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卻巋然不動,隻等她說完了,這才緩緩地道:“您說完了麽?您放心,我不會跟您吵架,說完這幾句話就走。”


    “相公今日跟您講這事確實有我的主意,可您說我要害玉蘭,這就冤枉了,玉蘭又沒得罪過我,我害她又有什麽好處呢?”


    章清亭還想為趙玉蘭爭取一次,“婆婆,有句老話您也該聽說過的,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您捫心自問,給玉蘭找的兩樁婚事就真的這麽盡如人意麽?若是玉蘭嫁了去,並不幸福,那又有什麽意思?玉蘭她不怕田家窮,她是心甘情願嫁給田福生的!要不,今日我們怎麽會為了這事跟您一再起衝突?”


    “那是玉蘭不懂事!”趙王氏迴了一句,“你們跟著瞎摻和什麽勁兒?”


    “因為我們都盼著她好,希望她嫁了人,也能過得幸福美滿、安康和樂!田家是窮,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您為什麽就不肯給他們一次機會呢?”


    趙王氏將床捶得山響,怒不可遏,“我要給她這個機會,才真是害她一生!玉蘭,你上前來,聽娘跟你說!”


    “娘……”趙玉蘭撲通跪下了,欲語淚先流,“我……我真的……”


    趙王氏的眼圈也紅了,“娘知道,你跟田家大小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確實比旁人深厚。福生那孩子呢,他本分、憨厚、勤快又會疼人,你要是真嫁了他,就是家裏隻剩一口粥,他肯定也會先讓給你喝,他這個人確實沒話說!”


    趙成材半天積攢了點力氣,“那娘您怎麽……”


    “怎麽就是不同意,對吧?”趙王氏抹一把眼淚,吸吸鼻子,“因為娘也是這麽過來的,知道這其中的苦處!像你們爹,算是個好人吧?這麽多年,明裏暗裏處處讓著我,家裏大事小情全讓娘作主,從沒跟你母親紅過臉,讓我在家裏頭受過半分委屈。可是,這有什麽用?”


    憶往昔,趙王氏是止不住地掉眼淚,“你們想想,家裏小時候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啊?成材你該記事的,你爹分家時,咱們家就是一間泥坯房,連個屋頂都沒有,說是糙棚子也不為過!那時我懷著你,都七八個月了,還成天下地幹活,迴了家,又得自己燒火做飯,一個伸手幫忙的人都沒有!”


    “這麽些年,我和你爹累死累活地在地裏做。你們娘呢,也不嫌醜,還出去裝神弄鬼的蒙人!忍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氣,也隻能糊個口!還時常有上頓沒下頓的,就這一兩年才漸漸好了起來。成材,你還記得為什麽娘發狠讓你去讀書麽?就是因為咱家窮啊,四處都受人欺負。有了你這個秀才,就是再窮,別人也能高看咱們家一眼!”


    “可是玉蘭呀,你要是嫁給田福生,就相當於再去走你母親從前的老路,再去吃那麽多的苦!娘能捨得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再去過我從前的日子嗎?成材,你說福生也許不會窮一輩子。是,他是有可能發跡,但那隻是有可能!而這個可能性能有多大?更多的可能就是像你爹娘似的,熬了大半輩子才能稍稍地喘口氣。可到頭來,又能落下些什麽呢?”


    “玉蘭,聽娘一句勸吧!田家可不光是眼前這些負擔,等到你們真成了親,有了孩子,那負擔就更重了!他還是長子,玉蘭以後的日子有多苦,你們也要動動腦筋想一想!不能光憑著她說一句喜歡就讓她去嫁人,那才真是害了她!再說,你們憑什麽就知道她嫁給別人就會不幸福?說不定還好得很呢!”


    她掀起衣角擦幹眼淚,瞟了大兒子和大兒媳一眼,“你們兩個以後要是再提這茬,我見一迴就打一迴!玉蘭的婚事,就這麽說定了!”


    章清亭微微嘆了口氣,“婆婆,也許是我們考慮不周了,但是,我仍然要請求您,不要拿玉蘭的婚事用作賭氣的籌碼,是不是該三思……”


    “你給我出去!出去!我不聽!都是你,撩撥得玉蘭心思不定!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家法伺候?”


