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蓮很是感動,“大嫂,你心眼兒真好!”


    章清亭卻瞧著她嘆了口氣,“我倒是還想操一個人的心,可惜不知該怎麽操。”


    趙玉蓮微微一怔,忽地耳根紅了,眼睛裏很快泛上來一層霧氣,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我……其實很好……”


    章清亭拍拍她的手,“我知道姨媽對你好,旺兒也是真心拿你當姐姐看的。瞧他,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想著你!隻是……好不好的,都寫在心裏呢!你大哥都記得的。”


    趙玉蓮的小手輕輕顫抖了起來,頭埋得更深了。不讓人瞧見,章清亭輕撫著她的背,“你的委屈,家裏人都知道,該怎麽辦,總得好好想想的。”


    “不!”趙玉蓮忽地抬起泛紅的雙眼,哽咽著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隻是……若是旺兒……他將來沒個真心的人在身邊,等姨媽老了,他們該怎麽辦?”她拚命搖頭,“做人,不可以這麽沒良心的!”


    章清亭聽得動容,握緊了她的手,“你還說我心眼兒好,跟你比起來,我不知壞到哪兒去了!旺兒還小,他的事情可以慢慢來,隻是玉蓮,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用一份恩情來毀了你的一生!這事我們迴去再說吧,總之要既對得姨媽和旺兒,也不能讓你愁苦一輩子。”


    趙玉蓮不再多言了。心內翻騰的苦辣酸甜,隻有她自己知道。


    不多時到了田家的鐵匠鋪,田福生正繫著皮圍裙在那兒叮叮噹噹地打東西,瞧見她們來了,趕緊招唿,“嫂子,你站遠點,當心火星迸上燒了衣裳,我忙完這個就過來!”


    章清亭含笑道:“不急,你好生做完手裏的活先!”


    鋪子裏忽然鑽出一個跟元寶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還掛著兩條鼻涕蟲,抱了一張長板凳出來,嘿嘿傻笑著,放在她們身邊轉身就想跑。


    “站住!”章清亭拉著小姑一起坐下,溫言笑問:“你叫什麽名兒?”


    小男孩迴過頭,腳尖抵著腳尖,抓耳撓腮的很是靦腆,“我……我叫田水生!”


    “啊!原來你就是水生啊!”趙玉蓮想起來了,這是田福生的小弟,“我記得從前你才這麽一點大,連路都不會走,我還抱過你呢!”


    田水生略抬了頭,斜著眼瞧著這位漂亮的大姐姐,很是疑惑,“那我怎麽不知道?”


    章清亭撲哧笑了,“你要知道才怪呢!對了,你家爺爺奶奶還有你母親的身子都好些了沒?”


    田水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田水生擤擤鼻子,“爺爺今天冬天好些了,不再咳了,娘還天天躺在床上,奶奶,大夫說是快不行了。”


    估計老人是病入沉屙,沒得救了。


    章清亭想了想又問:“那你和你小姐姐怎麽沒去上學呢?”


    “二姐要在家裏燒飯熬藥,我要過來幫忙。”


    章清亭和趙玉蓮麵麵相覷,他們這一大家子,沒個女人可真不行,瞧這孩子身子的衣裳,東拚西湊的,補得亂七八糟,不知家裏日子過得怎麽糟心呢!


    她把手裏的糕點遞過去,“這是玉蘭姐姐早上才做的。你一會兒帶迴去分給家裏人嚐嚐。玉蘭姐姐還在包粽子糕點呢,過兩日再給你們送來!”


    田水生瞧著東西卻不敢接,迴頭看田福生,“哥!”


    田福生應聲瞧了過來,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趙家嫂子的東西,你就接著吧!別忘了說謝謝!”


    田水生這才紅著臉道了聲,“謝謝!”上前接了糕點,轉身跟捧個寶似的,收進去了。


    田福生忙完手上活,交給客人,才跑了過來,“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每迴來還讓嫂子破費!這是玉蓮妹子吧?越大越漂亮了!”


    趙玉蓮忙和他見了禮,章清亭笑道:“我不過是個順手人情,做的人可不是我,你也拿個凳子坐下,跟你說兩句話。”


    田福生心知其意了,心裏一甜,就坐在旁邊一塊大石頭上,“嫂子有話就說吧!”


    章清亭一推趙玉蓮,她才會意,“福生哥哥,姨媽家要在新胡同裏開個米糧行,要打幾樣東西。”


    她從袖裏取出圖紙,田福生接過一瞧,“行啊!沒問題,什麽時候要?”


