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麽訓斥了一頓,幾個弟妹都老實了,開始認真挑選。章清亭最後負責把關,都是一輩子隻成一次親的,她不在乎錢,隻要求品質上乘,忙忙碌碌的幾天下來,倒是收穫頗豐。最後每個人都弄了幾口大箱子,上麵還特意貼了名字,免得弄混淆了。


    方德海迴頭見了笑眯眯地打趣,“這麽多好東西,可比來的時候風光多了,這才叫衣錦還鄉呢。”


    老頭子說笑歸說笑,但那眼角裏卻忍不住一抹隱藏的淚光。特意辛辛苦苦從家裏帶來迎接兒子迴來的東西,卻是全都用不上了。


    章清亭怕他睹物思人,讓他把那些東西留在了這裏,說是若是日後有機緣收迴方天官的屍骨,再帶迴去。可方德海也知道她這是個騙人的幌子,卻仍是心頭含著血和淚,臉上笑著應了。


    方德海是已經對收迴兒子的屍骨絕望了,可他想絕望,有人卻偏偏不如他的意。


    在晏博齋從前與他虛與委蛇約定的三日之後,他連去都沒有去那地方領取屍骨,卻有一個農人給他送了個麻袋來,“一位大爺說要我把這東西和這封信帶給你。”


    麻袋裏頭,赫然是半截森森白骨隻從腰部給人生生地拆開,弄得七零八落,隻給了他上半身的,而沒有下半身的。


    方德海一見這副白骨,那顆心啊,簡直都是要揉碎了。


    若是擺明了不給他也就罷了,你現在給一半留一半,那是什麽意思?這還是人幹的事麽?兒子屍首分離,已經很可憐了。現如今又給人拆散,弄得東一塊西一塊的,這是成心不讓死了的人入土為安嗎?


    而更痛苦的就是活著的人了,眼睜睜地看著兒子的半截屍骨收不迴來,哪個做父親的受得了這刺激?方德海抱著這麻布袋是悲憤欲絕。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告訴他,方天官的另一半屍骨就放在思荊園外的某一處,要是想拿迴去,就讓他把信中附的這包藥投到晏博文的飯食之中去。若是依言行事,他兒子的屍骨十六一早就會給人送到思荊園的門口。若是不願意,那也好辦,他兒子所剩的屍骨也會給人送到他跟前,卻是在他眼前毀屍滅跡。信上很囂張地告訴他,你們出京的路上就有埋伏,不怕你孫女進青樓的,就盡管走了試試看,看你最後走不走得成,還有隨行路上這些人,一個都不會放過,你自己想好,是要怎麽選吧。


    方德海捏著這封信,眼睛裏簡直是要噴出火來,有這麽喪心病狂的人麽?就這樣的人,怎麽偏偏就給他當大官,仗著權勢來作威作福地欺壓良善呢?蒼天啊,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麽份上才肯罷手?


    晏博文那日從晏府歸來,特意去了一趟金玉庵,交待了寧亦安一件事,“以後再不要讓人到我那兒去了,會給你們惹麻煩的。”


    寧亦安不解,晏博文也不便說明,卻告訴她,“我給家裏,是裴家,寫了封信,也許過些時候,會有請帖下到你們府上,邀你前去小住,你可以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寧亦安懂了,晏博文這是求了外祖家,幫忙解決她的終身大事。如果有河東裴家的邀請,自己家必是肯放行的。離了京師,再有人張羅,就算是她年紀偏大,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一位如意郎君。


    可是寧亦安想都沒想,就在心裏拒絕了。


    晏博文誠懇地道:“我欠你的,我知道今生今世也償還不了。但是寧小姐,請讓我為你盡一點力好麽?我衷心的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可你怎麽知道你給的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呢?這句話噎在喉嚨裏,半天囁嚅著,想說也說不出來。但是晏博文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卻已經策馬揚鞭,遠去了。


    趙成材帶著牛得旺去給王太醫拜了個年,又問了問他的病情,王太醫瞧他有些心急之意,笑吟吟地道:“其實令弟已經好很多了,但是這個治療可不能放鬆,今年肯定還得在這兒再待一年的,但是到了明年,若是情況好些,卻是可以讓他迴去了。隻是最初這一二年,每年須得來京複診一兩次,你們是願意跑一跑也行的。到時怎麽辦,那就由你們自己具體定奪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剩今年一年了。趙成材放下心來,心想到了明年,還是迴家去吧。就是每年跑上兩趟,一趟也不過耽誤一個月的功夫,雖然折騰了些,但總比把人放在這兒強。


    第423章千萬別借錢給她


    從王太醫家出來時,牛得旺聽說明年就能迴家了,很是高興,拉扯著他的手搖擺著,一臉興奮,“大表哥,我好想早點迴去,跟娘跟你們在一起,到那時,我還能上書院念書麽?”


