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齊聲恭請,花神翩然而來,她今日依舊是雍容華貴,雲鬢高聳,隻是脖頸和手臂上卻盤著一尾毒蛇,那蛇碗口粗細,黑質白章,也不吐信子,隻是在她肩膀上趴著,竟是十分溫順,花神身後亦有十六人翩然而來,八男八女排排對對,手中各拖一盒,真如神仙下凡一般,花神落在眾人麵前,花道一品的四人才敢緊隨而後落下,其餘人盡在身後。


    江遷月見到四位花道一品的時候,在眾人於花神穀旁邊休息的時候,恐怕就被花神跟上了,他們一路跟來,恐怕就是想見比較比較蠻術與自家功夫孰高孰低。花神一輩子精研毒蠱之術,自認為在此道之中天下無雙,而蠻術對她來說恐怕也不過是典籍中的故事,她心中信過幾分還不好說,如今江遷月竟然真的找到了蠻族,種種蠻術與那六七丈長的金翅蜈蚣,更是花神平生聞所未聞之物,故而心生較量之意。


    武林中人見花神穀尾隨至此,不知是敵是友,均是神色有異,沈劍南更是將手擎在劍柄之上,雖然尚未發作,但是警惕之意不言而昭。


    江遷月拱手道:“花神前輩,穀中一別,前輩風采依舊,今日相助,想必是要會會蠻術。”


    花神隻是淡淡點頭,道:“以前不知蠻族真假也就算了,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雲滇雖然不止一山,但老身知道了他們這些旁門左道,亦不能不管。”


    “這蠱毒之事,若有花神出手,便可高枕無憂了。”白輕塵說道。


    “劍神客氣,眼下無需敘舊,先將這些避毒之藥吃了吧。”


    花神從袖中拿出一顆丹藥遞過,白輕塵不疑有他,接過便吃了,沈劍南唯恐是毒藥,白輕塵卻擺擺手道:“花神雖與我等有別,但在大是大非麵前斷然不會行那些不堪的手段,何況她若真要害我們,隻需要晚出來一時片刻,咱們現在已有傷亡啦。”


    沈劍南聽劍神如此說,倒也不好在說什麽,花神早拿出一顆遞過他眼前,他猶豫了一下便也吃了,花神穀的人也紛紛將藥分與眾人食用,化骨芙蓉自然忘不了江遷月三人,江遷月服下之後隻覺一股清涼之氣衝透五髒六腑直上百匯,他們先前吃的藥都是沈府配置的,那時吃了倒也不覺得如何,如今吃了花神穀的藥才知不同凡響。


    眾人雖有顧慮,但是看劍神和沈劍南都吃了,他們也就都吃了,他們吃了藥之後果然精神百倍,隻有沈劍南失了麵子,臉上不太好看,花神上前一步 ,從袖中摸出一個不及二尺的玉匣,上麵雕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花,花神打開玉匣,那裏麵分裝的是一朵玉匣上雕刻的一模一樣的花,這花像是杜鵑,生有七瓣七葉,每瓣花瓣均是不同的顏色,看上去極為妍麗,而與它鮮豔外表所媲美的便是它的香味,幾乎在花神打開匣子的一瞬間眾人就都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花神隔著玉匣往花中注入內力,原本含苞待放的花竟然在眾人眼前漸漸綻放,而那香味也濃鬱了數倍,原本排陣整齊的蠻物聞到這香味,竟然隱隱有倒戈蠻族之勢,花神方露出一絲微笑,眾人見此都嘖嘖稱奇。


    “旁門左道不過如此。” 花神輕聲說道。


    “哇,這是什麽東西,好漂亮。” 黃洛洛道。


    “這是傳說中的七葉禦蟲花。” 江遷月盯著那受影響的蟲巢說道,那些蟲子倒飛而迴,蠻族人也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些蠻物的可怕,而往往了解就意味著更清晰的恐懼。


    “小子有些見識。”花神迴頭看了江遷月一眼。


    他繼續說道:“此花是花非花,乃是用天下至毒之物澆灌而成,種花一畝方得一株,用內力相激則開,花香能禦百蟲,是花神穀的不傳之秘。”


    “你們江家知道的實在太多,若老身年輕幾十歲,斷不能留你們在世上,不過今日先叫這些蠻子自食惡果罷。”


    花神的語氣中隱隱帶著幾分期待,而蠻族中有幾位臉上塗著各色圖騰的人,卻拿出了根骨笛吹響,尖銳的笛聲帶著特殊的節奏讓人心煩意亂,而那些本已倒戈的蠻蟲,竟有停住的勢頭,花神見此再催內力,花香又濃鬱了幾分,蠻族的笛聲也片刻不停,蠻物中的蟲類似乎陷入了混亂,在中間亂爬亂飛,有的往群雄這邊來,亦有往蠻族那邊去的,但是蠻鷹蠻蛇之類更加奮勇,直蟲群雄這邊來,隻是花神穀中人亦施展蠱術,那些蜜蜂也受到七葉禦蟲花加持更加勇猛,同時點墨杜鵑從懷中拿出一個沉香木盒,打開之後飛出十八到金光,每一隻都帶著刺耳的振翅之聲,原來是十八隻金色的大螳螂,他們每一隻都有成人手掌長短,兩隻鐮刀似的手生的極長,這便是他閉關新練的金螳螂蠱。


