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快幫我一把。”冷以珊托住了他,聲音不自覺地變大。


    “啊……”老闆娘嚇得沒辦法動彈,鄰桌的一位男生很靈活,輕便地跳過來,伸出手臂為冷以珊託了一把。


    “把他放平在地。”冷以珊鎮定地說,解開大島浩胸前的紐扣,兩指按向他的心口,帶有一點力度地按撫著。“人群散開,請把店門打開,他需要點新鮮空氣。”


    “冷小姐,你是醫生?”老闆率先恢復過來,倒了杯水,遞給冷以珊。


    “嗯,大島浩,心是怎樣的疼痛法?”手抵住他的胸口,隨即一愣,隔了襯衣,再次感覺到他的心跳,他滾燙的體溫,一下像跌進了時光的隧道,她惶恐得像個孩子。


    大島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蒼白的臉上有片紅暈分外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熱氣在燻烤著。他大口地唿吸,像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將這片紅色渲染得有些妖艷,整個人透著濃濃的魅惑。


    “冷小姐,他……好像是發燒。”老闆皺著眉頭,說。


    冷以珊一怔,老天,她現在沒有一點醫生敏銳的直覺,隻顧著他的心髒、自己的心情,唉,她嘆了一聲,抬頭對老闆說:“老闆,請幫我叫車去醫院。”


    “你會陪我過去嗎?”大島浩臉色突地緊張起來。


    “當然!”冷以珊現在已平靜下來,她請鄰桌的客人扶起大島浩。


    大島浩像是放下心來,嘴角噙了笑,把身體的重量移向她,隨她拖著他向哪。


    “三十九度五,成人這樣的熱度算高了,要小心啦,感冒會引起許多疾病,什麽肺炎、心髒病……”急診室的醫生打量了眼大島浩。


    “快輸點藥液吧!”冷以珊隻聽得毛骨悚然,她非常清楚感冒的可憎,但從別人口中聽說,就像是為印證真實一般。


    “你去輸液室等我,可以嗎?”她要去交錢拿藥,不放心地看著大島浩。


    許是因為發燒,望出去的世界好像有些微晃,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大島浩心中壓抑著強烈的驚喜,然而很快的,那種驚喜卻被一種緊張所替代。“不可以,我和你一道。”他滾燙的掌心包住她的小手。


    冷以珊心中微微一動,聲音不自覺的放緩放柔了,現在的大島浩讓她想到手術前的那天,他也是這麽無助的握著她。


    手術、心髒,冷以珊腦中閃出這兩個字眼,身子晃了晃,手指輕撫著他的胸口。“那好吧,我們一起去拿藥,然後輸完液,我送你迴酒店。”


    兩個人牽了手走進冷冷清清的輸液大廳,大島浩的俊美讓一旁經過的護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護士過來替他插針,握住他的手的時候,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驀然臉紅了。簡單的一個輸液,小護士愣是一再的插不進去。


    冷以珊看著滿臉通紅的護士,無奈地嘆了口氣,接過針頭,重新在大島浩的另一隻手上塗了碘酒,順利地將針頭插。進了筋脈。


    輸液管的透明液體靜靜流淌,一滴一滴,流淌過大島浩的左腕。


    夜靜了,深了。


    大島浩嘴唇蒼白,俊美的麵容上有種令人心驚的脆弱。“要喝水嗎?”冷以珊把一邊的躺椅挪下他,低聲問。


    分別幾個月,他好像瘦了許多,沒有她在劄幌時恢復得好。心髒出現什麽異常了嗎?她溫柔地把手放在他胸口,閉上眼,感應著它的跳躍。


    大島浩轉過頭,他的聲音有些幹啞:“你……知道你走了多少日子了嗎?”


    冷以珊輕輕嘆息了一聲,“我沒有具體去記,應該快三個月了吧!”


    “你原來也知道有這麽久了,為什麽不和我聯繫?”他責問道。


    冷以珊靠近了他點,耳朵代替了手指。“就是想好好地休個假,不受任何人的幹擾。以前,翼對我說,讓我請個幾天假和他一起出去玩玩。我總說不行,要把所有的假期積攢下來,留著迴國探望家人。可惜……現在,我把所有的假期全給了他,我們一起去了學院、神戶、溫泉旅館、函館、小樽,每個地方我們都會停留幾日,好好地玩個盡興。”


    大島浩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下胸口。“如果你打個電話給我,我會阻攔你嗎?所有的人都以為你留在國內,不再迴日本,我的心每天都為你疼得發狂。以珊,為什麽我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我對你,什麽也不是,你可以不經意地忘了我,離開我你很輕鬆,一點都不留戀?”他推開她的身子,氣悶地不願接受她的碰觸。


    他請藤野院長查到她最近一次取款是在小樽,他就追來了。像個瘋子似的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問,找了三天,才知她居然窩在一個什麽民居裏麵。尋到民居,主人說她一般式早晨出發,夜深才迴來,他又一家一家餐館的找,看到她時,她靜默如幅畫得坐著,像個遊魂,沒有一絲生氣。


    所有的不安在那一刻融解了。


    他愛她,愛到不敢責備,不敢詢問,隻想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抓住她。


    “大島浩。”她抿了下唇,“我長這麽大,沒有任性過,沒有犯過什麽大錯。我隻是想……全心全意的和翼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擾,心裏不放任何一個人,隻有我和他。”


    大島浩心底一片酸澀的疼痛,“現在我來了,你能跟我迴去了吧!”


