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曉岑帶著恐慌的心裏每天一如既往的上課、下課、吃飯、就寢,她無時無刻都在擔心那個北京的男孩兒會找人報複於子陽,怕他玩兒陰的,怕他小肚雞腸,可半個多月過去了,依然沒有動靜,言曉岑也鬆了一口氣,覺得那個男生估計是怕了於子陽,也不敢報複了。

    周末,言曉岑迴到家,看到她媽正在看電視,她爸又喝多了,穿著三角內褲爬在屬於他自己的小房間裏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唿唿的喘著氣。

    “媽,我迴來了,他又喝多了?”

    “恩,跟外邊喝的,迴來就爬那兒了。”曉岑媽因為經曆這個酒醉人的事件太多了,也莫不關緊,管他是不是喝多了,趕緊睡著了最好,別惹事兒就好。

    “曉岑正往樓上走,聽見她爸叫她:”曉岑,曉岑,是不是你迴來了?過來。“

    曉岑媽趕緊衝曉岑擺手:“別出聲,趕緊迴自己房間,一會兒又找事兒。”

    曉岑也放輕了腳步,慢慢的上樓。

    “曉岑,過來,我知道你迴來了,過來,我跟你說點兒事兒。”曉岑爸叫喊著,聲音絕對能穿破牆壁,傳到鄰居的家裏。

    曉岑無可奈何的走下樓,走進那酒氣熏天的房間,她站在門口,說:“嘎嗎呀,我還以為您睡著了呢。”

    “得了吧你,我那麽大聲叫你你沒聽見?我才不信呢,曉岑你要錢麽?”

    “不要。”曉岑想,問我要不要錢肯定是想讓我給他揉背,還總用要錢麽做幌子。

    “不要啊,不要就給我揉揉背吧,你要是要我就給你點兒。我這一天累著呢,你給爸爸揉揉,好閨女。”

    曉岑心裏想,說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自己也不是不願意給他揉,隻是他總是這麽醉醺醺的,沒個正經,又隻穿了個內褲,醉貓一樣爬在床上,真討厭。

    曉岑走過去,坐在床邊,給他爸揉背,心裏並不是心甘情願,隻是為了她爸工作辛苦才給他揉的。

    “曉岑,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你這麽大了,應該明白,也應該理解我,我想跟你說,你還記得那個季紅阿姨吧,我想你肯定記得,上周我和她碰到了,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能碰上,她一點也沒老,還跟我說很想我,一直惦記著我,好像也沒結婚呢。”

    聽到季紅這個名字,曉岑的腦子裏馬上迴想起當年的情景,迴想起他爸為了那個女人跟她媽離婚,為了那個女人,把自己扔到親戚家不聞不問,讓一個剛上小學2 年級的孩子失去母愛,整天躲在被子裏哭,為了那個女人,她爸把什麽都拋棄了,拋棄了屬於自己完整的家,拋棄了賢良書德的妻子,拋棄了自己女兒對父親的敬仰,沒了,一切都沒了,伴隨著這個女人當年與父親的糾纏,把屬於一個家庭完美的笑聲剝奪了,鏟平了,把屬於一個女兒對父親的依賴扼殺了,把一個女人對丈夫的期待磨滅了,這個女人,季紅,紅妓,它簡直就是迎春樓裏的妓女,就是路邊理發店裏的野雞,撲棱著翅膀招惹那些吃屎的蒼蠅,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自己的父親也好不了哪去,要真有本事兩個人怎麽不結婚啊,都要結婚了怎麽又不結了呢,這隻蒼蠅還不是覺得那立著貞節牌坊的野雞不是居家過日子的人,怕自己受委屈,怕受氣,到時候還要倒過來伺候她,北京的男人不會放棄做大爺的傳統,什麽也改變不了他們自以為是的“精神”,總之“大爺”才是他們的地位。讓人看不起,敢做不敢當,還想吃後悔藥,也就是她媽有宰相肚裏能乘船的雅量,有著保守女人的傳統,她媽傻,她媽苯,她媽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個幸福的家,她媽看不了自己的男人給自己下跪,她媽狠不下心,她媽受不起她爸那死皮賴臉的糾纏,才複了婚,她媽必須忘記那隻蒼蠅以前種種吃屎的經曆,從新跳入火坑,從新跳入深淵,從新夜以繼日的守護這個家,她傻,她苯,她寬容,她大度,她的母愛大過天,她也是個天大的白癡,她自作自受。

