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不記得沈府的百花天罡陣?”黃洛洛問道。


    “記得啊。” 江遷月知道她一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百花天罡陣,他想到那時候黃洛洛說的話,又看到了房頂上的十三顆夜明珠,恍然大悟道:“南鬥注生,北鬥注死?”


    黃洛洛拍了拍他的頭,道:“不錯嘛,不過雖說‘南鬥注生,北鬥注死’,但因為這是陰宅風水,所以與陽間的規矩正好相反,走死路才能見到死者,所以咱們應該走北鬥七星的方位才對。”


    黃洛洛說著就要往前走,江遷月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好吧。” 黃洛洛說著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石頭,江遷月甚至不知道她剛才拿了多少塊石頭,她手腕一抖,石頭化作一條弧線落在天樞星位上,三人都等了一會,果然周圍沒有異常。


    黃洛洛道:“我先去探探路。”


    不等江遷月再說話,她就一個起落跳到了光點上,她並未停留,接連幾下踩著北鬥七星的星位便過去了,黃洛洛站在對麵掐著腰說道:“你們也快過來啊。”


    江遷月與商吾秋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商吾秋也是一個縱身便落到星位之上,三人之中他的輕功最差,所以江遷月決定讓他先過,若是有什麽差池,自己也好援救,好在這些星位落點雖小,但距離也並不遠,所以對商吾秋來說也沒什麽難得,隻有小心謹慎,倒也不會出什麽差錯,江遷月見兩人都安然度過,他也沒有什麽顧慮,他提了一口氣,頭頂就像是有根無形的絲線提著他一般,腳下虛搗幾步,緊緊在天權位上輕輕點了一下,黃洛洛兩人甚至都不確定他有沒有落那麽一下,便又接著一騰到了兩人身邊。


    三人過來之後,江遷月又仔細看了看牆上的痕跡,他方才過來的時候,發現兩側牆上也有類似的紫色痕跡,隻是兩側明顯沒有這邊濃,而且她們在暗處也不容易看清,這東西像是幹涸的漆液一般,江遷月估計可能是某種毒素,如果有人走錯了路便會從浮雕上的蛇嘴中噴出,當年鼎劍閣那位前輩應該就是不懂奇門遁甲,所以才在這裏著了道,隻是不知他觸發了機關有沒有中毒,江遷月一直對這位未曾謀麵的高手心中保有一絲期望,也許他還沒有死。


    這樣想著,他便覺得這座墓室不是一個死地,他們也會活下去。


    三人轉過一個彎,往前又是一條通道,不過這裏的路卻崎嶇了許多,周圍的牆壁也逐漸失去了人工開采的痕跡,露出了山石本來的顏色,江遷月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這裏的石料應該不是從其他地方運出來的,而是這些蠻族人開山為墓就地取材,他們直接將挖墓室產生的石料加工成石磚,修建了這裏,而他們走到這,周圍人工的痕跡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然的石體,江遷月甚至看到了一株在石璧縫隙中長出的小草,這裏沒有陽光,它僅憑微薄的土壤和不知何處滴落的露水不知頑強地活了多少年。


    這一段的路程並不近,而且他們顯然走出了那座古墓的範圍,隻是他們既沒有見到主墓室更沒有見到墓主人的棺槨,這應該是一個沒有修完的墓室,從江遷月他們經過的那一段路程就可以看出,這些蠻族人為了修建這座墓室可謂是勞民傷財,而且布置了很多狠毒的防盜機關,由此推算他們想要埋在這裏的人物應該是一位大人物,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們最終沒有修完這座墓室,或許是因為戰爭,就像是曆史上的隋煬帝一樣,自己的墳墓還沒有修完,屬於他的朝代便已經覆滅了。


    三人走了約有半個時辰,火把都各自換了一支,由於不知道前麵的路還有多遠,所以江遷月建議隻讓商吾秋點一支火把,如果遇到什麽緊急情況再點其餘的也不遲。


    他們早已饑腸轆轆,借著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結伴前行,沒過多久,黃洛洛嗅了嗅鼻子,笑道:“前麵好像有水的氣味。”


    “嗯。”商吾秋點點頭,說道:“確實有水。”


    江遷月讓大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果然有隱約的水聲,但是他也學他們的樣子嗅嗅鼻子,卻是什麽味道都沒有聞到。


    “你們怎麽能聞到水的味道,我怎麽聞不到?”


