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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娟兒?霎時間,韓離猶如醍醐灌頂,他把所有的前因後果都串聯起來了。雲舞晴隻是改的名字,最早舞晴不就是叫娟兒麽?當然,雲舞晴並不是娟兒,除了一模一樣沉魚落雁的絕世容顏,她們一個是妖類幻化的鮫人公主,一個卻隻是肉身凡胎的人間女子。


    也就是說,韓離根本就和這位叫娟兒的姑娘沒有任何交集,盡管從名義上,他曾是她的未婚夫。這內中的種種聯係荒誕離奇又匪夷所思,韓離不禁大生感慨,他從一度渴慕期盼還帶著些許莫名興奮的表情中恢複過來,一如既往的深沉雍雅,雖然在內心仍然充滿了失望遺憾並且悲傷的情緒,但他平靜的向娟兒微微頜首,禮貌得像是循規蹈矩的迂腐士子。


    “韓離錯認了人,姑娘勿怪。”


    娟兒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的一絲傷感,心中原先略有的反感和不滿也在對方禮貌的致意下漸漸煙消雲散,她有些不自然的襝衽還了個禮,卻一時不知道用什麽合適的言語來應和。


    “娟兒,我想你總應該知道……”還是無鱗在繼續作著解釋,“……他是大司馬府的那位首席劍客,也正是那化身為你的雲泣珠需要收伏的對象。也因此,你之後的種種際遇離合,都是源出於他。說起來,你和他還有婚約呢。是大司馬和蓉夫人把你許給了他。”


    娟兒臉一紅:“那是那個女妖精,與我……”飛快的看了韓離一眼,卻見到韓離已經轉過身,似乎根本沒有在意無鱗在說什麽,可她也不自禁的將聲音放低:“……何幹?”杏眸偷偷的盯著韓離的背影,心裏撲撲直跳,暗自尋思:他……他要真把我當作了那……那個她,依著婚約來尋我,這可如何是好?


    吳平可是個精細縝密的人兒,如何還能看不出現在透洩出的煩亂尷尬的意味?登時樂嗬嗬的堆起笑:“哎呀。既是誤會說開,如何還在這裏逗留?來來來,快隨我入內,耽擱了這許久。酒肴可都冷了。”


    ※※※


    香爐繚繞著嫋嫋的青煙,廳堂飄溢著酒菜的香氣。


    吳平說的沒有錯,他們當真是在這裏用著年飯。頗為敞闊的堂室內燈火通明,幾方桌案鋪擺開來,每一張桌案上都是杯盤羅列。還依著新年習俗,在桌案的正中央堆疊起厚厚的甜糯米糕,紮上了象征喜慶的紅緞帶。


    最靠近門旁的席位是一個極為肥胖的黑皮大漢,滿臉油光,甫一見到顏皓子和莎兒,雙眼便是精光一閃,渾身頓時彌散出一股囂狠蠻壯的戾氣,吳平趕緊上前當頭一打:“不動手!自己人!是貴客!”


    轉眼間,那黑皮大漢繃緊的身體就鬆弛下來,好像一堆剛被攏起便又往下流淌的油脂。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滿臉憨笑的招唿道:“有客哩,咥肉,咥肉。”


    “祀陵尉署尉官司馬牛五,是個粗人,不識禮數,韓大人莫笑,不過他對付那種東西時,手底下可絲毫不含糊。”吳平介紹那黑皮大漢。


    黑皮大漢身後是個精瘦精瘦的小夥子,吳平也指了指他:“祀陵尉署詹事陳三。本地人,以前跟滕大人是街坊,一來二去的倒熟了,滕大人看他手腳伶俐。又能吃苦,還不怕……那些東西,也就把他給招來了。”


    那陳三固然是不住點頭,露出笑容,可他看過來的眼神卻有些茫然,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不過韓離不能確定是不是因為他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在吳平介紹的時候,他還不停的打著酒嗝。


    韓離注意到那娟兒轉到了右首旁的席位上,那裏有個身形佝僂的老嫗,看起來已是年逾古稀,不過精神倒挺健旺,看見韓離一行時,那老嫗張開沒了沒幾顆整牙的幹巴巴的嘴唇,慈靄向他們微笑點頭。


    “這位是祀陵尉署詹事馮媽媽,哈哈,多是做些署裏的雜務。”吳平故意湊到韓離近前,輕聲續道:“她可是娟兒姑娘的義母呢。”


    原來如此,韓離忽然想起剛才在前院那娟兒不也曾說來,是什麽風姐姐護送她和婆婆同來建康的,料想她口中的婆婆便是這位馮媽媽了。看著那娟兒附在馮媽媽耳邊說了幾句,一抬眼正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便又紅著臉低下頭去。


