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齋你不是不把自己媳婦的生死放在心上麽?那你要是不換,現在就用這種法子逼著你不得不來換人。孟子瞻很篤定,晏博齋就是再膽大妄為,也不能去報個失蹤吧?那一旦驚動官府,讓人知道你在自己家裏弄丟了妻兒,且看你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就算公主婚期還有數月,但一旦定下了命婦人選,隻要宮中一聲傳喚,朱氏就得奉詔進宮,學習禮儀等。


    這朱氏出門世家名門,年紀輕輕便有一子傍身,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了,徵召她做這個命婦,說起來也是合情合理的。


    喬仲達當即就允了,“這事我去辦,這兩日就讓宮中下詔出來。隻是還有一事,我也想著要提醒你們下的。”


    孟子瞻忙道:“你快說。”


    喬仲達心頭一直有個疑慮,“那日賀公子他們與你們失散之後,會不會是走岔了道,或是受了傷,遇上什麽事情才迴不了京城?我總覺得他們那一車人丟得有些古怪,可這些天一直忙著,也騰不出手來幫手,要不你們再派些人去尋尋看?”


    他這話說得有理一語驚醒夢中人了。章清亭他們這些天老想著若是他們脫了險,自會出來相見。若是沒出來,那多半就是被晏博齋劫了去。可偏偏就是沒想過,若是他們遇上什麽意外了呢?或是僥倖逃脫,卻怕晏博齋派人糾纏,所以躲藏起來不敢露麵?這種想法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晏博文看看天色,“趁著城門沒還關,我這就出城去找找。”


    “我跟你一塊兒去。”張金寶也站了起來。


    喬仲達道:“你們若是現在就去,那就帶上閻家兄弟吧,再多帶些人手,可千萬別分開落了單。晚上若是沒去處,就仍到我那莊子上去歇著。”


    這也是個法子,總比幹等著強,章清亭見已經找到辦法逼晏博齋換人,安下不少的心。定了神便囑咐弟弟小心,讓多帶繩索和火把,送他們出門了。


    孟子瞻辦妥這邊的事情,才帶著人迴去,他想著要找父親談一談,卻未料一進家門,便有小廝上前來報,“老爺請少爺迴來了就去書房。”


    正好孟子瞻抬腿跟去,卻見父親已然一臉威嚴地在那兒等著他了。想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他也已經有了一點風聲了。


    孟子瞻坦然迎向父親質問的眼神,“爹,有件事,我想跟您說說。”


    孟尚德微微頷首,令左右全都退下了,才道:“子瞻,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可你知道現在自己在幹什麽嗎?”


    “我知道。”孟子瞻一臉肅然,“我也想知道,當年子眭的死,究竟是一場意外,還是晏家兄弟的內訌,抑或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挑撥。”


    孟尚德眼皮子猛地一跳,沉聲道:“說下去。”


    這頭,孟子瞻開始講述自己在這段時間掌握到的一些情況,而那邊,章清亭看著朱氏房中仍亮著的燈光,想了想,決定過去談一談。


    “進來。”朱氏沒想到,敲門進來的竟然是章清亭。看著她走上前,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章清亭落落大方地上前,卻是很誠懇地道了個歉,“對不起。”


    呃?朱氏愣了,連拍哄著兒子睡覺的手都不覺停了下來。


    “真對不起,那會子我不該那麽對你發那麽大的脾氣。”章清亭不請自坐,神色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偽,“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想的。男人在外麵做事,做女人的在家裏,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得清楚?再說了,就算是你不同意,他也未必聽你的。”


    “你……”見她如此坦誠,朱氏反而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


    章清亭瞧了一眼睡著的小孩,神色中流露出幾分母性天生的溫柔,輕聲道:“換了地方,孩子應該不大習慣吧?都是我不好,你那麽信任我,我卻把你們母子誘騙到了此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商量了個主意,這不是公主剛指了婚麽?我們打算走走宮裏的路子,讓公主指你做婚禮裏司儀的命婦,這樣興許就能逼得他不得不來交換你們了。”


    朱氏聽著她話的前頭那部分,本來還打算說些什麽的,可聽了後一部分,她的神色就黯然下去了。


    半晌才苦笑起來,“其實你騙我,也是應當的。這也叫做父債子償吧,若是我易身處地,還不知有沒有你這麽好的涵養,能像你這般雲淡風輕。”


    “你可千萬別這麽說。”章清亭試探性地握起她的手,幽幽地道:“其實,你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就這一句話,頓時讓朱氏的眼淚就下來。


    得了這麽個薄情寡義,行兇作惡的夫婿,她也不想的,都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了,人家還來跟她說對不起,還覺得她可憐,這讓朱氏情何以堪?


