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陸良玉帶著休書出了鎮南侯府。


    既是離開了侯府,出行便不能再用秦家的馬車。


    彩蝶一手拎著一個不大的包裹,裏頭是自己同小姐的幾件衣裳,另一手攙扶著小姐,一步步走出了鎮南侯府。


    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轉。


    “到前麵的拐角處,將包裹放下,去雇輛馬車。”陸良玉低聲叮囑道。


    彩蝶眼淚便吧嗒吧嗒落了下來,還不忘貼心地扶自家小姐坐在牆根處。


    一邊抽噎,一邊往車行走去。


    陸良玉依偎在牆根,迴頭望向不遠處的宅子。已是中午時分,冬日不算刺目的陽光,在“鎮南侯府”的匾額上來迴跳躍。


    四個鐵劃銀鉤的黑色字體,正是秦希澤的手筆。


    他的字,疏離冷峻中,自帶風骨。


    陸良玉摩挲著懷中的休書,心下念叨著,秦希澤,你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你夫人叫這個冒牌貨給休掉了。


    她能做的,都在盡力了。


    彩蝶很快叫了輛車子,扶了陸良玉上車,這才帶了幾分茫然地問道:


    “小姐,我們去哪?”


    “去李府。”陸良玉開口道。


    這間宅子,是自己昔日刻意購買,記在母親名下,就是為了應對今日的這種情況。


    自母親再嫁後,李府隻留了個看門的老頭同負責灑掃的小丫鬟,偌大的府邸,不免有些空曠。


    二人見到陸良玉迴來,均是一臉興奮。


    “去找人找個知根知底的廚娘,還有尋幾個護院的。”


    陸良玉對著彩蝶吩咐道。


    “護院的?”廚娘不稀奇,但請護院的彩蝶是第一次聽說。


    “是,銀子貴些無所謂,一定要人品端正、武藝好一些,多要幾個。”


    陸良玉點頭道。


    她不是平白訛長公主的銀子,眼下脫離了鎮南侯府,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虎視眈眈,她必須保護自己的安危。


    已是中午時分,彩蝶同府中叫芸兒的小丫鬟忙著買菜做飯,半天才搗鼓出了幾碗清湯麵,臥了個雞蛋,讓陸良玉先墊吧兩口。


    “你們也先吃,幹看著我就飽了?”陸良玉笑道。


    彩蝶看自家小姐氣色還不錯,這才放心了幾分,她好怕……自家小姐會想不開。


    兩人忙了半天,早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陸良玉聞著清湯麵香味撲鼻,剛挑了一筷子麵,便聽得外頭有人哭嚎的聲音傳來。


    芸兒已經擱下筷子起身,準備去開門。


    彩蝶正打算也跟著起身,聽到自家小姐道:“快,趕緊吃兩口,一會吃不成了。”


    見到自家小姐麻利地挑起筷子,將臥的荷包蛋全都吃了個幹淨,塞了滿滿的一口麵。


    她一愣,隻來得及喝一口湯。


    來人的哭嚎聲,從院子一路飄了進來。便見自家小姐麵不改色地吃麵條。


    “良玉~我的兒~”


    來人正是陸良玉許久未見的母親——李柳琴。


    陸良玉觀自家母親梨花帶淚,但臉色卻紅潤了許多,隱隱能看出,比昔日胖了一些,看來母親在光祿大夫府上過得還不錯。


    “娘~”


    陸良玉麵帶訕訕迴話道。


    “這該死的鎮南侯府,實在是欺人太甚,走,娘這就帶著你,去討要個說法。”


    李柳琴聽人說自己的女兒被人休了,當下氣不打一處來,風風火火地便衝了過來。


    拉著陸良玉的手,就想要帶她前去。


    “那個……娘……我也是自己想要離開的。”陸良玉忙阻止道。


    “良玉,你別攔著我,鎮南侯是吧?今日我非要讓他給我一個說法,昔日他求娶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李柳琴哪裏肯善罷甘休,尤其是她嫁了光祿大夫後,自覺有了靠山,說什麽也要給陸良玉找迴場子。


    “娘,真不用。”


    陸良玉頗覺有些頭疼,自己這個娘,一旦虎起來,誰也攔不住。


    “怎麽不用?昔日他秦希澤曾對我說得好好的,日後良玉便交予他,他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如今倒好,連一年的時間都沒到,他竟然敢將你趕迴來,你還大著肚子!”


    李柳琴越說越氣憤,恨不得立馬趕到鎮南侯府,踹秦希澤幾腳。


    “他什麽時候跟你說的這話?”


    陸良玉掉轉話題,意圖讓自己的母親忘掉此事。


    “成婚當日,那時你不在府上。”李柳琴解釋道。


    陸良玉沉默了許久。


    她竟然,從來不知道此事。


    “走,我這就去問問他。”李柳琴拉著陸良玉的手道。


    “娘,侯爺他……失憶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去了也沒用。”


    陸良玉試圖安撫自己的娘道。


    “失憶就是借口了?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李柳琴依舊不依不饒。


    陸良玉見狀,隻得故意調轉話題道:“娘,你餓了吧,我叫彩蝶給你端點麵上來。”


    “你看看你,吃得這是什麽?”


    李柳琴見她遲遲不願前去,歎了口氣,開始數落桌上的清湯麵。


    邊說著,就要將麵扔掉。


    陸良玉好說歹說,才阻止了李柳琴的想法。


    陸良玉低頭吃麵,李柳琴則在一側生悶氣。“不行就把孩子打了吧,也好再嫁。”


    李柳琴開口提議道。


    正在吃麵的陸良玉,差點被一口麵噎住,忙用力咳嗽。


    彩蝶也幫著上來拍打後背,遞給她水,好歹是讓她將喉嚨中的麵給順了下去。


    “娘,你這是在說什麽。”


    陸良玉嗔怪道。


    “鎮南侯府的人不仁,就不許你不義?打掉孩子,趁著年輕,還能再嫁個好的。”


    李柳琴自己嚐到了再嫁的甜頭,當下勸閨女道。


    陸良玉對自己母親的想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隻無奈地搖搖頭。


    李柳琴見勸她不過,隻得作罷。


    這才想起什麽似的問,鎮南侯府想要趕你出來,總得需要個理由吧。


    一個是秦希澤失憶變心,想要娶長公主;一個是陸良玉腹中的孩子被懷疑來路不明。


    陸良玉在心中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第一個理由容易接受一些。


    她話剛出口,李柳琴深唿兩口氣,直接軟趴趴地暈了過去。


    “快,去找大夫。”


    陸良玉望著已經暈過去的母親,有條不紊地指揮道。


    小丫鬟芸兒忙往外跑去,太過著急,鞋子都跑掉了。


    陸良玉讓彩蝶將人扶到了床榻上,自己母親氣過了,就容易暈,這個毛病,一直都有。


    她趁機又吞了幾口麵條,這下是真餓到了。


    一天天的,這叫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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