    “小人吳平,這位是祀陵尉署尉官,陽翟時寔時公子,適才也都見過了,尉官吳淩吳大人,那就更不必說了。除了還有一位,另兩個祀陵尉的女將可都跟滕大人在外,怕是要等年後才能見著了,來來來,韓大人,顏公子,兩位姑娘,這裏上座。”吳平將韓離幾個往上首席位引,那裏原先顯然有人安坐,不過現在隻剩下未動幾箸的菜肴和殘酒未盡的杯盞。


    韓離算了一下,堂中一共是四席,那牛五陳三是一席,娟兒和那馮媽媽是一席,無鱗和吳平則坐在上首右席,按照每席兩人來算,這代表最尊席位的上首左席是時寔和另一個人坐在一起的,韓離觀察的很仔細,就在他們落座時,時寔悄悄收拾起兩副碗碟,卻轉到了右邊的案席上,和無鱗吳平擠到了一塊,那麽原本坐在上首左席的另一人是誰呢?


    韓離的思忖暫時中斷,因為娟兒正滿臉通紅的走了過來,隻默默的端來了幹淨的杯盞碗碟和竹箸,那馮媽媽也和她一起,看來這是她們迎客款待的本來職司。


    娟兒把碗碟放在了莎兒、洽兒那裏,刻意迴避開了韓離,還是馮媽媽置上了另兩副,韓離友善的向馮媽媽示謝,又發現娟兒從頭到尾沒向這裏看上一眼,拉著馮媽媽又一聲不吭的迴去了。


    韓離淡笑,輕輕撫了撫項間的珍珠,覺得摸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韓大人知道的,祀陵尉是新立之署,還是諸位同儕第一次過年,所以我們哪兒都不去了,聚在一起用個年飯,吃些水酒,樂樂嗬嗬的算是歡度新春了。待年後滕大人他們迴來,隻怕又要開始忙了。”吳平向左首一敬。


    洽兒倒是不客氣。先前在大司馬府用年飯的時候,由於莎兒的緣故,整個氣氛相當沉悶,所以她也沒有好好用飯。她本就是能吃的年紀,又見了現在滿桌的雞鴨魚肉,雖不是太過名貴精致的饌肴,卻也豐盛可口,當下拾起竹箸。大快朵頤。


    韓離雙手舉杯還奉:“深感吳司馬並諸位祀陵尉同仁厚意,韓離此來叨擾了。”一杯飲盡,滿座皆歡,隻有顏皓子無奈的看了看桌上的酒肉,用一種膩味的神情伸手在鼻前煽了煽。


    時寔一直在注視韓離,他對韓離身上產生的神異力量大為感興趣,正在思量在什麽適合的機會再次提起話題,忽的眼角一動,便見室門外一個體格精壯的年輕人快步走入。


    “總算安靜下來了,哎。前番神力湧動,你們可……”年輕人邊走邊說,卻在發現了案席上新來的客人後愕然止口,停下腳步,雙目炯炯,從韓離一直看到莎兒麵上,直到看見了顏皓子,表情才為之一緩,露出笑意。


    時寔搶在吳平之前站起,向韓離介紹:“仲兄來的正好。韓大劍客,這位是祀陵尉署尉官仲林波仲司馬,也都是昔日與甘兄一起出生入死的。”


    “啊哈,是你。我正說怎麽沒看到你呢。”顏皓子從位上靈巧的一縱身,早到了仲林波麵前,仲林波親熱的和他執手擁抱:“你是幾時來的?甘兄怎麽樣了?”


    “全好啦,比以前還厲害!”


    “啊?怎麽痊愈恢複的?”既然是和顏皓子一起來的,仲林波自然也都當成了朋友,攀談時還向韓離等人拱手為禮。不過他在認出了韓離的大司馬府劍客的服色後愣了一愣,看到莎兒豔光四射的容顏後也是一愣,最後看到旁若無人正吃的不亦樂乎的洽兒又愣了愣。


    看來這就是剛才坐在上首尊位的另一人了,韓離可以感應到仲林波身上不經意間露出的精悍之氣,心中已經有了品判:在座祀陵尉八人,娟兒、馮媽媽和那陳三並無太多特異之處,無鱗本就是妖靈出身,暫且不論,而其他四人卻是各有玄虛。牛五的戾氣雄渾,幾可與伏魔道人物相當;吳平看似圓滑,卻是深藏不露;時寔是最為莫測高深的,尤其是那身似正似邪的玄靈氣息,在整個七星盟伏魔道也不曾見過;而從第一麵最直接的觀感,便是這仲林波的玄力最醇正,就好像他第一次看到甘斐時的感覺一樣。


