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郎心如鐵,硬拉著薑芙離開,麵對身後那些姑娘哀怨的目光,她頭都沒迴一下。


    來到了屋子外,果然如薑芙所料想的那樣,綻放著黑色光芒的陣法瑩瑩閃爍在這間殿宇外圍。


    不過,率先映入薑芙的視線裏的,並非是這讓人忽視不了的禁錮陣法,而是在這陣法之外、幽幽的藍天雲朵之下,那層疊聳立的高閣殿宇,丹楹刻桷,飛閣流丹,赫然散發著灼灼古樸典雅的氣息。


    這……是魔族所待的居所?


    薑芙眼裏的愕然是怎麽也掩飾不住,在她印象裏……哦不,是自她換了個魔族身體,順利入住這魔域以來,見到的景象無一不是如待在那屋子裏時的陰沉沉,哪裏有這種像是仙門中的閣宇?


    “看來,這已經是在王宮了。”


    大小姐把在屋子裏的不悅盡數收斂掉了,假扮成魔衛的那兩名女下屬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她出來,緊跟她身後左右,大小姐抬眼,她顯然也注意到了陣法之外的景象,說話的聲音都有點兒沉凝。


    “這……”薑芙本來想下意識地驚歎一聲,這魔族的王宮竟然都如此恢宏得像是仙門樓閣了?但話才吐了一個字出來,她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如今也是魔族的一員了。


    若是冒冒然然地說出這種話來,豈不是又要惹得大小姐多疑了一番了?


    薑芙的話頭一轉:“我們該如何破開這個陣法呢?”


    她記得……大小姐的這兩名下屬,可是把之前那兩名魔衛給騙了出去的,要是按照這麽的話,那這兩位女子肯定是勘破了陣法的,不然她們也是無法進得來這種禁錮陣法的。


    薑芙將希冀的目光投向那兩人,可那喚做小六的女子卻有些為難道:“大小姐,這陣法……”


    “這陣法進來容易,但想要出去卻難得很,當時屬下也是進來了才知這陣法竟如此……”


    小六越說,薑芙便越聽出了她話中的焦急和自責。


    大小姐聽了她這話,自然是長眉一揚,怒瞪了人一眼,不等她要罵人,薑芙就安撫住了她:“現在已是於事無補,不如想想怎麽出去。”


    瞧著大小姐果真平息了些許的怒氣,準備琢磨著這陣法,那兩名女下屬眼裏不由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


    誰不知道,她們的大小姐最是暴躁易怒,在氣頭上時誰的話都不好使,剛才同她相識多年的柳小姐都依然要在她嘴下吃癟,這個才和大小姐認識不久,且……看起來像個小乞丐的小姑娘,倒是能勸得動大小姐?


    薑芙不知曉她們心裏的小九九,但目光轉到眼前的陣法,她微怔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要抬手碰上那泛著魔氣繚繞的屏障時,大小姐一把擋住了她的手。


    薑芙怔怔地看過來,大小姐一臉的神情凝肅,顯然這陣法於她而言是不得了的東西:“出自魔尊手筆的陣法,你可不要隨便亂動,免得傷著你自己。”


    “我就是看看……”


    薑芙一臉訥訥地收迴了手,但捕捉到大小姐話中說的是什麽時,她又驟然一愣:“你剛才說什麽?這個陣法……是魔尊設下的嗎?”


    難怪了。


    這陣法瞧著,和當初在玄天宗同阿染培養感情時,她從丹陽長老洞府裏搜刮出來的陣法圖示,有些些許的相似。


    …………


    當時。


    薑芙教會了少年識字後,在讀書的方麵,她可不止讓那些話本子入了阿染的眼,她洞府裏所有的術法、陣法孤本,對少年可都是沒有藏著掖著的,他想要看,薑芙自也是不會攔著的。


    可是……薑芙眼裏染上了一絲茫然,阿染是什麽時候學的陣法?還把兩儀生四象的生死陣,融入了這籍籍無名的陣法中。


    薑芙也是看了片刻才看出來的,這法陣居然是由兩個陣法交雜繪製的,且這個參照了玄天宗的兩儀生四象生死陣的陣法,看著是隱於前麵的魔族陣法之下,卻也是無聲無息地囊蓋了它,使得這大法陣的氣息都在暗地裏抑製不住地帶上了些許的聖潔氣息。


    看到這裏,薑芙原本看到這屬於玄天宗的陣法時泛起來的困惑,在此時不覺有了點兒明了。


    ……


    生死陣,取意為“十年生死兩茫茫”,光憑這一句,便道盡了其中的悲難交加。


    薑芙在玄天宗裏是聽過關於這個陣法的故事的,傳聞是玄天宗創派之初的一位長老,同自己的妻子鶼鰈情深了百年光景,可好景不長在,妻子生病去世後,長老悲不自勝,卻仍舊沒有放棄尋找妻子的轉世。


    他苦尋天地緣法,曆經數百年的時光,才把這個能夠搜尋往者生魂的陣法給繪製出來,隻要他將陣法布落至天地各處,但凡有他妻子轉世之人出現,感應到了其中魂魄的陣法,便必會發出動響告知於設陣的主人。


    可惜,在勉力地把陣法完成之後,長老便已心力憔悴地無法施陣各地,後續隻能由他的親傳弟子親力親為,這其中的艱難和嘔心瀝血,薑芙都窺不得全貌。


    隻知道,長老直至心血耗盡至死,也沒能聽到那陣法的迴應。


    或許,在他身死道消後,他妻子的轉世偶有一日路過,戳了戳這不知名的陣法,心中還覺得好奇,可他卻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原來,陰陽兩隔與造化弄人是這樣的悲難。


    生死陣,覺往者生魂之氣息,卻要耗費布陣者的精血。


    眼前的這個陣法是阿染所布下的,他要找的人是誰,已然不言而喻。


    薑芙的指尖宛如是被燙了一下,突然間顫抖得厲害,本來準備試探著破開這陣法的大小姐,一下覺察到了薑芙的動作,她甚至都來不及再喝止住人。


    身子纖瘦的小乞丐就紅著眼眶,將指尖觸碰上了那黑氣繚繞的屏障,可如大小姐所想的糟糕情況並沒有出現。


    明明盤聚在陣法周邊的魔氣,宛如通了人性似的,在薑芙碰上來的那刹那,紛紛避退了開來,那隻瘦弱的手如願碰上了那陣法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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