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汀州城外,東南一百五十裏處,一座不知名的矮山上。


    “大帥!大軍已經行遠,還請大帥速速趕上,莫再多做停留,否則恐敵軍追出啊!”許之鑒滿臉急切地催促到。


    文天祥感熊飛之死,又知許之鑒忠義,是以對其很是器重,留在身邊,引為心腹,任中軍馬營統製一職。


    “吳浚知我要棄汀州,定會轉道兒突圍追來,而無論其繞南還是繞北,此地都是其必經之路,我便在此地接應於他好了。”文天祥淡淡地說到,其實心中對棄吳浚於瑞金而遁的行為很是難安。


    說實話,類似的一幕其實在這三天的時間裏也已經上演過無數次了,而每次的結果,都令許之鑒很是無奈。


    許之鑒很明白文天祥的心情,是以雖然焦急萬分,卻也不再多勸,而隻是歎了口氣,便去命斥候遠走探查,若有敵情,提前示警。


    又過了一個時辰,東北方向十裏外的群山背後,忽然林鳥驚飛,喧囂四起,顯然是有大隊人馬正在接近。文天祥訝然望去,喃喃言道:“咦,莫非吳浚已經繞到我們前麵去了麽?”


    話音未落,忽見山口處竄出一騎,直向自己這邊兒奔來,看那背上數麵招展的紅旗,來騎該是己軍斥候無疑。可惜離得太遠,卻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和手勢,不知何意。


    片刻之後,來騎便又奔近兩裏,許之鑒眼神兒不錯,望著遠來的斥候,遲疑言道:“大帥,似乎情況不妙,要不咱們先撤下山去......”


    “不該啊......莫急......再等等......”文天祥頗為遲疑,因為東北方向是南劍州,而攻擊汀州的韃虜便是從南劍州奇襲而至,也正因為這股敵軍圍城的兵力明顯不足,所以自己才能從容退走。而自己才在此處等了三天,難道敵軍的援軍就趕到汀州了麽?而若敵軍真有援軍急速趕來,那圍在汀州的韃虜就該死活纏住自己,而不是逼自己離城南撤才對嘛!


    難道是吳浚自北麵繞了過了?唔,這倒是很有可能,因為汀州一丟,韃虜必然要合圍瑞金,那吳浚定是守不住的,唯剩後撤一途。然若直接南撤,恐遭韃虜大軍堵截,而若是反其道行之,先北行繞過汀州,再南下會合,怕是會出乎敵軍意料,事半功倍也。


    一想到此處,文天祥的心頓時熱乎起來。這吳浚是他的愛將,若就此折在江西,那文天祥隻怕是要愧疚自責一生了。


    可惜現實是無情的,就在文天祥滿心熱切之時,忽聽許之鑒驚唿道:“快看,斥候自斷了背後紅旗!”


    文天祥順聲望去,隻見來騎果然正一邊疾奔,一邊將背上紅旗拔下丟棄。


    “自斷紅旗,定有敵情!大帥快下令撤吧!遲恐不及!”許之鑒見文天祥盯著來騎有些出神兒,頓時急紅了眼,再也顧不得許多,忙撲到文天祥馬前,求他下令。


    文天祥總算是醒悟過來,忍住希望破滅的失落,大喝道:“撤!速速撤去蓮城!”


    午時過後,卓飛帶著王挫,在趙虎的引領下,來到了位於城西的一座大宅院門前。


    卓飛抬頭望了望緊閉的朱漆大門,又望了望空蕩蕩的小巷,忍不住好奇地言道:“趙虎,真得是這兒麽?怎麽連個把守的人都沒有,這未免也太馬虎了點兒吧!”


    趙虎如今已升任親衛營長,管著十隊百人親衛,而這老實巴交的漢子,這兩個月也是脫胎換骨,不但練得一身彪悍,而且人看上去也自信了許多,再配合著其沉穩忠誠的天性,令卓飛師徒都對他很是放心。


    趙虎見卓飛詢問,忙抱拳恭敬地答道:“迴稟大人,確是此處無疑。而這外麵不站人則是四爺的意思,他說千日防賊不如幹脆讓賊不惦記,若是在外麵重兵把守,那豈不是明著告訴賊子們這座宅院裏麵有古怪麽!”