    “當然可以,不過那時,對你的要求可得跟其他學生一樣了。若是做不好功課,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喲。”趙成材樂嗬嗬地逗著他,又來到了濟世堂。想著方德海就快迴去了,便想問問有沒有治腰腿疼的膏藥,給爹娘帶些迴去。


    他心裏惦記著家裏,家裏也在記掛著他。尤其是趙王氏,更加是朝思暮想地盼著這個兒子快迴來。


    原因無他,沒錢了。


    年前找趙玉蘭借了二兩銀子,她還是很省著用的。隻是過年時給孩子們包紅包,請客送禮花去了一些。剩下的,就全都用在給趙成棟相親上了。你到別人姑娘家中去,大過年的,總不能空著手吧?好歹都要買幾樣茶點酒水之物。趙成棟總覺得娘身上有錢,這份費用他是一毛不拔。每迴隻管帶著自己過來就是,要是看不中意,他還要挑理。


    趙王氏有兩迴跟他張了口,含蓄地表示要他帶點禮物來。可趙成棟滿不在乎地反倒嗔怪起她來,“娘,您怎麽連這點小錢都要跟我計較的?難不成分了家,我就不是您兒子了?你們家裏就您和爹兩個人,我們家還有那麽多口子要養活呢,小桃這一病,成天躺在床上尋醫問藥的,家裏花銷才大呢。”


    這下堵得趙王氏又無話可說了,偏偏這人年紀大了,身體多少有些不中用,跟著趙成棟冰天雪地地跑了幾迴,大冷天的事情又不順利,難免心情焦躁,外邪入侵,開始隻是鼻塞流涕,爾後竟然是真的病倒了。


    這日夜裏燒得臉通紅,額頭滾燙,趙老實大半夜地發現不對勁,急得一骨碌爬了起來,趕緊去尋了大夫來瞧過。這病勢雖急,幸喜無甚大礙,大夫給開了方子,讓他跟去拿藥就是。


    偏趙老實死活找不到老伴的錢藏在哪兒了,屋子裏翻了個遍,才勉強湊出幾十文來,連診金都不夠。


    幸好大夫跟他家也熟,想著他家應該也不難於此,便樂嗬嗬地道:“你也不用著急,等趙嬸子好了再來付錢吧,先跟我去把藥抓迴來吃了才是正經。”


    趙老實千恩萬謝地跟去賒了藥,迴來伺候老伴服下,又把屋子裏的火盆燒得旺旺的,拿厚被子給趙王氏捂得嚴嚴實實來發汗。


    趙王氏這一通好睡,直到次日黃昏時分方才悠悠地醒轉過來。睜眼一瞧,就見趙老實和趙玉蘭都守在床邊,父女倆正在燈下小聲說話。


    見她終於醒了,二人俱是大大地鬆了口氣。趙玉蘭柔聲問:“娘,您感覺好點沒?”


    趙王氏微微發了通汗出來,身上感覺輕快多了,就是嘴裏發苦,身子綿軟著一點都不得力,虛弱地點頭,“好多了,你怎麽來了?”


    “我叫玉蘭來的。”趙老實見老伴病得不輕,家裏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心下著實有點慌。想想便去跟趙玉蘭說了一聲,幸喜這大女兒離得近,聽爹一說,趕緊就把生意和阿慈都交給張發財他們幫忙照看,自己帶著錢匆忙趕過來幫忙了。


    “娘,您現在餓不餓?我給您燉了點粥,先吃點東西吧。”


    趙王氏微微點頭,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哪有力氣恢復?這邊趙老實把她扶著靠了起來,那邊趙玉蘭就給娘添了小米粥,端了幾碟特意給她做的清慡開胃的小菜過來。


    等吃飽喝足,感覺有了幾分力氣,趙王氏這才問起,“玉蘭呀,這些東西都是你帶來的吧?可辛苦你了。”


    家裏早就沒有細米精糧了,這香濃軟滑的小米粥和小菜肯定不是自家東西。若是平時,趙王氏斷然不會問起這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問題,可是現在不是病了麽?腦子裏還暈暈乎乎的,心裏隻想著要謝謝女兒,不覺口中就說了出來。


    果然,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首先趙老實就發難了,“我說孩子他娘,你把家裏的錢都藏在哪兒了?快拿了還玉蘭吧,我在家裏就找到幾十文來,連那抓藥的錢,也全是她墊的。”


    趙王氏一窒,自悔失言卻已來不及了。雖然趙玉蘭猜到娘必是把錢用到弟弟身上了,可此時也不得不問上一句,“娘,您說句實話,是不是把哥留的銀子全給成棟了?家裏怎麽窮成這樣?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們現在見天就吃饅頭鹹菜過活,這事兒,成棟知道麽?他也太不懂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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