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在枕畔議論一番,這才歇下。


    次日在家中休息,章清亭帶著人買菜,收拾布匹,卻不叫趙成材幫忙,隻讓他專心理書,“你那才是正經事,別為了我們這些小事情耽誤了,那才叫本末倒置呢!”


    趙成材笑著掩了門,一心隻讀聖賢書。又有孟尚德打發書童送了好些書來,趙成材一目十行的囫圇翻了一遍,做到心裏先大致有個底子。


    碧桃伺候孟老夫人用了早飯,自也過來了。章清亭也不客氣,請她找幾個粗使婆子,先把那布匹都洗幹淨了晾上。那幾塊料子用淘米水泡了一夜,果然痕跡都淡了許多,再拿皂角一揉,全都恢復了鮮亮。


    足足忙活了半日,才把布都洗淨晾上。望著這些布在陽光底下重新綻放出的美麗色澤,饒是見多識廣的碧桃都讚嘆不已,“怨不得老夫人讓我們來跟您學,瞧這布在您手下一收拾就全然不一樣了!可您要做成什麽樣呢?”


    這個嘛,卻還沒有決定。


    第252章虛虛實實


    碧桃是個聰明丫頭,章清亭不說,她也不多打聽,漾著有一隻淺淺梨渦的俊秀笑臉,隻道:“我在府裏挑了些針線上的嬸子姐妹,讓每人準備了一樣自己做的東西,晚些時給您送來,您瞧著哪些能用,就把東西留下,我再領人來,您看行麽?”


    這主意甚妙!章清亭點頭讚許,“碧桃姑娘,勞你費心了。”


    見這邊暫且無事,碧桃也不多留,帶著人就走了。章清亭他們自做了飯用過,便收到碧桃打發人送來的幾箱衣物。另傳了話,說是太醫院的禦醫已經約到了,後日便來,大家聽了都甚高興。


    下午無事,趙成材繼續溫書,章清亭便和趙玉蓮一起揀選針線。這富貴人家的東西,做的極其精緻,沒有一樣不能用的。但章清亭偏偏不看刺繡,隻把邊角fèng紉做得好的留下。


    趙玉蓮猜出她那意思,她們這衣裳若是繡花就太費工夫了,倒不如選些做得紮實的,方才實用,“隻是大嫂,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麽樣兒的呢?”


    得益於從前在紮蘭堡賣布的經歷,章清亭並不著急繪圖,“咱們明兒抽個空到集市上去逛逛,總得瞧瞧京城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愛穿什麽,才好迴來琢磨樣子。”


    “依我說,那匹紅的應該最是好賣,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哪家姑娘不願意添件紅妝呢?做成襖子麵兒,喜慶又漂亮。”


    章清亭當即一笑,“那嫂子送你一件!”


    “那可不行!”趙玉蓮很是乖巧懂事,“咱們這上京來,家裏姐妹們都瞧著呢。嫂子若是給我做了,又怎能不給她們做呢?若是咱們都做了,那這匹布還有什麽可賣的?莫若等嫂子真正掙了錢了,再送我們些衣裳,那我才歡喜。”


    這丫頭,真是讓人不疼都不行!姑嫂說笑著,把要用的針線揀選了出來。


    眼見日頭偏西,婁府便打發了馬車來接。碧桃心細,知他們要赴約,又晾了一院子的布匹,提前帶了兩個小丫頭過來幫他們看屋子,章清亭把挑揀出來的衣物給她,她也不問緣由,便應下讓她們準備去了。


    婁瑞明家中早已準備停當,親自在前廳迎接。他家這所房子雖還不及孟府四分之一大,但也是層次分明,並帶著一個小花園,精緻小巧,收拾得幹幹淨淨。


    這兒也不講孟府那些規矩,婁瑞明直接將他們請進內廳,夫人子女悉數出來相見。婁夫人和女兒是從前在紮蘭堡就見過的,隻婁家兩位公子倒是第一迴相見。老大婁承誌,年十七,老二婁承業,十六,均是斯文子弟。


    寒暄一番,便上了晚宴,婁氏夫婦殷勤熱情,可比在孟家要隨意許多,趙成材終於在做客時也能吃個八分飽了。


    章清亭卻留意到,婁家二位公子悄悄注視了趙玉蓮好幾眼,看得小姑頭都不敢抬,小臉始終微紅。再看看單純懵懂的牛得旺,章清亭暗自憂心。幸好飯後婁瑞明便帶他們全去了書房,這邊隻有幾個女眷閑話,氣氛方才輕鬆許多。


    趙成材和婁家父子談了些學問功課之事,約好改日切磋,婁瑞明把兩個兒子都打發出去,一個下人不留,才跟趙成材推心置腹說起了心裏話。


    “真沒想到,這孟國公的兒子居然接了我的任,成材你能認得他們府上,倒真是好運氣!”