    “大嫂,你……你別說了!我嫁了就是!”趙玉蘭已經哭倒在地了。


    章清亭無話可說了,憐憫地瞧了她一眼,扶起趙成材迴屋了。


    趙成材這迴當真病得不輕,倒頭就迷糊上了。一時元寶他們拿了藥迴來,章清亭自己在小茶爐上煎著,怔怔地發著呆。趙王氏說的也有她的道理,也許那孫家人還不錯呢?現在也隻能希望如此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趙成材直躺了兩日才緩過勁來,等他醒來,妹子婚事大局已定,孫家聘銀已收,擇定了臘月初六完婚。


    這個年,家裏註定要少一個人了。


    趙成材嘆了口氣,隻問妹子有什麽想要的,他盡力去置辦。


    趙玉蘭搖了搖頭,越發地沉默了。


    事已至此,章清亭當然再也不好說什麽,隻冷眼旁觀著,趙王氏倒是老實不客氣地到她這兒來挑了些料子,有的做被裏,有的做被麵,還給趙玉蘭裁了兩套新衣裳去。隻可惜沒有大紅色,隻能花錢去外麵買了。


    章清亭隨她挑去,卻暗地裏搖頭,她這些料子,哪有真正好顏色?畢竟一生才成一次親,人家好歹還送了三十兩銀子,你這麽弄,也實在太摳了點,到時嫁出去也忒不像個樣子了。


    可還沒輪到她操心別人,自己的麻煩事又來了。


    第88章眼紅也是一種病


    給章清亭找麻煩的正是那劉老闆。見她生意好了便犯了紅眼病。迴去翻了翻契約,絞盡腦汁想了幾日,終於給他找著了個藉口,忙不迭地跑了來,硬說是章清亭既經營滷水又經營布匹,做了兩樣,他也要加租金,而且獅子大開口地將一年十兩改成一月十兩。


    真是想錢想瘋了!一個月十兩,一年就能蓋起這樣一棟房子了,那我還租你個什麽勁?不如自己蓋個屋子就完了!


    章清亭極其不屑這種人,卻又不得不跟他打交道。不過她現在可不是初出道的菜鳥,由著人搓圓捏扁了。


    當下冷笑,“劉老闆,我這怎麽經營兩樣了?明明招牌上掛的就是絕味齋,滷水鋪子。這布匹不過是從您手上接下來的一點存貨,清空就沒有了的,您就是想讓我接著做,我也沒有了貨源啊!”


    劉老闆蠻不講理,“那我把貨轉給你時,可沒說許你在這兒賣的。”


    “那您也沒白紙黑字的標明說不許我賣的!”章清亭指著上頭的條文,“租金這裏可寫得明明白白。一年租金十兩紋銀,三年一共三十兩,一次性付訖。如若違約,當雙倍罰之。這上頭可有您的親筆畫押,還蓋著官府大印的。劉老闆,我們這做點小本生意不容易,您錢都已經收到了,何苦又來為難我呢?”


    “這話怎麽說的?怎麽叫我來為難你呢?明明就是你賣的跟事先說好的不一樣嘛!雖然沒有白紙黑字地落到實處,但我們之間可也是有說法的不是?”


    章清亭真是給他氣得無語了,這人怎麽能這麽胡攪蠻纏的?


    晏博文不慌不忙上前道:“劉老闆,請容小的冒昧說一句。您說我們老闆跟您租這鋪麵時,隻說做滷水生意,不包括布匹。那我們老闆接手時,肯定也沒想到要從您手上接這些布匹吧?如若您當初不賣給她,她哪來的布匹賣?這前有因才後有果,您要是實在看不過眼,要不咱們按本錢賣迴給您?”


    章清亭聽得暗自頷首,這話說得好。


    那劉老闆是無理也要狡辯三分,見此路不通,一時又指著店裏的酒道:“你瞧這個,那你既是滷水鋪子,幹嘛還賣酒呢?”


    晏博文微微一笑,“劉老闆,您既知道我們這兒是滷水鋪子,當晚是有鹵食,有水酒啊!”


    他反應倒快,把滷水二字拆開作解了。方明珠和張小蝶忍俊不禁,捂著嘴撲哧笑了出來。


    劉老闆說不過他,又被人嘲笑,氣鼓鼓地一甩袖子,“你這人怎麽這麽咬文嚼字的?反正我不管,今兒這租金我是漲定了,要不你們就別做了!”


    晏博文故作驚訝,“劉老闆,莫非您是想打官司?”


    “是啊!”劉老闆虛張聲勢。


    “那可就麻煩了!”晏博文先愁眉苦臉地看了章清亭一眼,轉而才正色對劉老闆道:“咱們小店跟您的契約可是經由官府鑑定的,您若是真想反悔,這官司可不大好打。我們北安國律法可有規定,像這種在官府備案的契約,若是發生爭執,須由上一級衙門來裁奪,那您就得勞神費事的上郡裏去投狀子。府台大人可是日理萬機,每日不知得處理多少樁大事情,等他有時間來審理此案了,恐怕也得排到一年半載之後了。”


    聽到這兒。劉老闆麵色變了幾變,晏博文又好言相勸,“劉老闆,您真的確定要為了這幾十兩銀子打這場官司麽?恐怕您到時的車馬費、請狀師又進衙門打點的費用都不止上百兩吧!據這契約,您這官司也未必就十拿九穩地贏,這麽勞民傷財的值得麽?您還是想好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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