    卓飛恍然大悟,心說“千日防賊,不如讓賊不惦記”這句話本是自己所言,沒想到那老猴子倒是現學現賣的挺快的。


    看著趙虎說話時的崇拜眼神兒,卓飛便能想象的出馬大公爺用自己這話去教誨別人時的臭屁神情,不由得暗感好笑,言道:“我說的話四哥倒是句句都放在了心上......唔,如此也好,那咱們就進去看看吧。”


    趙虎一聽這話,登時醒悟過來,心說原來四爺的高招兒還是咱家大人給支的啊!唔,這就難怪了。


    趙虎對馬大公爺的崇敬之情瞬間就轉移迴了自家大人的身上,慌忙扶卓飛下馬,又來到朱漆大門口,拿起門環,四長三短,敲了七下。


    “是誰啊!我家老爺不在,家中都是女眷,不方便會客哦。”一個慵懶的聲音在門後響起,聽著年紀還不小。


    卓飛聞言,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再次懷疑趙虎是不是領錯門了,而趙虎卻不慌不忙,反而趴在門縫上,笑言道:“我家大人聽說你這院中新打出了一口甜水井,甘美無比,甚感好奇,特來一觀,吾等絕不騷擾府中女眷,是以還望老丈行個方便。”


    “哦,敢問你家大人是......!”


    “便是本州知州,老丈定能認得。”


    吱嘎~~沉重的朱漆大門終於拉開了一道縫兒,接著又探出了一個花白的腦袋,卓飛一看,還真是位老者,而其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長相氣質,都讓人覺得他就是個看門的,而當卓飛看見他之後,登時忍不住地迴憶起了福利院的門房趙大爺......唉,那老頭雖然囉嗦,但心地倒是不錯,每次大半夜的還肯起來幫我開門,哥還說長大賺了錢報答他呢,結果現在錢有了,可惜卻送不迴去了......。


    “呀!還真是卓大人!卓大人請!快請!我家主人雖不在,但想來定不會怪責老朽私做主張的。”老頭兒滿臉都是看見偶像的激動之色,那逼真的表情,讓卓飛毫不懷疑此人若到了後世能拿個影帝或者最佳男配角什麽的。


    進個門還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這讓卓飛更是期待,於是點了點頭,很配合地言道:“那就有勞老丈帶路了。”


    “不勞!不勞!隻是,家中尚有女眷......您這些護衛隻怕是......”看門老頭頗有些為難。


    “無妨,我就帶兩人進去好了。”卓飛很是通情達理。


    “多謝大人體諒,知州大人這邊兒請。”


    卓飛微微一笑,抬腳入門,身後就跟著王挫和趙虎,想想也是,為了保密,自己那些親衛雖然都很忠心,但還是小心為上吧。


    繞過一道影壁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卓飛放眼望去,隻見這座院中並沒有自己想象的綠樹紅花,小橋流水,而是一排排青磚大瓦房,層層環布,很是整齊,當然,也很是煞風景。


    這還不算,宅院之中還到處都是關卡柵欄,除了沒有鐵絲網和探照燈以外,其餘一如後世的監獄,讓人頗感壓抑。


    負責警戒的都是訓練有素公府親衛,而他們在此的目的則是為了圈養廣南東路最好的各式工匠。卓飛放眼眺望,隻見院中各個高點上都有哨崗,而中間幾座最高大的瓦房頂上,更是設有簡易的箭樓,雖然看不清楚,但卓飛相信,那裏麵一定有弓手待命。


    “這院子裏麵一共有多少人?”卓飛好奇的問道。


    看門老頭見卓飛詢問,趕緊答道:“迴稟六爺,此院中一共有兩百親衛負責警戒,各式工匠三百一十七,工匠家眷一千一百二十六,合共一千六百四十三人。”


    老頭不但對院中之事如數家珍,而且言語得體,不卑不亢,顯然不是一般的看門老漢。而且叫自己六爺,那應該也是公府的人才對。


    卓飛忍不住問道:“敢問老丈如何稱唿?”


    看門老頭慌忙施禮,言道:“小老兒年輕時便追隨公爺,蒙公爺賜名馬廄,並委以公府總管一職,不過近來隨著公爺加官進爵,公府的事務亦多了起來,小老兒年紀大了,精力難濟,實不堪重負,又思鄉情切,是以自請養老還鄉了。”


    卓飛聞言,對麵前這個老頭肅然起敬,因為他早就知道馬府有個大總管,跟隨馬大公爺多年,可近來因為身體不好,是以返鄉休養去了,而據說自己那便宜大哥還送了他一筆不菲的程儀。可怎地會出現在這裏呢?


    “您老就是公府總管馬廄?您老不是返鄉了麽!”卓飛訝然問道。


    “六爺折煞小的了,老朽就是一下人,哪能當得您老之稱!”馬廄慌忙擺手,又恭敬答道:“迴稟六爺,老朽返鄉之後,隻見昔年村寨早已換了模樣兒,而親朋故交,走的走,死的死,偌大的村寨,竟已無老朽熟識之人,老朽呆了幾天,覺得好生無趣。又見村人家家困苦,是以便將錢財分與村人,然後就又背著包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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