    趙成材卻無半分喜色,一揖到底,“還請大人指點。”


    婁瑞明微微一笑,“不必拘禮,你一向是個聰明人,應該也能看出幾分厲害。況且你來京城不過是借宿讀書,沒什麽大事會牽扯到你頭上。隻是太學院中人多口雜,可要牢記謹言慎行,尤其不可妄議朝事,知道麽?”


    趙成材點頭記下,卻問:“那若是有人問起,我該怎麽說和孟家的關係?”


    “含糊帶過。”婁瑞明道:“到時我會讓承誌、承業陪著你,他們對京中子弟比你熟些,雖不能全都認得,卻也頗知幾分好歹。你這住在孟府,本身就夠惹眼的了,若是有人別有用心,你隻裝糊塗,一概推作不知便是。”


    趙成材暗暗心驚,看來這孟家勢力甚大,想攀龍附鳳的人不少,但想尋釁滋事的也很多。謝過了婁大人,又聊了幾句閑話,趙成材似是漫不經心地問起,“上迴到郡裏讀書,聽一位同年說起,從前京裏有位燕王……”


    一聽說起這個名字,婁瑞明立即臉色一沉,連連擺手,“以後切莫在人前提他!”


    趙成材故作無知,“為何?”


    婁瑞明壓低了聲音,“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不是說他極是禮賢下士,還有許多人還曾受過他的恩惠雲雲?”


    “大人怎麽知曉?”


    婁瑞明冷笑,“你們在鄉下有所不知,這個燕王當年好博名頭,竟私吞國庫銀兩,還妄圖犯上作亂,陛下仁慈,念著兄弟之情,將他流放異地,聽說前幾年已經病歿他鄉了,此後京中再無人提及。”


    趙成材可以放心說實話了,他仔細琢磨過,方德海從前教的藉口容易露出馬腳,所以自己就改了個問法,現在最大的隱患已經消除,倒不如坦白道來,如此虛虛實實,才不會讓人疑心,“學生這迴前來,還受人所託,想打聽一件事。”


    “你說!”


    “大人可還記得,在紮蘭堡和我家合夥做買賣的方家?方老爺子年輕時也曾在宮中做過禦廚,侍奉過先帝的,隻後來他家逢不幸,兒子遭強人所害,還弄得屍首分離。他也生了一場大病,迴歸了故裏。隻是不知這案子有沒有了結,這不我上京了麽?他就想托人打聽打聽,能否找迴兒子的屍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大人您看,我該去哪裏問呢?”


    婁瑞明聽得頗為同情,“怨不得他歸隱鄉間,原來還有這樣一段辛酸。你若是要問,去京兆尹衙門便是,要不要我給你一個拜帖?”


    “不用了!”趙成材一聽就知道他這不甚幹脆的語氣,便知他不大方便插手,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這種陳年往事,誰知道還查不查得出來?方家也沒抱多大希望,不過去問一聲,有便有,沒有便沒有,實在無須勞動大人。”


    又打聽了一會子太學院的事情,趙成材便起身告辭了,婁瑞明把他們送出門外,依舊讓家裏的馬車送了他們迴去。


    次日用了早飯,趙成材自帶保柱去衙門打聽消息,章清亭讓孟家婆子請來碧桃,“姑娘,你今兒得空麽?咱們一起到街上逛逛。”


    “好啊!”碧桃當即讓府裏套了馬車,還特意又叫了一個常出門的伶俐小廝跟著,陪著她們出了門。


    有了人介紹,再逛起這京城來,可就容易得多。章清亭也沒指著去特定的地方,一路專揀熱鬧繁華的地方走,遇到有些大的裁fèng鋪子她也下車來瞧,卻什麽都不買,隻略逛逛。


    帶路的小廝同貴不解其意,逛了半日也不見她消停,便道:“夫人若是想要看人多的地方,那全承平最多的就是神廟了,隻是有些遠,這晌午地過去,恐怕要晚些才能迴去。”


    章清亭得他提醒,掩嘴笑道:“隻要你們有空,那咱們就去!不過啊,也得吃了飯再去。你們可別笑話我們土包子進城,哪裏都想逛到。”


    “這說哪裏話來?”碧桃空逛了這半日也不見惱,依舊笑盈盈地道:“就是我們也難得有空出來逛一趟,這要說起來,倒是託了您的福了!”


    這丫頭,難怪孟老夫人要她跟著自己,果然是個會辦事的,恐怕一會兒吃飯她還得搶著掏錢。果然不出章清亭所料,菜才剛點上,碧桃就悄沒聲息地出去把帳結了,章清亭客套了幾句,也不往心裏去。天下沒有白吃的飯,遲早還是得要她還的。


    同貴說的神廟是北安國的護國天一神廟,坐落於京城東南方的神山上,氣勢恢宏,莊嚴肅穆。進廟的數千級台階上香客如蟻,人頭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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