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步出前廳,碰上來找他的肖月潭,兩人避到幽靜的東廂去。


    項少龍道:“有沒有辦法給我弄一份稷下學宮的地形圖?”


    肖月潭嚇了一跳道:“你要來作甚麽?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項少龍道:“我隻是去把自己的東西偷迴來,齊王將我的百戰刀賜了給曹秋道,掛在稷下學宮的主堂裏。”


    肖月潭道:“我正想來告訴你這件事,誰說給你知的?”


    項少龍把今早韓闖來找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眉頭大皺,沉吟良久。


    道:“少龍勿要怪我多言,韓闖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貪心,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做事從不講原則。就算你對他曾有大恩,亦毫無分別。”


    想起今早韓闖誠懇的樣子。項少龍很難接受肖月潭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時使他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語重心長的道:“少龍萬勿鬆懈下來,你現在隻是由一極險惡形勢,轉到了另一種險惡形勢裏。若我是你,就絕不相信三晉的任何人,反是李園較為可靠,說到底楚人都沒有三晉人那麽感覺到嬴政的威脅。”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孤身一人,韓闖或龍陽君要對付我還不容易。”


    肖月潭搖頭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韓闖等都知此事絕不可張揚。若讓齊人知道真相,說不定齊王會把你奉為上賓,還恭送你返迴鹹陽。”頓了頓又道:“又或者幹脆下毒手殺了你滅口,這事誰都不能確定。”


    項少龍默然無話。


    肖月潭續道:“現在誰敢擔當殺害你的罪名。今天殺了你,明天秦國大軍兵臨城下,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一迴事。”


    項少龍道:“秘密殺了我又誰會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碼會有李園知道,韓闖和龍陽君豈無顧忌。”


    再笑道:“要殺你是那麽容易嗎?誰不知項少龍劍法蓋世,而且一旦讓你走脫,這處又非三晉地頭,哪個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殺你?若我是他們,首先要教你絕不動疑,然後把你引進無路可逃的絕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難施下中伏身亡。”


    項少龍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會小心。”


    肖月潭隻是以事論事,點頭道:“或者是我多慮吧!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照理龍陽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難再狠下心腸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難測,尤其牽涉到國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龍好好的想想吧!”


    項少龍拍拍肖月潭的肩頭,感激道:“在這裏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鳳菲的問題現在更是複雜。”


    肖月潭忙問其故,項少龍說出心中的推斷後,肖月潭眉頭緊鎖道:“我雖不認識韓竭,但觀他不遠千裏到鹹陽追求榮華富貴,真肯為了個女人放棄一切嗎?”


    項少龍同意道:“據說韓竭乃韓國的貴族,在韓時早和嫪毐認識。既肯和嫪毐這種人相交,很難會是個好人,若他是騙鳳菲而非愛鳳菲,問題就更嚴重。”


    肖月潭笑道:“這種事我們作外人的很難明白。鳳菲確是那種能使男人肯犧牲一切的女人。少龍不妨一試,好過白白便宜韓竭。”


    項少龍搖頭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韓竭,我更不會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鳳菲必是打算潛返鹹陽,作韓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嫪毐首肯,隻是要瞞過呂不韋。”


    項少龍歎道:“鳳菲真個狡滑,當日我告訴她說張泉背後的主子是呂不韋時,她還裝出震駭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態表情,騙得我死心塌地,原來我竟是給她玩弄於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還探聽到另一件會使你頭痛的事,你要知道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說出來亦不會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孫何忌照我的話去找仲孫龍打聽消息,原來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說你自恃劍法高明,不把齊國劍手看在眼內。唉!這人如此卑鄙。因怕開罪李園和解子元,故此要暗裏施展卑鄙手段。”


    項少龍聳肩道:“早有人來找過我,還吃了暗虧。若是明刃明槍,倒沒甚麽可怕的,總不會是曹秋道親來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人,他們最愛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亂的性子,但確有真實本領。”


    話猶未已,家將費淳慌張來報:“執事不好,有群劍手兇神惡煞的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執事。”


    兩人愕然互望,暗忖又會這麽巧的。


    項少龍不想肖月潭卷入這種麻煩事裏,更不欲暴露兩人的親密關係,堅持一個人去應付來鬧事的人。


    自於今早與韓闖的一席話推斷出鳳菲一直在騙他後,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對韓竭這堪與他項少龍匹敵的劍手,他雖無好感亦無惡感,但若要歸類,此君應該是“好人有限”之輩。但鳳菲卻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為此,在他心中鳳菲的地位不由急劇下降。他雖對鳳菲沒有野心,但總希望她托付終身的是個有品格的人。


    現在他心情大改,隻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鹹陽去與嬌妻愛兒相會,再耐心等待小盤的登基和與呂嫪兩大集團的決鬥。


    肖月潭雖指出韓闖不太可靠,但他卻有信心韓闖對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麵。


    直到此刻,他仍對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為他自己正是這麽的一個人。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殺和鬥爭。但在這時代裏,這一切平常得就像唿吸的空氣。


    左思右想間,項少龍跨過門檻,踏入前院主廳。


    五名高矮不一的齊國年青劍手,一字形的排開在大廳正中處,十道目光在他甫進來的刹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們穿的是貴族的武士服,隻看他們華麗的佩劍。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後,就是富商巨賈的兒子。


    張泉的親信昆山和家將馮亮、雷允兒等一臉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顯是被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激怒了。


    說實在的,項少龍現在心情大壞,很想找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開刀。但卻知如此一來,隻會把事情愈鬧愈大,最終就是惹來像仲孫玄華、旦楚、麻承甲、閔廷章那種高手的挑戰。


    眼前這五人絕沒有這類級數的高手,這從氣勢神態便可斷定。


    但也不宜太過忍讓,否則對方會得寸進尺,使自己在臨淄沒有立足之處。如何在中間著墨,是最考功夫之處。


    其中最高壯的青年冷喝道:“來人可是自誇劍無雙的狗奴才沈良。”


    項少龍冷哼一聲,直迫過去。


    五人嚇了一跳,手都按到劍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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