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晚上,所以醫院的人不是很多,電梯很快就到達了負二樓。


    空曠的樓道很冷,安欣抱著自己打了個寒噤,陰森森的環境下,仿佛還有水滴的聲音,在走廊裏不斷地傳來一遍遍的迴音。淡藍色的燈光照得這裏如同修羅地獄,這空曠鬼魅的氣氛幾乎能將人逼瘋。


    安欣卻一點兒都不感到害怕。她馬上就能見到她的媽媽了,所以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


    太平間的門被她很輕易地推開,穿著病號服的身影走了進來。


    整間屋子裏隻擺著一個床,安欣步履僵硬地朝著那個床走去,甚至連自己同手同腳了都不知道。


    真的是她的媽媽嗎?不會的,不會的……安欣不斷地安慰著自己,臉上卻呈現出了一種鬼魅的蒼白。


    從門口到床位不過是短短的一段距離,安欣卻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整個人已經被這房間裏的冷氣凍得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她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不知道是因為低溫,還是因為害怕,以至於那蒙著屍體的小小的一塊兒布,她好久都沒有揭起來。


    安欣垂頭,深深喘著氣。她不敢想像,萬一下邊,真的是她媽媽的話,該怎麽辦?


    許久,安欣才緊緊咬著唇,鼓起勇氣,慢慢解開了那宛如千金重的白布。


    下邊人的臉一點一點地出現,越來越是安欣熟悉的模樣。


    是她,她看了二十多年的,自己親生母親的臉,她怎麽會認不出來?


    並不可怕,一點兒都不可怕,和安欣想像中一點兒都不一樣。


    她以為人死了之後臉上就隻是青白色,了無生氣,甚至是滿麵猙獰。然而並不,殮妝師已經畫好了精緻的妝容,屍體的氣色十分好,神態柔美而祥和,仿佛就在那裏睡著了一般。


    「媽媽……」安欣抱著安母的身體,緩緩跪下了身子,「您睡在這裏幹什麽呀?」


    「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再也不糟蹋自己了,我以後好好守著您過日子,您醒來好不好?」安欣跪坐在地上,就這麽怔怔然說著。


    「您說過我是您唯一的寶貝,您怎麽如今就不要我了呢?我昨天不是故意暈倒的,要是知道現在這樣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後來的事情發生,我絕對一開始就將徐楚彥給趕出去……」安欣斷斷續續地說著,有氣無力。夾雜著啜泣的聲音忽高忽低,在這寬敞的太平間迴響迴響再迴響,瘮人至極。


    她的耳朵疼得厲害,手腕也痛得厲害,眼前灰濛濛的一片,腦袋裏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些什麽,嘴唇機械地一張一合。她聽不到自己的話,甚至……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她說的話。


    她受傷的手腕軟綿綿地垂在安母的身體上,身子上下都痛,仿佛是一種靈魂就要出鞘的感覺。胸口越來越憋悶,身體越來越冷……她覺得自己好像連眼淚都流不動了……


    「媽媽。」毫無血色的唇瓣以肉眼不可見的弧度開和著,整個人靠在床住上,暗自哽咽,「我再……多呆一會兒……就去……找你了……」


    ——


    激m提著滿滿兩手東西迴了醫院,他不知道安欣愛吃什麽,所以就每樣東西都買了一些。


    他也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這麽上心過。


    推開房門,並沒有看到安欣,卻隻是看到了林汐站在房間中央。


    「安欣呢?」林汐也是剛剛進來,在洗手間掃了一眼發現並沒有安欣的影子,以為和激m出去了。


    結果呢?激m這樣子一看就是去買東西了,安欣人呢?


    「我讓她在房間裏等著我的啊……」激m也有些懵了。


    「我怎麽交代你的?不能留她一個人!」林汐的情緒一瞬間有些失控。她被安江遠委託著去聯繫殯儀館料理安母的後事了,不得已離開這麽一會兒,迴來之後就告訴她安欣不見了?


    「她說她餓了,我……」激m現在也懶得解釋,急得團團轉,努力想著安欣會去哪裏。


    想了一圈都沒有什麽結果,看向林汐的時候,卻見她整張臉都呈現出了一種死灰的顏色。


    林汐猛然一把推開了激m,飄過她身邊的時候,留下的那句話讓他手中的飯菜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說——


    「帶著醫生,來太平間。」


    溫熱的紅豆粥從袋子裏邊漏了出來,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然而這暗沉的紅色在白晃晃的地磚的映襯下,觸目驚心。


    果不其然,林汐跑到太平間的時候,安欣就了無生氣地坐在那裏。


    她摸了摸安欣的鼻子,稍稍鬆了一口氣。


    跑了一頭的汗,進來這裏忽然受冷,冰火兩重天,林汐覺得自己整個腦袋就要裂開了。


    她一把掐住了安欣的人中,狠狠用力,安欣本來彌散的神智逐漸收了迴來。


    「安姐姐,你堅持住。」林汐的手下一用力,立刻將安欣背了起來,朝著外邊亟亟就跑。


    她雖然瘦弱,但是背著安欣,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吃力。


    在走廊盡頭遇到了激m和醫生,幾人急忙將安欣放在了病床上。


    安欣並沒有像是他們想像中的那樣崩潰,反而是一臉的平和,平和到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真抱歉,又麻煩你們了。」安欣扯了扯嘴角,她現在眼前一片黑,根本就看不清來人是誰。


