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齋頭一次覺得怕了,不為別的,是因為這件事直接驚動到皇帝那兒去了,他再如何膽大包天,總也不敢在皇上麵前明目張膽地動手腳啊。


    當年查抄燕王府是他負責的,但幾處機密關節之處卻是皇上派人告訴他。晏博齋心裏明白,燕王那些犯上作亂的證據當中隻怕也有栽贓的成份。


    他能搭上皇上這條線,本來就不甚光彩。隻是機緣巧合,偶然窺到了當年太子的一樁秘事,自己又見機行事地替他遮掩了過去,博得了太子的信任,才慢慢地任用起他來。


    因為有那樣的開始,他這個太師府的庶長子又不顯山不露水的,所以太子總是交待他去辦一些不大見得光的事情。當然,跟晏博齋防著邱勝一樣,皇上也不會讓他有機會窺探到整件事的全貌。


    但晏博齋到底比旁人對皇帝的陰暗一麵了解得多些,心裏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恐懼和害怕。雖然皇帝現在對他表麵上似乎挺溫和的,但萬一將來他想卸磨殺驢怎麽辦?


    初嚐權勢滋味的人總是會食髓知味地想要更多,所以晏博齋大著膽子,在查抄燕王府的時候昧了私。除了藏了那禦米殼,還將一些不大重要的燕王府舊衛豢養起來。


    那些江湖人物不過是些亡命之徒,誰幫他們逃脫罪責,出錢養活他們,他們就給誰賣命,談不上什麽忠心不忠心的。


    自從有了這批人在手裏,晏博齋真是覺得辦起許多事來從容多了,尤其是有些不大方便直接出麵的,找他們出手,軟硬兼施很快就解決得悄無聲息了。可這種見不得光的勢力,平時看起來似乎使得很順手,但到了出問題的時候,這夥人就是最燙手的山芋了。


    不用問,晏博齋也知道,既然查抄了燕王府,皇帝一定會對起疑心。他很確信,自己在燕王府那兒,是沒有留下什麽線索的,但保不住逮住一個兩個,嚴刑逼供之下,那自己可就什麽都完了。


    晏博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團團轉。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好派人去接頭聯絡,想想,他派出幾個機靈家丁,說是要打探告禦狀的事情,把他們派了出去。


    等到傍晚,消息就傳了出來,是薑綺紅未婚夫家的案子平反了。


    晏博齋趕緊追問:“那可有別的?”


    家丁搖頭,“再沒聽說什麽事了。”


    晏博齋稍稍安下些心來,卻暗自懊惱,怎麽自己就沒想著把燕王地牢好生檢查一遍?那個證據定是趙玉蓮發現捅出來的,隻那丫頭到底是怎麽把消息夾藏出去的?自己到底還是一時心軟了,當初就應該幹淨利落地把他二人一刀結果才是。


    女人都是些又狡猾又麻煩的東西,以後再不可對任何女人心軟了。


    不過現在事已至此,再說什麽也無用了,得趕緊想個辦法補救才是。不為別的,就為了挽迴皇帝的信任,他也得有所行動才是。


    該怎麽辦呢?晏博齋在這兒苦苦思索著。


    後院裏,朱氏也已經基本確認了告禦狀的就是章清亭了,這在她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波。


    真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能夠做到如此地步,她這是破釜沉舟,要救她相公性命啊。朱氏心中不禁怨恨起晏博齋來,做事做得這麽絕,逼得人家不惜捅到皇帝跟前去了,若是事情追查下來,找上門來,這可不是他一人的事情,還得連累她們母子。


    不行朱氏也開始動著腦筋,要如何保全她們母子的聲名與尊榮。


    到了天交二更,各家各戶都開始歇息的時候,一道黑影出現在了晏府門外,以特定的暗號進了門,又被帶到了晏博齋的麵前。


    晏博齋一直沒有睡,等著他的到來,見麵就問:“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爺放心,一個失手的都沒有。幸好您足智多謀,提醒得早,全都安全迴來了。”來人恭謹地答完,卻問:“可是現在夥計們心思不大穩,大街小巷都在傳有人告禦狀的事情,還扯到燕王府上。咱們兄弟是托您的福才劫後餘生的,大夥兒都不願意又白填進去了。爺您看是否安排我們離開,暫時避避風頭?”


    這就是大難臨頭要各自飛了,迴不迴來可說難說。晏博齋會意,“我也正有此打算,你們也拘在京城好幾年了,正好趁此機會出去轉轉,或是迴家探個親也行。我明兒給你們把路引和盤纏都準備出來,倉促之間,你們也別嫌少,先拿著出去避避風頭。”


    來人目的達到,很是滿意,“多謝爺了,那我們明兒就在家裏等著爺的好消息了。”


    晏博齋微笑著頷首,卻問:“那位趙先生可還安好?”


