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莫怕,病去如抽絲,未雨綢繆就好。」


    某人攔著他欲當場查看的手,凝重的臉上寫著「相信我」三個字,卻趁他一晃神就溜之大吉。


    他打開那紙團,就見上麵寫著:


    事情敗露,我準備向師父求饒,投靠弘王,瓊王這條破船勸你放棄,或選擇早死早托生。


    文掌史咳嗽著燒了紙團,幾迴背過氣去,險些被她氣得往生。


    當初這貨義正詞嚴,說了些共創光明實乃大義的空話,誠邀他殺盡貪官佞臣,還大梁一清明盛世。


    還說什麽吾儕雖為棋子,當摒棄黨派紛爭,行俠義之舉,造福萬民,日後青史不留名,百姓也會銘記於心。


    再說她自幼被段刺史淩辱的悲慘遭遇,說她被梁帝利用殺了無數忠臣,說她胸口燃起的熊熊報復之火,誓要這些玩弄棋子的上位者付出代價。


    他聯想到自己,頭腦一熱,竟也就答應了。


    畢竟殺的,都是兩王的人。


    到頭來出事了,她跑得利索,意思是要他背黑鍋?


    沒那麽容易!


    付小姐言出必行,換了衣服便去赴與弘王殿下的約。


    弘王殿下一襲青衫,化身落魄公子,往過雲樓窗外擲下一朵白菊,堪堪夾在付小姐的麵紗裏。


    她抬頭,打量他,極認真。


    長眉鳳目,流轉清輝,眼梢微微上挑,勾出一弧薄媚,可惜他向來笑得疏離,再媚也透著冷冷的觀望。


    仿佛在看螻蟻一樣。


    不像文雍的媚,帶著同病相憐。


    弘王殿下與付小姐喝了三盞茶,仍端著清貴架子,一言不發。倒是付小姐先放下茶盞,含笑相問,「殿下邀我來此,所為何事?」


    慕容昭用打量瓷器的眼神,上上下下掃了她一眼,閃過一瞬的驚艷,隨後便如老僧入定,「紅顏枯骨,諸法色相,乃身外之物,人死入輪迴,皮囊歸塵土。」


    「正因皮囊歸塵土,與其讓美玉蒙塵,不如剝下來穿在身上,豈非如同活人一樣?」


    她滿眼理所當然,還殘留些許任真。


    像隻狐狸。


    慕容昭嘆氣,點點她的鼻尖,笑意仍是無欲無求的清俊,仿佛度人劫難的佛陀,「文淵閣大學士之死,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文淵閣大學士赴了一場家宴,迴府便心悸而亡,偏巧那場家宴有她,偏巧她敬過酒,偏巧敬酒的酒杯,再也尋不著。


    這世上原沒有什麽偏巧。


    她轉了轉眼珠子,立馬紅了眼眶,盈盈含淚,秀眉輕蹙,猛地從袖中掏出一麵菱花鏡,攬鏡自照,羽睫輕輕顫抖,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猶如飽受風雨欺淩的水仙花,淡粉細膩,水潤瑩白。


    可言辭依然犀利。


    「陛下旨意,殿下有膽便去問。」


    此事確係梁帝授意,細細查探便知。她露了行藏,雖是刻意,卻也無可避免。


    文淵閣大學士老奸巨猾,隻肯出席家宴,她非嫡係親眷,現身自然遭疑,何況她的棋子身份,段刺史定是交了底的。


    否則何以有此紅顏枯骨的論斷。


    不就是拐著彎兒罵她以色侍人。


    看來你也想試試。


    付小姐目若含霧,凝住道貌岸然的男子,從那泛紅的眼眶裏流下一滴清淚。


    晶瑩剔透,娟秀動人,微勾的唇角,襯出幾分淒涼。


    慕容昭總算顯出幾分動容,未及勸慰,就見她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粉嫩的小臉,喃喃自語,「嗯,這次哭得好看點了呢……」


    他抽了抽嘴角。


    在接下來的一柱香裏,他被這貨洗了一遍腦,嘴角抽得徹底沒感覺了。


    總結起來就是段刺史他不是個人他一遍遍淩辱她不算還時常提出變態要求比如笑著哭,她以色侍人的日子過得艱苦無比就盼著殿下解救她於水火之中,她定當今生忠心不二來世結草銜環相報。


    慕容昭清楚地聽見,屏風後的珠簾無風而動,聲聲脆響,一顆顆珍珠被生生拽下,成群結隊地繞過屏風,滾落到腳下。


    他幾乎是將演戲上癮的某人扔出了過雲樓。


    屏風後的人越過他,奪門而出。


    仿佛還瞪了他一眼。


    弘王殿下心想,這對師徒,還真是相愛相殺。


    作者有話要說:  例行求收藏!賣萌求收藏!


    女主就是個瘋子~捂臉~


    當然也是因為她覺得太慢了。


    她需要自己的棋子盡快上位,別人的棋子就要死,何況是些佞臣汙吏。


    下一章開頭段刺史和小妖精算帳。


    第29章 、身化劫灰


    付小姐被人扯到馬車上時,還在敬業地抽抽,不時將耷拉的麵紗往上提。


    段刺史周身氣場陰冷,臉上寫著「我很生氣」,手下筆走龍蛇,卻數次頓住,遺下一團團難看的墨跡。


    某人正襟危坐,自顧斟茶歇氣。


    他啪地一下擱筆,對上那人純然的疑惑,就覺著胸口更堵了,什麽東西一塊塊裂開,擠壓著他的肺腑,此起彼伏,又酸又苦。


    有人生氣了需要安慰,而對方壓根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甚至不知道是為了她生氣。


    歸根結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於是他更氣,越來越氣。


    他深深地吐吶氣息,盡量使自己平靜,口吻還是帶上滑稽,「我何曾欺辱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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