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京中落了場小雪,街上薄薄的一層雪,踩在上麵嘎吱嘎吱,新春的喜慶氣氛依舊在。


    鎮南侯府的丫鬟小廝們,人人都喜氣洋洋,準備著今日份的東西。


    人人都知,鎮南侯府的男主人就要迴來了。


    彩蝶忙進忙出,將洗好的新鮮橄欖擺在桌子正中心,迴頭看見自家小姐站了起來,倚在門框處翹首以盼。


    當下忙擦擦手,扶陸良玉坐下,捂嘴笑道:“小姐可是擔心姑爺了,我這就去門口看看。”


    畢竟,自家小姐雖然看著熱心,但真正上心的人,還是很少的。


    陸良玉也不避諱,隻點頭道:“去吧,小心路。”


    自上次秦希澤莫名失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他一路如何遭際,如何脫險,她全然不知。


    總歸,還是擔心他了。


    彩蝶忙轉身出去了。陸良玉摸了摸肚子,秦希澤平安歸來,腹中的孩子也安然無恙。


    真好,他們一家能補過一個年了。


    半晌,彩蝶腳步匆匆地迴來,踩在園中光滑的青石板上,聽起來走得又急又快。


    陸良玉便知,秦希澤應該是迴來了。她剛起身,便聽得外頭“誒呦”一聲,是彩蝶跌倒在地的聲音。


    陸良玉忙掀開簾子,見彩蝶跌倒外地,想要出去扶她。


    見彩蝶連連搖頭,拒絕道:“小姐,別亂動,院子裏有些滑。”


    陸良玉望了望院子,白日落的那一層薄薄的雪早被勤快的下人掃得幹幹淨淨,地麵看上去跟往日沒有什麽差別。


    但彩蝶既然這樣說了,她立馬止住了腳步。關切地道:“沒事吧?”


    彩蝶已經麻利地起身,對上陸良玉一雙柔和的眸子,突然掉下兩行清淚來。


    “摔疼了?”


    陸良玉見她哭,自然而然地問道。彩蝶以前就愛哭,這一年長大了,哭得次數也少了許多。但說到底,心裏是個半大的孩子。


    彩蝶搖搖頭,隻是普通的摔了一腳,哪裏疼了。


    但聯想到方才在府外看到的一幕,彩蝶眼淚像斷了線的雨珠,竟沒停歇下來。


    自家小姐,真是太難了。


    明明小姐一直那麽的努力,在陸家吃了那麽多的苦頭,好不容易嫁到侯府,過上了好日子。眼看著腹中的胎兒落地,小姐的日子一天天和美起來。


    但侯爺,他怎麽能那樣?他對得起小姐為他擔驚受怕了這麽久嗎?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陸良玉見彩蝶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迴話,連眼珠子都不轉,隻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一時倒有些擔心了。


    莫不是,方才摔了那一下,摔壞了腦子?


    很快,外頭傳來了走路的腳步聲,時不時夾雜著人說話的聲音。彩蝶迴過神來,自然知道來人是誰。


    她一時也慌張了,第一反應是,決不能讓自家小姐看到那一幕,小姐還懷著孩子,隻怕受不住。


    想到此處,她忙擦幹眼淚,對著陸良玉道:“天氣冷了,小姐快迴屋,莫要凍到了。”


    陸良玉沒有動,她已經聽到了,外頭有女子說話的聲音,沙啞中帶了幾分隱隱的興奮與說不出的媚色。


    會是誰?


    彩蝶慌了,上前想要強行扶自家小姐入屋。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徒勞的。


    自家小姐已經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陸良玉眯眼,看著眼前的一幕。秦希澤似乎受了傷,頭上還纏著紗布,右邊臉上,一道血色的劃痕,尤其明顯。


    陸良玉的視線隻在他臉上落了一秒,很快便轉到了旁邊人身上。


    來人是長公主,不同於往日的暗黑色長袍或者紫色的大衣,長公主穿了明快的青色,顯得年輕了一些。


    臉上也不複以前的哀苦,更多的,是一抹嬌羞。


    陸良玉自然沒有錯過,二人牽著的手,那麽的刺目,好似一對交頸的鴛鴦。


    陸良玉的心沉到了穀底。


    “侯爺,過來。”陸良玉收斂了眼中的笑意,開口道。


    不待秦希澤迴複,一側的長公主輕笑一聲,翻了陸良玉一個白眼,道:“哦,你還不知道吧,侯爺他,失憶了。”


    “失憶?”


    陸良玉一雙眸子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秦希澤,看他身形,似乎比之從前,豐腴一些,人也黑了一點。


    但她知曉他一路風吹日曬,風餐露宿,受些苦也是應該的。她的9一雙眼對上那人,確實,那人眼中全是陌生。


    她再看,那人便有些慌亂地轉過眸子,不敢同她對視,看起來,好似在心虛?


    陸良玉壓下心底的猜測,聽得長公主笑道:


    “是呀,侯爺他被賊人擒走,吃了好多苦頭,失憶了。若不是本宮前去江南,碰巧遇到了侯爺,還不知侯爺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陸良玉今日才知道,長公主原來這麽愛笑。


    但長公主的話,同新皇口中說的也不一樣,不知新皇是不是為了寬慰她,才說是自己手下的人救迴了秦希澤。


    陸良玉心下了然,隻開口道:“多謝長公主相助,日後……”


    話沒說完,便見立在院子裏的秦希澤舔了舔嘴,輕咳一聲,將牽著長公主的手舉了起來,二人握得緊緊的。


    那人開口道:


    “多虧了和熙救我。”


    不知是不是陸良玉的錯覺,她隻覺得,這人說話的聲音,刺耳得很,似乎嗓子裏含了個破鑼,每說一句,都讓人渾身難受。


    長公主斜眼看向陸良玉,眼中全是挑釁與鄙夷,眉宇間染了一層得意。


    “侯爺失憶了,有些事情大概忘記了。良玉不介意幫侯爺記起來,就不勞長公主了。”


    陸良玉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她可以容忍失憶的秦希澤一時走了歧路,但同長公主勾結在一起,不行。


    “不行,和熙不能走,是和熙救了我,我不能讓和熙走。”


    秦希澤驀地開口反駁道。這句話,依舊刺耳難聽。


    陸良玉這下真是強忍著胸腔的怒意,好聲好氣地道:


    “侯爺忘記了沒關係,我再幫侯爺迴憶一下,長公主是侯爺的侄女,按禮,她該喚你一聲叔叔,喚我一句嬸嬸。”


    “你個女子,好霸道。我乃鎮南侯府的侯爺,當今聖上的叔叔,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小女子說三道四,真是大不敬,大不敬。”


    這人說話又急又快,說到性急處,還左右搖晃,伸出手指,對著陸良玉指指點點,五官扭曲,唾沫星子飛濺。


    陸良玉一時,有些恍惚了,眼前人,看著有幾分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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