    來人點頭,“受了些驚,無事。”卻又報喜,“他已經染上癮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煙吸呢。”


    晏博齋一笑,此事早在他預料當中,卻又格外囑咐了句,“好生照看著他,你迴去時也小心些,可別陰溝裏翻了船。”


    “爺放心,就這麽點子地方,出不了岔子。”來人應了退下,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晏博齋原本和藹的臉漸漸變得狠厲起來,半晌,卻又意味深長地一笑,安心睡下了。


    趙成材這一夜可真睡不著,路上一番顛簸驚嚇,讓本來開始癒合的傷口又隱隱滲出血來。又擠在個存放雜貨的狹小地窖裏,連個氣眼也沒有,空氣汙濁之極,條件可比在燕王府更差了些。


    為了讓人放心,他一緩過勁來,就急吼吼地要煙抽,卻在暗中思量脫身之計。這夥盜匪也真膽大,沒把他往外帶,就安頓在京城裏的一所民宅之中。還記得進來之時,瞧見院中有不少車馬,似是個車馬行,卻不太大,擠得滿滿當當的。一時聽見周邊的雞鳴狗吠,趙成材心下好笑,這也算大隱隱於市了。


    因為表現好,他還討到點傷藥,這全是春梅千辛萬苦求來的。趙成材關鍵時刻救了她一命,讓這丫頭極是感激,照顧他也更加盡心盡力了。隻是心中的隱憂也更大了些,晏博齋已經開始對她出手了,趙成材能救得了她一迴,難道還能救得了第二迴?


    趙成材知道她煩惱什麽,隻能勸她放寬胸懷,走一步看一步再說:“要不明兒我試試看能不能把你打發出去一趟,趁著這亂乎勁兒,你看能不能先躲出去,可你身上有錢麽?”


    春梅點頭謝過,“我有身上這幾件首飾,盤纏就夠了。”卻悄聲問:“若是我能離開,要上哪兒給你家娘子送個信去?”


    “太危險了,你若是能跑就跑吧,別管我了。晏博齋不殺我,遲早就會放了我。”


    “那可不行。”春梅道:“你都這麽幫我了,我怎麽能不幫你的?”


    趙成材想了想,“那你就去喬仲達家的商鋪幫我報個訊就行。可別停留,說完就走,知道麽?若是路上有什麽變故,你也可以上紮蘭堡去,記得先到永和鎮,再坐船去紮蘭堡,然後打聽紮蘭書院。那學堂旁第一戶張姓人家,就是我媳婦家的。你到了那兒報我的名,他們會收留你的。”


    正待再琢磨琢磨該找什麽藉口讓春梅離開,此時上麵有人送飯下來了,二人皆住了口,不再多言。


    這兒不僅住得差,連夥食也差了許多。趙成材勉強喝了兩口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了,可春梅的反應比他更加強烈,吃到一半,全吐了出來。


    趙成材心中一動,有藉口了。


    第458章送來的功勞


    “趙先生,您說什麽?”春梅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平坦的小腹,“我……我有身孕了?”


    趙成材反而疑惑起來,“難道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有些話,他一個大男人不好說得太明白,隻道:“我瞧你方才吐成那樣,與我娘子剛有身孕之時頗為相似。不管是不是真的,這都是一個機會。明早你假意再吐,說不舒服,讓他們放你出去看大夫,若是有人要跟去,你也別阻止,就讓他們陪著,到了藥鋪再趁亂逃走。”


    春梅沒有一丁點初為人母的欣喜,反而陷進深深的隱憂中,“可若是有了……我該怎麽辦?”


    這個趙成材真不好幫她拿主意,“若是有的話,也是一條小生命。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可別指望他。”


    他一點都不覺得晏博齋會為了一個孩子就對春梅手下留情,春梅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更加的擔憂,“若是讓他知道了,那可怎麽辦?我年前才跟的他,怎麽會這麽巧?”


    她也是這麽大的姑娘了,又服侍過朱氏孕產,很容易就推算出來,這十有八九會是真的。晏博齋連自己的嫡親兒子都可以不顧,又豈會顧惜著她們母子?


    呃?趙成材在這其中聽出一點不對勁來,“你年前才跟的他?”


    春梅珠淚漣漣,“不是我願意的……”


    那豈不是晏家父母剛剛過世之時?那還屬熱喪之期,他居然就在房中納了小妾,這……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就算是平凡夫妻,若是在父母新喪的頭一年添了孩子,這在他們鄉下也是要為鄰居們所恥笑的,更何況是堂堂的太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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