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欽勇一向為人坦蕩,但眼下,憤怒充斥著她的胸襟。


    她自然知道陸良玉說的是實話,但她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悲慘的現實。


    蔣欽勇避開陸良玉的眼神,目光卻落在了桌上的一筐朱橘上。


    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麽,眼下年關將至,除了新送入宮的貢品,哪還有人能嚐到這稀罕玩意。


    她生在西北,一向最愛吃這橘子。


    今日晨時在太皇太後定省時,太皇太後見她喜歡,賞了她一個。


    說來也是可笑,太皇太後之所以能對她如此好,還是因為,陸良玉給她出了主意,讓她送禮來討好太皇太後。


    而她,出宮時,什麽都沒帶,隻帶了那個她舍不得吃的朱橘。


    誰能料到,陸良玉這裏竟然有整整一筐。


    蔣欽勇一手的騎射本領,她出身高貴,一向頗為自傲。


    誰能料到,她的求而不得、視若珍寶,卻是陸良玉的唾手可得、隨意棄之。


    命運實在是可笑至極。


    胸腔充斥著一股子悲涼,欽勇簡直是要笑了出來,真好,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她信任的閨蜜。


    “陸良玉,今日你我恩斷義絕,形同此橘。”


    說罷,蔣欽勇從袖中掏出那個朱橘,狠狠地拋擲在地,隨即頭也不迴地離開。


    陸良玉眼睜睜地望著那個圓溜溜,拳頭大小,朱紅色的,色澤飽滿的橘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甩了個稀巴爛。


    橘子就在自己的腳下,部分汁水甚至濺到了自己淡藍色的裙擺上,現出類似墨跡的痕跡。


    真是個好橘子。


    李修穆從外走了進來,見到陸良玉麵色平靜,安然無恙,忙開口道:


    “姐……我去看看欽勇……”


    陸良玉衝他擺擺手,叫他離開。


    李修穆猶豫半晌,還是拔腿去追遠去的蔣欽勇。娘娘如此生氣,迴宮路上,可別被守衛們發現了。


    他既然帶她出來,自然要負責安然無恙地帶她迴去。


    彩蝶自然聽到了屋內人的爭吵,忙起身入內。注意到地上爛掉的橘子,驚詫地“啊”了一聲,問道:


    “小姐,你沒事吧?”


    陸良玉搖搖頭,起身往書桌旁走去,叮囑道:“去叫吳懷統領過來,我有些事叮囑他。”


    彩蝶擔心地望了自家小姐一眼,這才低聲應了一句,出門去了。


    吳懷恭謹地入內,行禮道:“夫人方才的命令,屬下已經讓人送了出去。”


    陸良玉點點頭,道:“


    我來找你,另有一件事。我記得,昔日宮中鬧刺客的時候,陛下寢宮一連死了好幾個宮女。”


    “當時,似乎有個小太監瘋了,你去好好查查這個小太監,看看能不能查出什麽。”


    “是。”


    吳懷現如今,對於這位夫人的話,是言聽計從。


    隻有在侯爺失蹤後,他才知道,這個夫人,能做到今日這步,有條不紊地施展營救,穩住人心,有多麽的厲害。


    陸良玉要的,是確認,是百分百的肯定。


    也許,新皇不是幕後之人?


    也許,真的有這樣一個刺客。


    她好怕自己想錯了方向,平白斷送了秦希澤的性命。


    吳懷離開,彩蝶悄悄入內,蹲下身子,在拿手帕清理地上的爛橘子。


    募地,陸良玉聽到了細細密密的啜泣聲。


    陸良玉挑眉,豎起耳朵,確實是彩蝶在哭。


    “哭什麽?”


    陸良玉問道。


    陸良玉不問還好,一發問,彩蝶連掩飾都不掩飾,哭得更加厲害。


    眼珠子不斷,邊哭邊哽咽道:“小姐,我是在替小姐哭……覺得小姐好難,小姐實在是……太可憐了。”


    陸良玉本來胸中鬱結著幾分難過,聽了彩蝶的話,一時啞然。


    別的不說,彩蝶對自己實在是忠心耿耿。


    當下隻歎了口氣道:“你想哭就哭吧,哭過了,一會記得幫我選挑好看的馬麵,我換個下裙。”


    “我……我現在去……”彩蝶忙擦幹眼淚,利索地起身。


    迴頭看去,自家小姐已然臉色淡定地在勘察路線圖。


    彩蝶心下還是難過,自家小姐太難了。


    明明懷著身孕,挺著個大肚子,最是應該好好休養的時候,誰知,侯爺竟莫名失蹤不說,連宮中的皇後娘娘都跟自家小姐決裂了。


    眼下,小姐身側連個支持她的人都沒有,怎麽能不難?


    彩蝶想到此處,抹幹淨眼淚,她這時候可不能拖後腿,必須頂起來,照顧好自家小姐。


    陸良玉望著往西北的路線圖,心下默默算著路程。


    如果她是皇帝,會將秦希澤押送到哪裏去,才能不被侯府的人發現呢?


    至於蔣欽勇方才的話,她擱了一半在心底,另一半,就當沒聽見。


    陸良玉一貫如此,蔣欽勇同她決裂,她不是不難過,但俗話說,此一時,彼一時。


    眼下蔣欽勇在氣頭上,自然要同她生氣。但她不能沉溺於小情緒之中,風物長宜放眼量,早晚有一日,蔣欽勇會明白她的做法。


    她將來,還要保護蔣欽勇呢。


    陸良玉總是將行動放在情緒之前。


    翌日,宮中傳來消息,皇後娘娘同皇帝大吵一架,被直接禁了足。


    就在陸良玉以為事情不可能再壞的時候。


    臘月二十三那日,朝堂上,有人彈劾西北大軍中的蔣家,上奏蔣家父兄虛報空餉和斬殺的敵軍人頭。


    聽聞陛下大怒,將蔣家一幹人等全部下獄,待到秋後問斬。還在禁足中的皇後前去求情,也被丟到了冷宮內。


    聽聞,皇帝已然升起廢後的心思。


    眼看著新年的腳步聲一步步接近,秦希澤已然失蹤了一個多月。


    這日,吳懷興致衝衝地入內,開口就道:“夫人,有線索了。”


    這是許久以來,陸良玉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找到侯爺的下落了?”


    陸良玉簡直可謂是狂喜,忙問道。


    吳懷搖搖頭道:“王管事手下的人,似乎前幾日在晚上看到一個鐵麵人被關押著,往西北方向走去了。”


    “但那一行人頗為警惕,武功高強,跟蹤的人傷亡慘重,跟丟了。”


    吳懷的話,讓陸良玉心下一沉。


    正想繼續問道,隻聽得彩蝶腳步加快入內,隻開口道:“小姐,人又來了。”


    陸良玉自然知道來人是誰,她當下隻示意吳懷出去。


    眼下既然知道了秦希澤的下落,她還得再探探這人的底。


    況且,蔣欽勇的事,她也得說和說和。


    好歹,蔣欽勇的命得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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