想必就能長成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郎。


    隻可惜小孩手裏抓著些小碎石頭,看著薛素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絲憤恨,將那些碎石子遠遠拋過來,但二人相隔一段距離,石子在半空中墜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薛素不愛跟這種乳臭未幹的孩子計較,她收迴目光,隻當沒看見他那副張牙舞爪的德行,小手將話本攤開,一邊吃著酸梅子,一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別看秋菊對主子十分忠心,但她性情卻頗為潑辣,這會兒狠狠瞪著那男孩,清秀麵上上透著顯而易見的厭惡。


    “夫人,您說那小子犯什麽毛病,為何非要跟咱們過不去?整天趴在圍牆上,也不怕摔斷腿。”小丫鬟悻悻開口。


    伸手將散落的發絲撥到耳後,薛素慢吞吞道:


    “你去打聽打聽,隔壁住著的究竟是哪戶人家?孩子不懂事,須得自幼教導,否則等他長大成人了,指不定會生出多少禍患。”


    正說著,便見小寧安踩著木屐,噠噠走到跟前。


    他肉乎乎的手裏抓著一把木劍,這是楚清河前陣子雕刻出來的,為了防止木刺紮到兒子的手,他還反複打磨了數次,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了,才交給寧安。


    “娘,兒子已經紮完馬步了。”


    完成了父親布置的任務,小寧安心裏既高興又得意,他在邊城沒有玩伴,又對母親十分親近,便忍不住湊上前來。


    薛素從袖籠中掏出錦帕,輕輕擦拭著小娃腦門上的汗珠,免得被涼風一吹,受寒可不好診治。


    寧安眼尖,看到趴在圍牆上的身影,忍不住呀了一聲,問:


    “娘,那人為何一直盯著咱們?”


    薛素瞥了一眼,麵無表情地道,“娘也不認得,估摸著也不是什麽好人,日後寧安可得遠著些,省得讓人欺負了。”


    對於母親的話,寧安自然不會懷疑,小臉兒緊繃,鄭重點了點頭,這才坐在石椅上,端起甜湯慢慢喝著。


    淩耀一直盯著那對母子,充斥在內心中的火氣漸漸消褪,也恢複了理智。


    正在此時,身著甲胄的高大男子走入院中,五官俊朗,下顎蓄著短須,身上帶著威嚴的氣勢,不是輔國侯還能有誰?


    隻見輔國侯幾步站到跟前,將那容貌嬌美的女子摟在懷裏,嘴唇嗡動,因距離太遠的緣故,二人究竟說了什麽,淩耀也聽不太清,隻覺得這婦人當真是個狐狸精轉世,竟將軍中的將領都給迷惑了,萬一耽擱戰事該如何是好?


    習武之人自是耳聰目明,都不必薛素提點,楚清河已然發現了不遠處的動靜。


    他轉頭一看,鷹眸中霎時間透出絲絲寒意,神情更冷了數分,仿佛寒冬臘月般。


    淩耀心中慌亂極了,身子一抖,他隻覺得胳膊又麻又脹,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用力戳刺一般,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發出痛苦地悶哼聲。


    即使看不見對麵的情景,薛素也猜出隔壁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將手裏的話本放下,拉著小寧安迴了屋,邊走邊問,“侯爺為何迴的這般早?”


    大掌虛虛攔住小妻子的後腰,楚清河道,“方才我聽到營中將士胡亂說嘴,怕你受委屈,便迴來看看。”


    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辭,楚清河兩手握拳,指節間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薛素心大的很,幽幽瞥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麽,帶著兒子躺在床榻上睡午覺去了。


    淩家人看到少爺摔在地上,急忙跑過去扶,淩母邊拍打著兒子身上的灰塵,邊罵道,“你是犯什麽毛病,非要趴在圍牆上,要是摔出個好歹,娘該怎麽辦?”


    十一二歲的小子最是倔強,就算摔得鼻青臉腫,也不肯服軟,哼哼道:


    “大姐先前說過,隔壁住著的是個狐狸精,輔國侯肯定是被她給迷惑了,否則怎會將軍務撂下,大中午地從軍營跑迴來,就是為了與一個懷著身孕的婦人私會?”


    聽到這話,淩母麵上怒意更濃,狠狠在兒子背上拍了一下,恨聲開口:


    “你明知道那是侯爺看中的人,上趕著湊熱鬧作甚?人家到底是何身份,與咱們無關,鳶兒糊塗,難道你也跟著糊塗不成?”