    心裏憤怒的怒火使勁往上拱,拱到曉岑的嗓子眼兒,又背她使勁的咽迴去了,平靜的說:“您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您要想找她過您就去吧,反正我也大了,也不會像小時候那麽哭鬧了,我媽估計也不反對,您放心,我會照顧我媽,我媽有我就行,您要是找她去過,我也能理解,畢竟我這麽大了,什麽都懂了,能理解。”

    言曉岑說出此番話的目的真的是想勸服他爸走,離開她們,讓她們過上平靜的生活,她也真的是理解父親,她想,她爸整天自己睡在這個小房間裏,以他不到50的年齡,難道他不想那事兒麽?想了怎麽辦,沒見他往她媽的房間裏跑,難道自己解決了?還是去外麵找雞了?如果真的找雞了,那他多髒啊,自己還在給他揉背,真是惡心,如果沒去找雞,他怎麽解決自己那點兒事兒,想不通,也許他根本不喜歡她媽,歲數大了就更不喜歡了,覺得沒興趣了,老了,沒準兒都這樣,誰知道呢?她想,她爸怎麽能跟自己說這些事情呢,真是為老不尊,真是討厭死了,揉著他的背都覺得髒,一會好好洗洗手。

    曉岑爸不知道曉岑心裏真正的想法,他隻覺得自己女兒長大了,懂事了,能理解他了,在欣慰之餘慢慢的說著:“好閨女,好閨女,好……,比外邊的小姐揉的還舒服。”唿唿的睡著了。

    曉岑衝到樓上的衛生間,趕快用舒服佳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心裏想,把我當小姐了,按摩小姐,哼。

    一大清早,一家三口都起床了,曉岑在衛生間裏刷牙,就聽見客廳裏她爸憤怒的嘶嚷聲:“你動我手機嘎嗎呀,你看什麽呀,你說這手機好好的放在這兒,你動她嘎嗎呀。”

    “我沒看,我擦桌子,弄濕了一點兒,我看看進水沒有。你嚷嚷什麽呀,這大清早的。”曉岑媽辯解著。

    “得了啊,你想幹什麽我還不知道,你看什麽呀,裏麵都是我們男同事給我發得黃色笑話,你看了不好,別瞎看。”曉岑爸的聲音有穿破了牆壁,傳出窗外,引得窗外走動的人都在四處張望。

    “得,得,我錯了行了吧,以後你自己的手機放你自己的屋裏,免得別人拿起來,你就心虛。”

    “我心虛什麽了,你丫廷的怎麽這樣啊,我心虛什麽了,你說我怎麽心虛了。”繼續嘶嚷著。

    “行了啊,不說了,你沒心虛行了吧,都是我錯了,別嚷嚷了啊,讓鄰居以為咱家住了一窩土匪呢老嚷嚷,都是我的錯,別讓人看笑話,你趕緊洗臉去吧,一會吃飯了,去,去,去,洗臉去。”曉岑媽推著曉岑爸的胳膊,示意她去樓下的那個客衛。

    曉岑沒有下樓看,她不知道她爸還記不記得昨晚和她的私密對話,她覺得她爸發脾氣的原因就是手機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決定一探究竟。

    到了晚上,她爸照例喝酒睡覺,等到半夜2點多鍾,曉岑起身,慢慢的下床,光著腳走到樓下,悄悄的看了一下醉貓一樣的父親,然後遍輕輕的拿走了他爸的手機,曉岑躡手躡腳的迴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打開台燈,悄悄的翻閱她爸手機裏的短信。

    紅:中午吃的什麽呀?