    看來祀陵尉雖然一直在南國朝廷未受太大重視,規模也遠不能與氐秦國立意相似的鬼禦營相提並論,但祀陵尉並不是沒有能人,一樣是藏龍臥虎,興盛有期。


    仲林波已經坐到了時寔身邊,他們現在在聽顏皓子講述甘斐迴複功力的過往,顏皓子說的眉飛色舞,許多不知道詳情的細節幹脆就是用種種極端誇大的故事來添油加醋。


    眾人聽的精神大振,時而擔憂,時而嗟歎,時而驚唿連連,又往往在最後如釋重負的哈哈大笑,便連莎兒和洽兒也被顏皓子編造的關於父親子虛烏有的故事吸引,聽到精彩處,兩個女孩便是撾掌喝彩,渾然沒有在意其實很多事她們才是親曆者。


    娟兒漸漸有些神往,誰能想到在大司馬府門前見到的那個看起來猥瑣的胖漢,竟是這麽英雄了得的人物?可笑當時自己和風姐姐一直認為他不是好人呢,要是風姐姐在這裏,還不知道又對此發表什麽言論了,多半是表示不信,少不了幾句冷嘲熱諷,風姐姐向來如此,對男子苛刻得緊。


    正想的出神,娟兒心中一動,偷偷偏過視線,哪知道目光稍移,便和韓離那深深的凝望撞了個正著,呀,娟兒自己也嚇了一跳,臻首急轉,卻覺得心髒跳動得更劇烈了。


    ……


    故事再往後,免不了說到洛陽之戰的時候了,眾人的麵色這才開始漸漸變得凝重,仲林波忍不住發問:“妖魔和人間在洛陽大戰?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就在上個月,冬至之後。”韓離從娟兒那裏收迴目光,替顏皓子迴答,因為這並不是故事,而是沉重的過往:“你們一定無法想象,在這裏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時候,在洛陽城發生了怎樣一場驚天動地的人魔之戰,伏魔道十不存一,人間勇士捐軀無數。”


    “那麽現在的結果呢?妖魔占據了洛陽?還是人類打退了妖魔?”時寔很難得的一臉嚴肅。


    “洛陽還在人類手中,盡管換上了氐秦國的旗號。但妖魔並不是被人類或者伏魔道打退擊敗的,說來話長,不過在短期內,妖魔應該不會再向人間發起侵襲,他們和人間達成了和議,我來建康,也正是要向大司馬稟報此事的。”


    “和議隻能是在雙方互不相下,又無力再戰的時候達成,那至少說明人間有可以和他們抗衡的力量。”時寔總結,韓離苦笑,誰也無法理解這個和議是由明明已經占據優勢了的妖魔一方率先倡議締結的,哪怕是因為他們現在的首領是一個五聖化人的上古同袍,但這一點,韓離暫時還不想說的太詳細,他們知道有和議就行了,不必在這個歡度新春佳節的美好氣氛裏又變得憂心忡忡,坐臥難安。


    “不過和議從來不是消弭戰爭的良方,祀陵尉的壯大看來迫在眉睫。”時寔的思路很清晰,“年前曾有四位大司馬府的四位劍客來訪,不過隻是交接了物事,那彩雉劍客又和白姑娘敘了好一會兒話後,便再沒了下文。”


    聽到彩雉劍客,韓離心頭一動:這不是說阿霓麽?他與奪魂彩雉韓霓雖是結義兄妹,感情卻頗為親厚,再一推想,是也,她和這位……這位白姑娘一樣,可不都是昔年玉恆公主的故人?久別重逢自然是要好好敘舊的了。怎麽?阿霓他們已經先來過祀陵尉了?


    時寔還在敘說:“今晚韓大劍客又是不期而至,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並不僅僅是來探訪滕大人那麽簡單?大司馬是要開始直接掌管祀陵尉了麽?為隨時有可能再度爆發的人魔之戰做好準備?”


    這個猜測合情合理,祀陵尉本就是大司馬創立的,在得知妖魔之危日漸臨近的現在,大司馬作為南國朝廷的首輔之臣,當然要把用於抵禦妖魔的祀陵尉給抓在手裏。


    韓離竟有些無言以對,半晌之後才淡笑搖頭:“我真真是來探訪故友的,大司馬隨天子而行,我還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對貴署現在的發展頗有興趣,我還未必會留在這裏呢。不過……”


    韓離話還沒說完,卻忽然感到一絲陰森的鬼氣傳入室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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