    冷以珊閉了閉眼,在這幾個月裏,她什麽都不想,恬靜地和渡邊翼過著每一天,一分一秒都沒分開過,就這樣,像過盡了一生,被愛人深愛著的幸福一生。


    也許該迴到人群中去了。


    “嗯,是要迴去了。”富良野就放到下個假期去,她暫時要做迴醫院裏的冷以珊,爸媽為之驕傲的冷以珊。


    “以珊!”他伸出沒有輸液的另一支手臂,把她攬進懷裏,低下頭吻在她的耳側,聲音也隨著暖意傳到她的心底。“這一次,我不計較,以後再也不迴離開我了,是不是?”


    “大島浩,不要喜歡一個心裏裝著別人的人,那很辛苦,也很傻。”她推開他的手臂。


    “你是在告訴我你心裏喜歡的人是渡邊翼,他死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這樣一個人了,你要為他守節一輩子嗎?”他狂怒地抓住她的手臂,手指冰冷如數年的寒冰。


    “大島浩,我答應你,我做你永遠的醫生,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都不會離你多遠,我會好好地看護好你的心髒,讓你平安到老。”她的聲音清晰,帶了從容不迫的堅持。


    “既然這麽在意我的心髒,為什麽不能在意我這一個人呢?”他簡直要抓狂了。


    心髒是翼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絲生息了,她會傾其一生讓他的心好好的,但大島浩不是翼,她不能在大島浩吻她抱她時,翼在一邊默默看著,那對翼來講太殘忍了。


    “心髒是我擅長的醫科,我有自信。對不起,大島浩……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


    大島浩凝視她,陰魅地一笑,“我永遠都比不上那個渡邊翼是嗎?找不到你時,是牽掛,尋到你了,是心碎,冷以珊的心是石頭做的。我……又不能強迫你。既然你這樣講,你走吧,你若在意我,我的心髒也就接受你的看護,這二者對於我來講是等同的。如果你不能,我的心髒是破掉、爛掉,都和你無關。”


    冷以珊僵硬地呆立著。


    第四十章 落葉滿階(五)


    “那不是你一個人的心髒。”冷以珊彎起蒼白的唇角。


    熱度還沒有退卻,大島浩本來就頭暈暈的,在見到冷以珊的極大驚喜之後又被她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所有的激動和深情就象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抹得幹幹淨淨的。


    他覺得這一輩子沒這麽遜過,竟然被一個冷以珊吃得死死的。提心弔膽了幾個月,為她差點愁出人命來,一見了麵,她對他連從前都不如了。


    以前,他臉皮厚厚還能抱下、偷吻下、賴在她家中,霸占著她下班後所有的時間,指望著有朝一日,他定能拐得她的芳心,也好好地定下心,憧憬下婚超大規模集成電路的滋味。


    現在,看來他是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他打不過一個死人,不是打不過,而是無從作戰,死去的人是完美的,形象是高大的,他永遠是一個浪蕩不羈的猥瑣之輩,在冷以珊眼中。


    她活在一個幽靈的世界裏,和她的翼一起,很幸福。他努力了這麽久,也闖不進去。


    大島浩勾起唇角落莫一笑,他累了,他的心髒好象並沒有別人講的那麽強壯,他抿緊嘴唇,瞳孔幽暗緊縮,腦口紊亂地起伏。


    “是你把我從死亡邊緣搶了迴來,但現在你又把我推到另一個絕望的邊緣。我有唿吸,有體溫,有活著的一切跡象,可是我的某一部分,已經死去了。”僵冷的雙拳在身側微微顫抖,俊美的麵容紅得懾人。“不管我做多少,一切都不會改變的。冷以珊,你就躲在你的殼裏吧,我…… 放棄了。真希望你沒有遇到過你,你也沒有救過我,你這樣的人,不認識多好!”


    希望到絕望,驚喜到夢,美夢到清醒,就是從天堂到地獄的一個來往。


    冷以現望著大島浩,嘴唇蒼白地顫抖著,眼底仿佛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淌著即將凝固的血。


    “咳,咳……”大島浩痛楚的輕咳,“你為什麽還不走?冷以珊,你如果留下,我會當你答應和我一起,你準備這樣了嗎?”


    冷以現霍然扭頭,眼中有種脆弱絕望的光芒,她顫抖著,牙齒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我真的很沒出息,為什麽要來找你呢,你冷靜、自製,不可能尋死覓活的,就連任性都會計劃得好好的,不讓任何人打擾。我該死的瘋了,冷以珊,你從我的麵前滾開。”他沙啞著聲音咆哮。


    “大島浩,你的心髒不能負荷這樣的情緒,你安靜點。”她嚐試上前安慰他,卻被他的眼神逼開。


    “當山口真一說你沒有迴國,你聽說渡邊翼過世的消息時,就不見了。我那時還自信地對他吼叫,說不該告訴你的,要是告訴,也得我在你身邊,我的愛可以幫著你承受那份悲痛。你看我白癡吧,很白癡……你在偷笑嗎,高高在上的冷醫生,我很感謝。以後,我不是你的病人,你就不要施捨你的關心了,不然我又會象個傻瓜似的存有什麽綺想。”


    “大島浩,你冷靜點……”鹹濕的淚滑下她的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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