    “這許是大漠的人獨有的本事。” 商吾秋說道。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江遷月搖搖頭跟在商吾秋後麵說道。


    他們又走了約有盞茶功夫,水聲漸漸清晰,轉過一個彎後,竟然看到前麵有隱約的亮光。


    江遷月喜道:“有亮光,說不定我們就要出去了。”


    幾人想到終於要拜托這個鬼地方,心中都十分高興,腳步也不由加快了幾分,當他們轉過最後一個彎的時候,走在最前麵的商吾秋卻停了下來。


    “怎麽突然停下了?” 黃洛洛問道。


    商吾秋低聲道:“別出聲。”


    他將手中的火把熄滅,才躡手躡腳的往前走,江遷月和黃洛洛見狀知道前麵必定有情況,所以他們也摒住唿吸往前,他們沒走幾步便看到商吾秋剛才看到的景象,饒是商吾秋提醒過了,黃洛洛還是難免倒吸一口冷氣,她把江遷月的手抓的生疼,以此克製自己出聲的衝動。


    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的是這座山的腹地,這裏十分空曠,確實有一條暗河緩緩流過,這條河寬約有十五六丈,但是河水比之前他們在找到沈春那條平緩了許多,河流正上方的山穀有一條裂縫,一條陽光正好照在河麵之上,將渾濁的河麵映襯出昏黃的顏色,也是因為這裏有陽光的照射,河邊滋生了一些綠色植物,江遷月首先注意到河邊的一塊岩石上靠坐著一個人,雖然看不清細節,但他隱約覺得那就是鼎劍閣的那位前輩,如今他終於可以確定他的死信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真正吸引三人注意力,而那微弱的陽光也不是他們之前看到的光源,那光源來源於山穀的牆壁上,那上麵有成千上萬隻眼睛在看著他們,這些眼睛的數量之多,幾乎覆蓋了整麵牆壁,每隻眼睛都圓睜著,一眨不眨的看著三人,饒是三人見過世麵,此時也隻覺得汗毛倒數頭皮發麻。


    江遷月眯起眼睛仔細看去,原來那山壁上趴著的是無數隻蛾子,每隻蛾子都隻有小孩巴掌大小,它們的翅膀不知為何散發著碧綠的冷光,而它們的每隻翅膀上都長著一隻眼睛似的紋路,方才三人乍看之下,便把這些當成了真正的眼睛,雖然現在知道它們不是真正的眼睛,但江遷月心中反而覺得更加恐怖。


    這樣詭異的蛾子江遷月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必也是蠻術所致,那位前輩的死一定也多少跟這些蛾子有關,它們的數量之多,實在令人咋舌,那些蠻蟲的難纏他們早有領教,如果同時遭遇這麽多蠻蟲,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不過好在它們像是睡著了一般,並沒有異動發生,三人小心翼翼走進山穀,這裏本來就有迴聲,他們弄出任何一點聲響都可能放大無限倍驚醒那些蛾子,所以三人非但不敢說話,就連唿吸都小心了許多。


    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終於來到河邊,他們不知道那些蛾子什麽時候會醒,所以隻想盡快過河離開,畢竟這條路雖然兇險,但總比迴去等死來的強,江遷月經過那具屍體的時候,看到他白色披風上繡著一把劍,那便是鼎劍閣的標誌,隻是過了這麽久,屍體早已風化,這裏臨河潮濕,就連骨頭都有很多地方腐朽了,但是江遷月從他身上殘存的衣服和牙齒判斷,這應該是個死的時候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的肋下明顯有一道傷口,應該是被短刀一類的兵器所傷,但是像他這樣的高手這種程度上根本要不了他的性命,就算無人醫治,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他也可以憑借內力痊愈,江遷月猜想他應該是被人打傷之後逃至這裏,先前應該在那處甬道之中中毒,到這裏之後毒發身亡了,至於那些蛾子江遷月一時還沒有什麽頭緒。


    他從他的懷中摸出一張手帕,上麵用血寫著一個“淮”字,不過此時血跡早已幹涸,這應該是他死前的絕筆,這個字如果不是他的名字,那就一定跟殺他的人有莫大幹係,江遷月不難發現他藏在身後披風下麵的佩劍,隻是他看到這柄劍的時候也不禁心中大驚,就連瞳孔也收縮了一下。


    這柄劍長有三尺五寸,帶鞘又添兩寸,寬僅有兩尺半,劍鞘通體墨綠,猶如遠山青黛,而他不需要將劍拔出,便知道這劍上麵一定遍布淡淡的雲紋,因為這把劍的名字就叫“岫雲” ,而岫雲劍的主人便是當今劍神的胞弟白輕雲。


    白輕雲當年劍法出神入化,更是一代大俠,他不像劍神那樣醉心劍道,反而喜歡喝酒,一生瀟灑不羈,但每逢惡人惡事,總會仗劍相助,事後也從不要報酬,甚至終身都隻在武林盟中掛一個閑名,多少次武林大會他都從不出席,是一位逍遙至極的人。江遷月也曾聽父親說起二十五年前白輕雲失蹤的事,但具體事由江平也不知道,沒想到如今卻在這裏碰到了他。


    江遷月拿了他的岫雲劍,這劍名字取自晉時陶淵明的“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可是如今,白輕雲卻在這陰冷潮濕的山穀中躺了二十多年,再也未能還家,江遷月將手在他早已成骷髏的眼窩上輕覆一下,他決定自己如果能活著離開這裏,一定要將岫雲劍帶迴鼎劍閣,讓鼎劍閣接他迴家。


    輕雲任飄渺,黃泉不應是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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