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接著朗聲介紹道:“夫人有所不知,九裏香主治行氣活血,散瘀止痛,解毒消腫皆是良藥。但此藥卻有一個禁忌。”


    “什麽?”陸良玉隻覺自己胸中有某種唿之欲出的答案即將浮現出來,她甚少有這麽緊張的時候,甚至下意識地拿手攥住了衣角。


    “此藥,陰虛患者慎服。”大夫以為此藥一直是一側的李柳琴在服用,當下開口道,不時地抬頭觀察李柳琴的臉色。


    “服了會如何?”陸良玉隻覺自己的一顆心是高低起伏,沒有片刻是待在胸中。


    “此藥微毒,雖則毒性不多,但長年累月下來,對於體質,卻也是極大的損害。”


    說到此處,大夫卻寬慰道:“我觀這位夫人氣色還可以,應該沒有服用多久,問題不大。”


    陸良玉卻臉色微變,聲音中帶了幾分顫音,問道:“若是,有人自有記憶起就開始服用,大夫以為如何?”


    大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沉吟半晌,才是道:“若長年累月,毒素積累在體內,怕難過而立之年。”


    陸良玉隻覺自己耳側似乎是有片刻的耳鳴,但很快刺耳的聲音消失,她聽得自己問道:“若是現在開始治療,是否……”


    大夫行醫多年,也是個有眼力勁的,隻道:“夫人莫是要擔心,也是要看究竟是服用此藥多久,病人體質如何。我這邊是見不到病人,如何說也是不算的。”


    陸良玉微微點頭,似乎強忍著胸中的一腔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隻對著大夫道:“今日的對話,勞煩大夫切記勿要說予第二人。”


    說罷,從袖中掏出了一錠銀子,輕輕地擱在了桌上。


    大夫眉頭微動,將那錠銀子塞入了袖中,隻道:“老朽若不收,夫人定不放心。醫者仁心,老朽的信用,夫人盡管放心。”


    他行醫多年,這些宅鬥的路子,也看得多了去了。


    陸良玉才示意彩蝶將大夫送走。


    一側的李柳琴倒是聽出來了一點味道,疑惑地問道:“這藥你從哪裏來的?誰吃了?”


    陸良玉不願母親擔心,當下沒有說出實情,反倒掉轉話題,問道:“母親可有信任的大夫?”


    李柳琴眉頭微皺,半晌道:“我隻知道,修穆似乎被送去學醫了。”修穆,是陸良玉舅舅家的表弟,不過眼下隻是個學徒,又如何能管用。


    陸良玉卻心下一動,問道:“娘,你知道,修穆在哪裏學醫嗎?”


    ……


    秦希澤下了朝,片刻不留,直接迴了府中。好似歸巢的鳥兒一般,他隻覺府中有一位讓他惦記的人。


    待到要迴房,便是見陸良玉身側的小丫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希澤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待到推門入內,隻見自家娘子正端坐在軟塌上,見他入內,隻抬眼問了一句:“侯爺可是用膳了?”


    秦希澤搖搖頭,“未曾。”


    覺似乎屋內的氣氛有幾分緊繃,當下站定了身子,看向陸良玉。


    陸良玉觀眼前人身形瘦削,今日身著一套淺藍色長袍,襯得臉色更加蒼白,一頭的秀發隨意地披散著,隻一雙眸子,總透著疏離,眼下卻也多了幾分暖意,漂亮得好似那從畫中走出的謫仙。


    心下是一陣酸楚,少見地歎了口氣。


    她這人心硬得很,一貫心下也隻在意母親同彩蝶二人。對眼前的人,卻生出了幾分別樣的情愫。


    是了,她不過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她的夫君如此好看,聽了大夫那樣說,她心下又如何能不掀起波瀾。


    “希澤,你實話實說,大夫是不是說過,你的病,熬不過這幾年了?”陸良玉抬頭問道。


    見秦希澤眼神一變,唿吸急促,隨即好似炸毛的刺蝟一般,渾身豎起了刺,周身氣質募地變得清冷起來,又恢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氣場。


    過了半晌,陸良玉才見他睜開了眼,低聲道:“是。”


    他沒有問她如何知道的,但她如此多智,知曉此事早晚的。隻是,現在就知道,倒也讓他多了幾分訝異。


    陸良玉心下生出了無數的感慨,半晌,才問道:“你為什麽娶我?”


    秦希澤沒有迴答這個問題,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突然就好似瘋魔了一般,非要將陸良玉娶了迴來。


    大概因為孤寂太久了,總處在黑暗之中,對募地出現的溫暖,終究多了幾分向往,想要抓住。


    “你既是知道了,想離開便走吧。”他知曉陸良玉最有主見,上次她便說過,若他再音訊全無,這侯府她便不待了。


    他知曉,她這人最果斷,一貫說到做到。他並非有意隱瞞,但他貪戀那一絲光。


    任他權傾朝野,身份尊貴,但誰又會耗著自己的青春年華,陪著一個行將朽木的人呢?他終究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欺瞞了她。


    “你放心,我簽和離書,對外可以先隱瞞。待到我身後,我名下的所有東西,都給你,也算我的一點賠償了。你若不願待在京中,我讓人送你離開……”


    秦希澤一貫是個少話的,但這幾句話,卻說的又快又急,隻語氣冷冷地在交代後事。


    好似即將去世的人,並不是他。


    陸良玉一時倒被他氣得有些想要笑了,她反問道:“你就隻想對我說這些?”


    秦希澤低眸不迴話,轉身,不帶絲毫留戀地離開。


    方才往外走了兩步,便見那身後之人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了聲:“你這人真是……”後麵的話,卻說不下去。


    身後的身子溫軟的,話語說的如此柔和,好像那撒嬌的小貓一般。


    秦希澤募地紅了眼眶,用力掰開了陸良玉的手,低啞著嗓子道:“你既知道我已時日無多了,你我也算夫妻緣分已盡。”


    正所謂,至親至疏均是夫妻。


    連自己的親生父母均要拋棄他,他又如何能奢望一個相識不到兩個月的人。


    也是他一時魔怔了,非拉她入了這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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