    她是真的無比內疚與自責,之前被章清亭誘騙、怒斥的那一點心結,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朱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收斂住了情緒才迴握住了章清亭的手,“張夫人,您可千萬別這麽說這事……實在是我們對不住您。”


    這一迴,章清亭沒有否認,隻是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也不想的,可把你們母子無辜地拖下水,我也是真不想的,確實……我們也實在是逼得沒法子了,你能諒解麽?”


    朱氏用力點著頭,確實能理解。包括她對自己的怨氣,這也都是人之常情。自己母子二人在此處,也沒怎麽欺負他們,可人家的丈夫親人還生死未卜呢,這要是換過來想想,章清亭已經算夠隱忍夠大度的了。


    朱氏低著頭,自覺羞愧之極,“張夫人,你快別這麽說了我能明白,都能明白的。”


    章清亭騰出一隻手,輕輕拍哄著她的兒子,目光中充滿了憐憫,“這麽好的孩子,他怎麽就一點不上心呢?”


    朱氏已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決堤而出了。


    晏博齋哪怕再如何冷落她,她都能忍,就當自己遇人不淑了。可一個做母親的,唯一無法容忍的,就是別人對她孩子的忽視,尤其,那個人還是她的夫君。


    第442章心防


    晏博齋不顧朱氏母子死活的此舉,真是傷透朱氏的心了,也徹底割裂了他們夫妻最後一絲溫情。


    他的這番舉動,基本上就相當於昭告世人,他完全不在乎她們母子,甚至可以說,都不在乎妻子的娘家一族。


    這對於一直將自己出身引以為傲的朱氏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和接受的,她自認自己一個名門正支的嫡女嫁給晏博齋這樣一個庶子,還是頂替的婚姻就已經是屈就了,可他還這麽不拿她當迴事,這就太欺侮人了。


    朱氏不是小家小戶出身,她是世家之女,當然想得更加深遠一些。


    朱氏明白,若是她們母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再續個弦,依然可以做晏府的長子嫡孫。到那個時候,她們母子隻不過就是晏家祠堂裏的兩個牌位,若是後人得勢,那她和她的孩子,根本就不足掛齒。


    這讓心高氣傲慣了的朱氏如何接受?她能做到嫁夫隨夫,賢良淑德,但那也是有個限度的好不好?


    朱氏從小受的教育告訴她,作為妻子,所能容忍的限度便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搖和威脅到她和她嫡出孩子的地位,就連做丈夫的也不行。


    這是她拚死也要保住的東西,就算是為此要做一些傷害丈夫的事情,也是在所不惜的,因為這不僅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也關乎到她的兒子和她娘家整個家族的榮譽和麵子。


    章清亭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打動了她的心防。她曾經是一個和朱氏一樣的大家閨秀,她明白身為這種女子最大的禁忌是什麽,所以才能準確地給予她最有效的一擊。


    章清亭的目的很明確,她知道朱氏永遠不可能在明麵上背叛晏博齋,她也不需要她在明麵上背叛他來做些什麽。


    以朱氏的聰明,即便是沒有章清亭的提醒,她也會想到這些事情。章清亭所要做的,就是幫她加速認識到這一事實。而在此過程中,她就可以利用朱氏心中最脆弱的這個時機,與她結成同盟。


    有的時候,在敵人身邊交個朋友,這本身就是一種最有效的攻擊。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的章清亭才似是自悔失言,轉而輕拍著朱氏的手背,“算了,恕我多言了,遇到這樣的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也不要多想了,等著過幾日,送你迴去就好了。就算不看別的,隻看著孩子,也得咬牙把日子過下去。”


    她起身假意欲走,這迴卻換作朱氏卻拉著她的手不放了。用一種求懇的脆弱的我見猶憐的語氣,“張夫人,我……你說我該怎麽辦?”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麽?那是謊話章清亭心中明白,朱氏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但她不能說,因為那是不合規矩的,她必須藉由其他人說出自己的心事,像是受人指使才去做某事,這才是合乎大家閨秀的舉止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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