    淩母隻得了淩耀一個兒子,恨不得將他看成眼珠子,不肯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而淩鳶則是淩耀的堂姐,嫁給了軍中的副將,身份雖然稱不上顯達,但因為守城有空,平日裏還是挺受敬重的。


    伸手擰著孩子的耳朵,淩母訓斥道:“你要是再敢爬到牆上,我就打斷你的腿!可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您再不收手,兒子的耳朵就要被揪掉了。”


    淩耀扯著嗓子嗷著,等迴了屋,淩母才放過他,讓丫鬟過去上藥了。


    薛素也沒將隔壁的孩子放在眼裏,哪曾想第二日便有人上門了。


    麵頰豐腴的秀美婦人將禮物交到秋菊手中,眼底透著幾分歉意,道,“妾身夫家姓淩,正好住在隔壁,先前家裏的小子給您添了麻煩,還請夫人莫要見怪。”


    薛素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都是鄰居,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隻要令公子能接觸誤會,不再用石子往我身上砸便是。”


    聞言,淩母身體一僵,神情中透著淡淡尷尬之色,她眼神落在女人嬌美的麵頰上,略帶忐忑地問,“不知夫人與侯爺是何關係?為何會特地來到邊城?”


    薛素笑了笑,兩指撥動著腕間的紅珊瑚手串,輕聲答話,“妾身嫁到楚家也有六年了,還給侯爺生下一子,肚子裏懷的是老二。”


    聽到這話,淩母不由愣住了,目光呆滯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女子,看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嫣紅柔潤的唇瓣,看起來就跟十七八歲一般,沒想到竟是輔國侯的原配。


    淩母震驚的模樣讓薛素心裏很是受用,小嘴裏溢出銀鈴般的笑聲,解釋道,“侯爺的年歲的確比我大了不少,又蓄須了,看起來更成熟穩重些,也是常情,沒想到竟讓淩夫人生出誤會了。”


    淩母急忙搖頭,她腦袋裏亂糟糟的,根本捋不清思緒。


    原本城中將士的家眷都好奇極了,不知遠道而來,投奔輔國侯的女子究竟是誰,大多數人都以為這般好顏色的,除了姨娘不做他想,哪知人家正妻生的麵嫩,即使成親多年,生了孩子,看著依舊比小姑娘水靈。


    “楚夫人,先前妾身弄出了誤會,這、這都是我犯糊塗。”


    淩母狠狠拍著自己的腦袋,忍不住連連歎氣,心裏卻將夫君的侄女淩鳶罵了個狗血噴頭。


    要不是淩鳶來家裏胡說八道,篤定隔壁住了個狐媚子,將輔國侯的神魂都給勾了去,他們母子也不會丟了這麽大的人,好險沒跟正主結了仇。


    越想越是後怕,淩母麵上的血色逐漸消褪,強撐著跟薛素說了幾句,便找了個由頭離開了小院,絲毫不敢耽擱,走迴家中。


    淩耀正坐在石凳上,看到親娘迴來了,他快步衝上前,小臉上帶著幾分不滿,抱怨道:


    “您就不該去隔壁道歉,兒子也沒做什麽錯事,何必多此一舉?那婦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話沒說完,淩耀後腦勺就被用力拍了一下,打得他頭昏眼花,消瘦的身子踉蹌了下,好懸沒栽倒在地上。


    男孩委屈極了,扯著嗓子嗷道,“就算咱家比不得輔國侯府風光,您也不能為了個姨娘打我啊?”


    這會兒走進屋裏,淩母將房門掩的嚴嚴實實,從桌上抓起雞毛撣子,狠狠敲了幾下,咬牙切齒道,“什麽姨娘?隔壁那是正經的侯夫人,跟輔國侯成親整整六年,你要是開罪了人家,咱們也不必留在邊城了,趁早收拾包袱,走遠著點,免得礙了人家的眼……”


    淩耀腦袋轟的一聲,一時半晌間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嘴唇嗡動,語氣帶著驚疑,“堂姐分明說過,那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出身也不幹淨,使出了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勾引了侯爺。”


    “淩鳶說什麽你信什麽,你手裏的石子若真打在了侯夫人身上,讓人動了胎氣,你爹就算跪在地上跟侯爺求情都沒用!”


    因為怒火翻湧的緣故,淩母一張臉氣的通紅,胸口也不斷起伏著,心裏不免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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