    紅:想你了。

    紅:在做什麽呀?

    紅:恩,一定要愛護自己的胃,多吃點,別讓我擔心。

    看到這裏,言曉岑忍不住了,她覺得太惡心了,“紅” 哇,想吐,不知廉恥的女人,不知羞恥的蒼蠅,又膩股兒到一塊去了,曉岑想:她爸怎麽能這個樣子,都這麽大歲數了,也不知悔改,可憐我那善良的媽,還傻不拉幾的拆洗被褥、站上窗台擦玻璃,白忙活。她想起以前的種種委屈,想起她爸狼嚎一樣的嘶叫,想起他的不管不顧,想起他喝了酒的醜態,想起他罵人不吐葫兒的惡略,想起她媽的容忍,想起她爸昨晚的話,她決定讓她爸走,讓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要是對妻子沒感情,就別每天喝酒來發泄,要是在這個家裏不能快樂,就走,支持他去尋找他下半生的人生樂趣,別以為誰離開誰沒法活,別可憐兮兮的整天說自己辛苦不容易,把錢都給我們娘兒倆了,難道你不吃飯,你不住在這個要交一切費用的房子裏,要是想走,沒關係,你誰都對得起,我們並不是不能理解人的人,要走就走,你什麽都不虧欠我們,我們也不虧欠你的,放你走,讓你走,趕快走,一分鍾也別留在這裏……

    憤怒的曉岑把自己的激憤都憋在心裏,腦子裏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腦袋都要爆炸了,她喘著粗氣,腦子控製不了的還在拚命的轉,她覺得氣壓低了,她喘不上氣來了,她深唿吸,喘氣的聲音越來越大。

    “砰”的一聲,曉岑的房門開了,她猛的一迴頭,心裏砰砰直跳,原來是曉岑媽聽到她的喘氣聲下床來看看她,看到她眉頭緊鎖,唿唿的喘氣,看到她大半夜的拿著個手機在氣氛。

    “嘎嗎呢,不睡覺,誰的手機啊。”曉岑媽輕聲的問。

    “沒事兒,媽您坐下,關上門,我跟您說點兒事兒”

    她媽照曉岑的吩咐坐在床邊:“說吧,什麽事兒啊。”

    “媽,要是,要是沒有我爸,咱們娘兒倆過,行不行。”曉岑試探性的先摸摸她媽的脈。

    “行啊,那有什麽不行,以前的房子歸他,車也歸他,咱們就要這個房子就行了。”顯然曉岑媽平時是想過這個問題的,要不現在怎麽答得這麽痛快,而且還把財產都分配好了。

    “真得,那行,您看看這手機短信,本來我不想告訴您的,怕家裏鬧翻,可既然您都想得這麽透徹了,就給您看看。”曉岑一邊把手機遞到她媽手裏,一邊給她媽敘述昨晚她爸跟曉岑說得話,把一切她爸的私密全都全盤脫出,她的目的就是想讓她爸去找尋自己的幸福生活,別再他不喜歡的家庭中委曲求全的,大家誰都不好過。她認為自己是好心,她是在挽救不同人的不同命運。

    曉岑媽看到短信哭了,曉岑沒有想到她媽會哭,她本以為她媽是有這個心裏準備的,沒想到她媽這麽的傷心,也許女人就是這麽脆弱,她不在乎她做了多少事情,不在乎她幹了多少活,不在乎沒有丈夫在身邊的日子,不在乎自己掌管家的辛苦,也許她還在享受著這份持家的榮耀,也許她還在等待丈夫老了以後真誠的懺悔,這下全沒了,沒了,幾個短信,就帶走了她一切的努力,帶走了她一切的功勞,帶走了她捍衛已久等待平反的心情,她媽默默的流著淚。

    “曉岑,以後我們一起生活,他願意走就讓他走,我沒什麽遺憾,這個家老人沒留給我們什麽,都是我和你爸掙來的,他不珍惜也沒辦法,你長大了,再離婚也沒什麽了,給他一套房,他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媽,您放心,等我畢業了,掙錢養活您,咱倆好日子在後頭呢!”曉岑向她媽真誠的承諾著。

