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秦老太君走,陸良玉都沒有透露半點口風。


    有些事,不該讓這個已經年邁的老婦人承受。


    印章在手,陸良玉第一時間寫下命令,派人送去王管事那裏。她知道,王管事這類秦希澤的舊部下,最是看重印章的程序。


    信中,她讓侯府的人繼續搜查鐵麵人的消息,盯緊了西北大軍。


    眼下,必須查出,真正的秦希澤,去了哪兒。


    和光是個懂事的性子,除了極個別哭鬧的時候,多數情況下,她喜歡睜著那雙丹鳳眼,來迴轉悠眼珠,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


    陸良玉在百無聊賴之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她念《三字經》,很多時候,念著念著,自己倒是困了,直接昏睡過去。


    至於孩子聽沒聽懂,她就不知道了。


    這件事,唯一高興的,是李柳琴。她備感欣慰,覺得女兒終於開竅了。


    似乎從秦和光胖嘟嘟的小手,搖頭晃腦和滴溜亂轉的眼神中,看到了未來一代冉冉升起的千古才女。


    新皇出乎意料地沒有再來騷擾陸良玉。陸良玉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了幾分疑惑。


    李柳琴有一搭沒一搭地告訴她,光祿大夫最近也忙得腳不沾地。


    似乎是朝中各地出了些事,春耕的事,似乎還有叛亂,外邦似乎也在挑事,皇帝已經幾日沒有歇息了。


    陸良玉心下了然,新皇原來是抽不開身,才不過來。


    新皇分身乏術,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她可以不用顧忌太多,繼續尋找秦希澤。


    這日,春寒料峭,晌午時分,京中落了一層雨,春雨細如牛毛,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像一層雨簾。


    今日正是陸良玉出月子的日子,她在屋內憋了許久,就指望著能出去透透氣。


    透過窗戶望了望外頭,小雨細密,當下無奈地搖搖頭。


    彩蝶收了油紙傘入屋,見陸良玉站在窗邊,忙上前阻止道:“小姐離遠點,可別受了寒。”


    陸良玉隻得往裏走了走,來迴踱步,舒展舒展筋骨。


    “小姐,那家胭脂鋪子我去看了,好大的店麵,就在長安街邊,人來人往,可紅火了。”


    彩蝶稟告道。


    陸良玉點點頭,鎮南侯府做生意,一直不錯。


    秦老太君將這間鋪子轉給和光,也是讓她有個謀生的依靠。


    “小小姐的尿片,廚娘正在拿火烘烤呢,我抱些迴來。”


    小小姐這個稱唿,是彩蝶自創的。陸良玉雖然覺得奇怪,也沒有糾正她。


    小孩子一日需要好多尿片,彩蝶光是洗尿片,就洗得手疼。


    當下又撐起傘,冒著細雨出去了。


    陸良玉迴頭看去,和光又睡了過去。小兒覺多,醒少睡多。


    她繼續在屋內踱步,鍛煉身子。一方麵也在想著,秦希澤去了哪裏,不行,隻能再找新皇試探試探了。


    來迴思忖了許久,見彩蝶怒氣衝衝地迴來了,手中空空如也,也沒有拿尿片。


    “怎麽了?”陸良玉抬頭問道。


    彩蝶氣唿唿地道:“方才侯爺來了,就在門口立著,非要見小姐。我想起小姐說的,必須攔住他,就讓護衛趕他走。”


    陸良玉邊聽邊皺眉,那個冒牌貨來幹什麽?莫不是想要來搶走和光?


    彩蝶接著絮叨道:


    “我讓他走,他還不走。幾日不見,侯爺穿得邋裏邋遢,還對我說,讓我稟告小姐,就說他迴來了。他以為他是誰,想來就來……”


    彩蝶還在繼續絮叨著,便見自家小姐已經拿起屋邊的雨傘,衝進了雨簾。


    “喂…小姐……”


    彩蝶來不及打傘,人也追了出去。天還下著雨呢,小姐剛剛出月子,可吹不得風。


    陸良玉一顆心上上下下,她心中有預感,是秦希澤迴來了。不會是那個冒牌貨,隻有真正的秦希澤,才會說這樣的話。


    雨下得不大,但畢竟下了許久,青石板地麵上,都是水漬。


    她走得又快又急,院子不大,幾步就飛奔到了大門口,衣裙下擺沾了水,腳下一個不注意,趔趄了一下。


    一雙修長瘦削的手扶住了她,手實在是慘白到沒有半點血絲,好似此人一直活在月光下一般。


    陸良玉眼睛一亮,抬眸,正是那張熟悉的臉。


    隻有在真正見到秦希澤的那一刻,陸良玉才知道,秦希澤是如此的獨一無二,天地精華孕育出的人傑。


    他頭戴窄窄的鬥笠,身穿一件寬大破舊的蓑衣,明明再平常不過的漁樵打扮。


    在他身上,似乎平添了幾分出塵與仙風道骨的意蘊。


    一張瘦削蒼白的臉,似乎恰到好處,任由旁人習得他的長相,那股子發自內心的清冷風骨,卻是無論如何都學不到的。


    任由旁人如何刻意效仿,也不免有東施效顰之嫌。


    陸良玉在那一瞬間,就知道,她永遠不會再認錯秦希澤同那個冒牌貨,二人可謂是雲泥之別。


    “你……”


    陸良玉一時竟然語塞了。


    她想要問問他是怎麽脫困的,問問他是什麽時候迴京的,這近四個月的日子,過得如何……


    但一切的一切,對上那雙關切的丹鳳眼時,都堵在了嗓子口,剩餘的,隻有一股欣喜和不可明說的委屈。


    秦希澤解開寬大的蓑衣,將人摟緊,用胸膛緊緊抱著陸良玉,裹在蓑衣中,溫熱隔著衣服傳了過去,二人靜靜地感受著眼前的一切。


    世間最大的歡喜,莫過於虛驚一場和失而複得。


    失而複得的二人都沒有說話,隻擁抱在雨中,過去幾個月的分離與思念,也都包含在了這深情的一抱中。


    彩蝶在一側看的是連連咋舌,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沒有人來告訴她?


    小姐不是被趕出了鎮南侯府,還是侯爺親自寫的休書。而且小姐也說了,不讓侯爺進她的房間。


    侯爺不是說了,要去娶那個可惡的長公主?


    那眼前這一幕是什麽?怎麽就抱在一起了?他們什麽和好的?自己天天在小姐身邊,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彩蝶一時在風中淩亂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許久,陸良玉才反應過來,問道:“用過午膳了嗎?”


    秦希澤搖頭,隻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良玉,似乎要將她看在眼裏。


    “彩蝶,叫廚娘先不要烤尿片了,去做點飯吃。”


    陸良玉想到此處,接著叮囑道:“侯爺迴來的事,不可跟任何人說,包括我娘,知道了嗎?”


    彩蝶麵露不解,但陸良玉的話,她向來言聽計從,當下連忙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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