    趙玉蓮笑道:“那當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每樣東西上再打上一個牛字,這樣也不怕弄丟了。”


    等他二人談妥,章清亭才問:“家裏情況怎麽樣?怎麽沒瞧見田大叔?”


    田福生眼神一沉,“爹去給奶奶置辦東西了。”


    這麽快?章清亭心一緊,“真不好了麽?”


    田福生點了點頭,“連東西都吃不進去了,每日就隻能喝些米湯。大夫說,怕是捱過端午就差不多了。”


    章清亭默然無語,這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規律,非人力所能及,“那你爺爺和娘呢?”


    田福生重重嘆了口氣,“爺爺不過是個喘症,隻要穿暖和了不凍著,便是無礙的。隻是娘那病著實費事!”他苦笑一聲,“嫂子,你之前給我介紹那麽大筆生意,結果做完到如今,手上竟一個子兒也攢不下來,又全填進去了!”


    這好人就怕病來磨,何況他們家還三個藥罐子,下頭又是兩小弟妹,指望不上的。章清亭心中暗自搖頭,照這樣下去,那猴年馬月才能攢下點家當?


    趙玉蓮忽道:“福生哥哥,那你有沒有想過也打些馬具生意?那個賺得可比你給人打菜刀修鋤頭來得強多了!”


    田福生如何不知?“隻是馬具上的東西多要用黃銅,那一套光本錢就要好幾兩銀子了,再說,我縱是打一兩套擺著也不像樣,非等弄個幾十上百套的不可。”


    “那就索性做大啊!”章清亭道:“錢我這兒還有一點,幹脆幫你開個鐵匠鋪子,算咱們合夥好不好?”


    田福生搖頭,“嫂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隻是咱們縱然開起了這鋪子,哪裏有客源?幾家大馬場都有相熟的鐵匠鋪子,光開個鋪子沒有馬場來支持,也是做不下去的。再說了,開那個大鐵匠鋪子本錢至少得要好幾百兩了,要的工匠也多,你縱然是幫我開了起來,我一個人,最多再加上我爹也不可能做得過來的。”


    章清亭卻忽然想到,“一個馬場就能帶起一個鐵匠鋪子,那這馬場該更賺錢吧?”


    “那是當然啊!”田福生很是憧憬,“一個馬場可不止帶起一個鐵匠鋪子,還能帶起一間皮匠鋪子,一大群夥計,還有養馬的糙料糧食,那個出息確是極高的!”


    趙玉蓮點頭贊同,“像姨媽那米糧行,咱們每年等秋天收糧食,最不好收的就是高粱大豆玉米這些餵馬的東西,最怕遇到的就是馬場主過來搶生意,他們一個二個財大氣粗的,可不是咱們能拚得過的。前年秋天,姨媽本來都跟人談好了的買賣,結果第二天人家就變卦了,寧肯賠那些訂金也不賣我們,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晚上遇到馬場主了,給了個高價。氣得姨媽一天都沒吃飯,說要是有機會,咱們也去開馬場,省得再受這口窩囊氣!”


    “那怎麽不去開?”章清亭順勢就問道。


    “哪有這麽容易的?”趙玉蓮道:“這馬場一般隻要不是太差,都能經營得下去的,就算是不想做了,要轉讓,也是轉給親戚朋友,或是在他們自己那些熟人當中轉來轉去的,很少能輪到外人來插手。”


    田福生補充著,“你瞧我們紮蘭堡這麽大的地方,馬場也就那麽兩三家,而且這些牧場都是人家一早劃定的,你縱然再想做,哪有那麽大的地方給你做牧場?像有些小馬場,最多也就散養個十幾匹,那就不能種糧食了,得把自家的地空出來跑馬,再上外頭買糧食去。可一個數量少,一個馬兒也跑不起來,那種養出來的,最多也就是劣馬,隻能扛貨拉車什麽的,可就是那樣,也算是個小富戶了哩!可見裏頭有多好賺的。”


    章清亭聽得不住點頭,她一來北安國就知道這馬匹生意好做,可沒想到,竟然好做到這種程度,可想要涉獵,上哪兒去找門路呢?


    賀玉堂?那絕對不行!人家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把自家的馬分出來給你做吧?再說,你上哪兒去找牧場?


    章清亭暗自搖頭,這行門檻太高,也太難進了些。縱然進去了,自己雖然有個管馬的老爹,但她也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東西,要論到實際操作,可是一竅不通,找誰來給她養呢?


    此路不通。


    和田福生閑話一會兒,都沒什麽好主意,章清亭本說要去田家看看,可田福生死攔著不讓,“家裏實在埋汰得不像話,下不得腳,心意領了,但真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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