    樓下傳來響亮的咳嗽聲,她爸因為喝酒的緣故,半夜總要起來灌水,要不會渴得要命,他起來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再看看曉岑的房間裏還亮著燈,就喊:“曉岑,你還不睡覺嘎嗎呢,看見我手機了麽,你拿我手機了吧。”

    曉岑母女走下樓向他攤牌,因為這個時候不攤牌也躲避不了拿了他手機後的責罵。

    曉岑媽說:“咱們離婚吧,給你一套房,車也歸你,你愛嘎嗎嘎嗎去吧,愛跟誰過就跟誰過去吧,我們也不指望你什麽了,閨女歸我,我們怎麽生活你也就別管了,行不行,你願不願意?”

    曉岑爸看到曉岑媽手裏拿著自己的手機,他想肯定是已經知道什麽了,所以也沒說話,抄起酒瓶子坐在沙發上喝悶酒,曉岑母女沉默不語,等候著他的答複,“不離,不離,我都業到這份兒上了,房子也買了,我不離。”

    “那這個大房子歸你,我們娘兒倆搬迴過去的房子住去,行不行,曉岑是個閨女,以後也不用給她準備房子,這房歸你,我們搬走,行不行。”曉岑媽已經是痛恨這個男人到底了,但還是心平氣和的和她爸談判。

    曉岑爸灌了一杯又一杯,眼睛又沒神兒了,眼眶又攔不住眼珠子了,紅血絲衝滿他的雙眼,他站起身,拿起乘水果的大水晶盤子,一下子拽到地上,碎片飛濺出客廳,破碎的聲音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的刺耳,接下來,木質的茶幾也被他掀翻了,茶幾扣在地上,四腳朝天,這驚天動地的動靜讓曉岑心裏一陣陣的發冷。

    翻車後的曉岑爸站在客廳中間正在琢磨還又什麽可砸的,一邊找一邊嚷到:“你們這兩匹狼,大晚上的跟我說這個,我不離,就是不離,這歲數都要到該享受的時候了,想跟我離婚,讓我從新業去,沒門兒,死也不離。”他氣氛的開始打電話,撥不通就把電話摔爛了,他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他用腳踢散落在地上的水晶碎片,踢飛了一個又一個,曉岑媽不去拉他,曉岑也不去勸阻他,就讓他借著酒勁兒發瘋,就讓他說出心裏話,就讓他砸,就讓他摔,也不怕鄰居聽見了,也不怕丟人顯眼了,就看他能怎麽樣,就看他能瘋到什麽地步,曉岑爸瘋狂了,他拽過曉岑媽要打,曉岑飛一樣的衝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大聲的嘶嚷,你敢打我媽一下,我就捅自己一刀,你試試。話音剛落,她爸摔開她的手,照著她媽臉上就是三拳,曉岑媽推嚷著,“你嘎嗎呀,你瘋了吧”

    曉岑衝向廚房,拿起水果刀,啪啪啪,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三刀,血順著她的胳膊流,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曉岑舉著流著鮮血的手,走迴客廳,舉著給她爸看,憤怒得咬牙切齒的說:“你看,我說了,你敢打人,我就敢割死自己,你看看,我說話算話。”

    曉岑媽立馬跑過來,拉著曉岑的手哭,:“傻孩子,你這是嘎嗎呀,你別理她,咱們都不理她,你打不過她,嘎嗎傷害自己啊?傻孩子!”

    曉岑本以為這樣可以嚇唬住她爸,沒想到她爸看到自己流滿血的胳膊一點都沒反映,直接歪在了沙發上,歎著長氣,說:“沒法活了,沒法活了。沒好人走的道兒了,沒法活了……”之後慢慢的睡著了。

    曉岑媽給曉岑包紮了傷口,母女又在這一個硝煙彌漫的深夜裏睡去,眼淚幹在臉上,緊鎖的眉頭並沒有因為睡著而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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