    「說什麽呢!」林汐緊緊抓著她的右手,「咱們是什麽關係。」


    安欣聽不到林汐在說什麽,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唯有一張嘴巴,可以吐出支離破碎的幾個字句。


    「我沒有媽媽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歷盡滄桑之後的絕望,像是看透了生死的淒涼,帶著飄飄渺渺的生無可戀,讓醫生都紅了眼眶。


    安欣的唿吸很清淺,眼睛一直緊緊閉著,說出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說什麽。


    林汐嚐試著搖了搖她的身子,卻發現,她早已暈了過去。


    於是,再一次的,安欣被推進了那個手術室裏邊。


    現在林汐都覺得麻木了,她看著手術室上邊的燈,心中仿佛已經再也沒有了任何波瀾。


    這幾天在這裏看的實在是太多,真的是已經……麻木了……


    ——


    徐楚彥今天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寧,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時候,都有些坐立難安。


    「楚彥,你怎麽了?」蘇雯看著在病房裏不斷轉來轉去的徐楚彥,有些緊張地問著。


    不知道林婉那邊怎麽樣了,難道徐楚彥這樣……是發現了什麽嗎?


    「沒什麽。」徐楚彥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俊朗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耐煩的神情。


    今天那個女人的臉已經在她腦海中不知道閃現了多少遍,他腦子裏不斷地迴響著昨天安欣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那種歇斯底裏的語氣,以及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種哀傷而又絕望的表情。


    驀然想到,自己昨天去那裏的時候,她的手腕上,纏著白紗布……


    難道……


    不,不會的,盡管安欣的性子怯懦,但也不是那種會輕生之人,徐楚彥這麽安撫著自己。


    但是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除了這個解釋,他再也想不到其它。


    「雯雯,睡覺吧。」徐楚彥給蘇雯掖了掖被角,笑得有些言不由衷。


    蘇雯眨眨眼,一把拽住了徐楚彥的領子,抬頭就吻住了他的唇。


    她軟軟的小舌頭舔著徐楚彥的唇瓣,勾勒著他的唇形,仿佛還想深入。


    徐楚彥一愣,手比大腦快地推開了蘇雯。


    蘇雯眨眨眼,裏邊波光粼粼,仿佛有淚水就要溢出來。


    「身子還沒好,不要亂折騰。」徐楚彥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抽支煙。」


    蘇雯將頭埋進了被子裏,臉上滿是糾結與害怕的神色。


    徐楚彥之前,從來不曾推開過她的,今天他是……怎麽了?


    他難道忘了,他明明是不抽菸的嗎?


    徐楚彥來到醫院外,摸了摸口袋,才意識到自己是沒有煙的。


    苦笑了一下,覺得真的是見鬼了,自己這到底是找了一個什麽爛藉口?


    他現在有些後悔,昨天為什麽就那麽衝動地去醫院找了安欣?明明知道她是一個病人,為什麽還要那麽刺激她?


    道路上的霓虹燈閃爍不停,街上的人都是成群結隊的走著,唯有他孤身一人,顯得萬分寂寥。


    四周的景色越來與熟悉。徐楚彥抬起有些迷茫的眼神看著,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地走到了京都私立醫院門口。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也好。徐楚彥想著,哪怕不進去說話,隻在外邊看上一眼,也好。


    他垂頭走在安欣住院的那個樓層上,到了安欣病房門口的時候發現房門大開,裏邊空無一人。


    激m看到徐楚彥的時候愣了一瞬,隨後怒氣衝天地沖了過來,對著徐楚彥的臉不由分說就是一拳。


    力道極大,徐楚彥的牙磕到了嘴唇,鮮血一下子就滲了出來。


    「你他媽的還有臉過來?你還嫌她不夠慘是不是?」激m揪著徐楚彥的領子,反手上前又是一拳。


    「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徐楚彥用力想要掙脫激m。


    他算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因為安欣急成這幅模樣?徐楚彥想到這裏,整個人都不舒服了起來。


    「老子不會和畜生好好說話!」激m整了整自己的襯衣領子,揮手又是一拳,「又來這裏幹什麽?讓她去救你那個所謂的相好,嗯?」


    「是又如何。」徐楚彥冷冷笑了,「你算是什麽東西,也配在這裏說話?」


    「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激m的聲音幾乎要將整座醫院給掀翻。


    「吵什麽吵,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嗎?」一個房間走出來一個小護士,不滿地斥責了一聲。


    「你滾開!」已經處於暴怒狀態的激m對著小護士一聲大吼。


    徐楚彥眯眼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為什麽要這麽生氣?為什麽要這麽暴躁?難道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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