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洛洛心思通透,她看到江遷月轉身的時候便已知道了他的打算,她想要掙脫出去,江遷月死死抱著他,她從未覺得江遷月有這麽大力氣,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她不理解他為什麽會露出一絲笑容,但隻覺得自己心口疼到麻木,她瞪大了眼睛,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有眼淚滴到江遷月的臉頰上。


    正當江遷月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他忽然聽到“嘩啦”一聲輕響,聽路數竟然像是白無常那手扔紙錢的功夫,隻是光聽聲音他便知道這一下徒有其形而已,他眼角餘光確實瞥到身下多了紛紛揚揚的紙張,再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張張一千兩的銀票。


    江遷月知道出手的一定是商吾秋,他心中一喜,一隻手環著黃洛洛,另外一隻手在銀票上微一借力,隨即兩個人便向後滑落而去,事出突然,江遷月反應又匆忙,故而借到的力量微乎其微,盡管如此,也足以兩人穿過腳下的蟲潮,江遷月背摔在地上,胸口一悶,但卻不肯放走懷中的人。


    商吾秋雙掌猛然推出,滔滔氣浪如牆如幕,竟將那幾隻飛頭蠻攔住,無論它們如何奮力,都無法再進一寸,商吾秋接連又用了幾記劈空神拳,便將那幾隻飛頭蠻盡數殺死,至於那些噬金蟲,不知為何無法離開沙地一步。


    噬金蟲見三人離開了河圖暗陣,也都默默迴到了沙子當中,一時之間沙灘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商吾秋氣力損害極大,見到危機解除,也順勢躺在了地上,經過了那兇險的沙攤他覺得泥土的氣味格外讓人心安。


    死裏逃生的三人都用盡了力氣,黃洛洛趴在江遷月懷裏小聲啜泣,江遷月不知怎麽安撫她,隻好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江遷月看了眼同樣筋疲力盡的商吾秋,笑道:“少爺,剛才扔了多少銀子啊?”


    商吾秋略微想了一下,道:“兩三萬兩吧。”


    黃洛洛突然從江遷月懷裏抬起頭來,臉上還帶著淚痕,但卻誇張地說道:“這麽浪費錢?三萬兩可以買多少汽鍋雞呢?”


    “不浪費。” 商吾秋道,他想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錢沒了總會再有。” 但是他還有半句沒說出來:朋友沒了就真的沒了。


    江遷月點點頭,很多話他們之間不必說透,彼此都會明白。


    黃洛洛也從江遷月懷裏翻了出來,三人躺在草地上從樹葉的縫隙之中看著天,今天萬裏無雲,天藍的刺眼,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像是細碎的金子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斑點,蠻族的大陣中沒有野獸吼叫,甚至連蟲聲都很小,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時候發出沙沙細響,三人都還年輕,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活著的美好。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黃洛洛枕著自己的手臂說道。


    商吾秋說道:“人總要前行。”


    “嗯。”江遷月閉上了眼睛,感受到陽光曬的自己臉上有點癢,他懶洋洋地說道:“不過偶爾也要休息一下,洛洛不是說前麵不遠就出去了麽?出去之後想來還有一場惡戰,咱們也都累了,就先在這裏休息休息吧。”


    “是啊,這一路勞神費力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我們在這歇一會兒再走。” 黃洛洛也附和道。


    商吾秋道:“你不是說咱們進陣之後便被蠻族人察覺了嗎?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


    江遷月說道:“咱們這是要去蠻人的老巢,無論如何都會跟他們遭遇的,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還不如抓緊時間休息休息,也好有力氣收拾他們。”


    商吾秋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便說道:“好吧。”


    三人躺在草地上,任風吹過頭發,江遷月甚至想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那片沙灘底下有那些恐怖的噬金蟲,這裏倒真是個愜意的地方,不過三人也都知道身處險地,所以也沒有人能真正睡著,都是微閉著眼睛默默恢複著體力和內力,偶爾有人說上一句話,另外兩人都會隨口聊上兩句,他們的聊天內容有江湖上的奇聞異事也有一路上遇到的美景美食,但是三人都極有默契的沒有提沈春恐怖的死相,丟了又尋迴的成祖金劍還有這片充滿恐怖和殘忍氣息的森林,他們需要從這樁棘手的案子中抽出來,好好休息上一會兒。


    半個時辰後,黃洛洛看著天上漸漸厚重的雲彩說道:“像是要下雨了,咱麽抓緊走吧。”


    “唉,好。” 江遷月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至於商吾秋他早已站了起來。


    半個時辰根本恢複不了多少內力,尤其是商吾秋,現在還處於內力用了七七八八的狀態,三人主要還是放鬆了一下緊繃的精神,隻是他們也都知道雲滇之地天公喜怒無常,方才還是萬裏無雲可轉瞬之間就有可能下起傾盆大雨,所以三人並沒有耽擱,叢林之中雖然不知有什麽未知的危險,但總能找到一個避雨的地方。


    三人進入森林沒過多久,隨著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落在地上激蕩而起的雨珠形成了一層蒙蒙水霧,雨幕宛如天河倒瀉一般,直讓人睜不開眼睛,方才晴朗的天空一去不返,黃洛洛甚至覺得那厚重的烏雲已經壓在了樹梢上,天地被雨水變為混沌,江遷月隻覺巨大的雨聲讓他幾乎失去了聽覺,他脫下外袍盡力罩在三人身上,可是在這樣的暴雨之中根本無濟於事。


    黃洛洛大聲說道:“天氣對陣法也有影響,因為這場大雨,陣勢變了,我們需要走別的路!”