    這蠱在空中極為靈活,而且他那兩柄鐮刀便像是金燦燦的寶刀一般,遇到其他蠻蟲均是一刀兩段,即便是鷹隼之類,也可在其身上留下長長的一道口子,而且金螳螂蠱身上處處有毒,被他打中即便一時未死,轉眼之間也會斃命,它們數量雖少,但卻極為勇猛厲害,衝入漫天蠻物之中,便如十八道金星一般,所過之處自有大片蠻物落地,大有所向披靡之意,花神穀眾人也都紛紛施展手段或放蠱蟲或舍毒物,兩方人未交手,地上的蠻物、蠱蟲屍體已堆了一層,隨著花神穀的蜜蜂死的多了,花粉味道漸淡,有些蠻物也漸漸衝了過來。


    沈劍南抽出金劍,當先喊道:“我等豪傑豈可龜縮於後,諸位英雄,隨老夫上!”


    他一人當先而上,舞出層層劍影護得周身密不透風,見家主一馬當先,沈府之人緊隨而上,三十六劍自然結成陣勢進退一體,其餘豪傑也紛紛跟上,江遷月三人對視一眼,同時一點頭,也都衝了上去,蠻族有人吹起號角,亦是進攻之意,雙方人馬踩著腳下泥濘的蟲屍終於短兵交接。


    幾乎是戰勢一開,蠻族就不可避免的落入下方,他們在花神穀毒蠱之術壓製之下,詭異莫測的蠻術隻能發揮出兩三分威力,雖然亦有些毒鏢毒粉之類的手段,初時打個猝不及防,江湖中人也有中招,而他們中了他們的毒無不死相極其殘忍,但江湖中人隻要小心防範也難以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反而是唐門弟子的各類暗器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江遷月親眼看到唐門少主手中有一個七寸大的鐵桶,他對著前麵的蠻人一擰便射出大片飛針,銀光四閃如同梨花隨風漫卷,大片蠻人像是割麥子似的倒下,血花紛飛如一場紅色的暴雨,正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暴雨梨花針。


    江遷月無心關注其他,他有一半心思放在躲避那些詭異的蠻物上,至於那些蠻人他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盡管對方人數眾多,但是他們的功夫太差,他躲起來毫無難度,另外一半心思都放在商吾秋身上,他憑借一身強橫的內力,殺入人群之中猶如虎入羊群一般,本是沒有一合之將,但是江遷月知道對於他來說這種生死相搏的實戰經驗實在難得,故而他在旁邊時常出言提醒,希望商吾秋能用最有效的方法製敵,商吾秋自然也知道江遷月的良苦用心,所以他時常克製自己的內力和招式,他的風格向來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可是這次在他手下的人倒是死的極少,大多數都是受傷。


    花神穀中的人也都紛紛上了戰場,他們各自皆有兵刃,其中有一位用雙劍的少年格外兇狠,直殺的滿臉血汙,身上的衣服都被鮮血浸透了,江遷月看到他胳膊上亦有傷痕,但他卻仿佛不知疼痛似的,雙目布滿血絲,似是與這些蠻人有甚麽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江遷月看他眼熟,迴憶起此人正是當初在花神旁邊的那位少年。


    盡管武林人士占據優勢,但是生死相搏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何況他們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蠻物,鷹隼專食人眼,而無眼之蛇卻是無數螞蟻組合起來,一刀劈下瞬間化作千萬更是防不勝防,山穀之間慘叫迴蕩不絕,眾人早已忘了當初在沈府立下不殺人的誓言,唯有花神在後方與蠻族祭司互相爭取各類昆蟲的控製權而白輕雲站在花神旁邊為其掠陣,蠻蟲之中不乏蚊蠅之屬,可是隻要進到花神一劍之地,便會在刹那之間變為死屍,甚至除了花神幾乎沒人看得清他是怎麽出劍的。


    蠻族盡管血勇,但依舊無法彌補實力上的絕對差距,雙方廝殺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日頭西斜,蠻族之人已經死傷了十之七八,所傷之人大多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否則他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剩下的人卻並無退意,似是要殺到最後一人、流幹最後一滴血才甘休,他們部落之中有一個穿著五彩羽衣的老者,見此拿出了一個不知什麽動物的頭骨,吹出了極為尖銳的響聲,這聲音極其刺耳在空穀之中亦是傳的極遠,眾人均不知他是在做什麽,但江遷月心中卻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過了盞茶功夫,眾人皆見那部落後麵林木聳動,忽然飛出一個旁人大物,這東西赤甲朱須,六隻薄翅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它一出現所有蠻物皆伏在地上不動,任由蠱蟲將它們殺死,宛如拜見神明真身的凡人——來的正是江遷月他們在神廟外見到的那隻金翅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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