    江遷月同樣大喊道:“你帶路就是!”


    大雨本就遮蔽了視線,九黎奇門又是黃洛洛前所未遇的難解之局,她的腳步也變慢了下來,江遷月跟商吾秋也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黃洛洛走到密林之中相對空曠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她再重新辨認方位。


    天空中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將幽暗的森林照亮了一瞬,僅僅刹那的光亮,江遷月卻看到草叢後麵有一雙眼睛,那是人的眼睛!


    雨聲遮蔽了太多聲音,讓他沒有聽到森林中有人活動的聲音,他也知道這時候說話黃洛洛也未必能聽得到,江遷月直接一把將黃洛洛撲到在地,一隻木箭幾乎擦著兩人的頭皮射過,釘在兩人身後的樹上,商吾秋見狀也知生了變故,他同樣提起內功凝神以待。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江遷月看到樹林之中站起來很多人影,這些人難辨樹木,但最少也有幾十個,他們的身材矮小,皮膚黝黑,身上隻是簡單的圍了一些獸皮,每個人腰間都穿了一條繩子,上麵係著幾個皮簍,這些人有的拿著長矛有的手持匕首,但無一例外都是一種如同黑水晶般的石頭做的武器,竟然沒有一件鐵器。


    江遷月問道:“能走嗎?”


    黃洛洛搖搖頭:“他們一定早都埋伏在這了,這裏其他方向通向的都是危險,隻有他們身後一條路是生門,他們這是要甕中捉鱉。”


    “哪有把自己比喻成鱉的,既然不能走,那就隻能硬闖了,少爺,你怎麽樣?” 江遷月問道。


    “無妨,一路上都對付這些陣法蟲子,早都煩了,正想會會這些蠻人。” 商吾秋說道。


    三人說話之間,對方又是一輪射箭,聲音很大程度上被雨聲遮掩,但是三人有了防備便都不怕,雖然對方用的隻是木箭,但想起蠻人的種種作為,他們都擔心箭上有毒紛紛閃避,同時也都像他們迎了上去。


    一聲炸雷平地響起,宛如天神為他們打起了戰鼓,那些蠻人口中喊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兩方人一接觸便沒有商量的餘地,江遷月借助詭譎的身法在蠻人之中穿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而黃洛洛趁機便將其擊落,商吾秋憑借強橫的內力更是所向披靡,他一路上受了不少憋屈氣,此處正是發泄的時候,蠻人無論是刀來矛往,他都是憑借直接將對方的武器折斷,再用他自己的武器將其殺死,要麽便是一拳一腳之間,已是將對手的骨骼內髒打破,跟商吾秋交手的蠻人下場都極慘,但他們又抓不到江遷月和黃洛洛的影子。


    這些蠻人並不會武功,他們的招式甚至還不如商吾秋,更不用說內力了,故而真正短兵相接之後,他們雖然有武器在手,但根本不是江遷月三人的對手,幾乎一個照麵,對方就有將近一般人永遠留在了森林之中。


    那些人見根本攔不住江遷月三人,尤其是商吾秋越戰越勇,他每次出手都有至少一人橫死當場,雨水甚至來不及將血液清洗,他們瞬間分成前後兩圈,前麵的人皆持長矛想要暫時阻擋三人,但是商吾秋雙掌猛掃,接連攻擊之下,將對方的長矛盡數掃斷,可是後麵的人卻拿出一種類似號角似的東西,江遷月還以為對方要叫人,正想提醒商吾秋阻止,那些人卻吹出一蓬黃色的煙霧,這號角之中不知裝的什麽,煙霧的味道又腥由臭,一個人吹出的煙霧已是不少,眾人將三人圍在當中,黃煙更將幾人包裹的嚴嚴實實。


    “不好。”


    江遷月捂住口鼻,腳下一點被竄出煙霧的範圍,可就算如此,他還是覺得頭腦一陣昏沉,那些蠻人竟然都長出了野豬似的獠牙,他們的眼睛像是琉璃一般無神,望之恐怖,他們每個人身後都出現了一個兩丈來高的人影,除了腥紅的眼睛以外渾身漆黑,根本看不清楚,而周圍的樹木也都長出了五官,樹杈變成了枯手,藤蔓如初觸須一般亂舞。


    江遷月的頭腦越發昏沉,而且他竟然覺得提不起內力,本來已經跳出了煙霧的範圍,卻又一個倒栽蔥摔了迴去,他看到那些長著獠牙的蠻人向自己圍攏過來,身後的黑影發出了猙獰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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