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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曆了今天這樣的情形,你卻好像一點也不怕,亭霖哥哥。”安婼熙的胭脂駒已經和殷虞的奔馬並轡,嬌嗲嗲的聲音伴著芬芳清冽的香氣一起傳了過來。


    殷虞這時才露出了笑容,帶著些自豪也帶著些驕矜:“不就是妖邪魔怪麽?有什麽好怕的。”忽然想到安婼熙一直泰然自若的神情舉止,不由語聲一滯,轉頭看向安婼熙明妍嬌媚的麵龐:“你好像也是一點也不怕這種東西那,常人家的小姐若是見到這些邪物,隻怕早就嚇的渾身癱軟了吧?可我看你在那醜怪蛇妖麵前,卻是言笑自如,你就不怕他吃了你麽?”


    安婼熙嘻嘻一笑,雙眸大有深意的印在殷虞麵上:“他是要睡我,又不是要吃我,我卻怕什麽?真想跟我睡,他便得事事從我順我,稍有違忤處,我就死也不從,要我的命容易,要我的身子卻再也休想,你說他急不急?嘻嘻,應該是他怕我才對。隻要想要我,不管他是人或是別的什麽東西,總是好對付的。”


    這話似是另有所指,殷虞心中微微一沉,仔細打量安婼熙的如花笑靨,總覺得她比往日好像多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詭異氣質,安婼熙卻又語氣一轉,柔聲道:“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亭霖哥哥,能哄得人家心甘情願的把身子交給你,嘻嘻。”


    本是纏綿旖旎的蜜語情話,殷虞卻覺得頗有些森森寒意,再看安婼熙仍是語笑嫣然的俏媚情狀,自己便也隻能勉強笑了笑,一時無話,卻自細忖安婼熙的語中深意。


    兩人暫時陷入了沉默,隻有飛快奔跑的馬蹄聲得得不斷,這都是世族大家的良駒健驥,腳程極速,很快便與那城鎮拉開了數裏之遙,已經可以看到沿路奔走的難民身影。


    眼看前方似是個扭著腰肢行路的纖細婦人,殷虞心中有事,徑自擦身而過,安婼熙卻在經過那婦人身旁時,素手忽的向下一按,那婦人似是早有察覺,頭不偏眼不動,皓如白玉的手腕一抬,與安婼熙按下的手輕輕一碰,幾道肉眼難以查辨的微小黑晶順著安婼熙的素手直傳到那婦人的手臂上。兩人雙手一觸即分,然後,安婼熙依舊策騎疾奔,那婦人則仍然不急不慢的繼續輕移蓮步。


    看著安婼熙和殷虞遠去的身影,那婦人終於抬起頭,露出妖冶美豔的麵容,輕輕一笑。


    就在此時,遠方的廣良鎮傳出了驚天動地的巨響,腳下兀自隆隆微震,殷虞聞聲不禁迴頭張望,正見那城鎮上空光華萬千,氣象浩然的情形,情知必是那仙長催動仙術,心裏好一陣訝然讚歎,眼角一帶,便即轉過頭來。


    猛的,殷虞渾身一震,霍然迴望,拽緊馬韁,座下駿馬一聲嘶鳴,生生的止住了奔勢。殷虞這個舉動太過突然,安婼熙一時不備,騎著胭脂駒倒趕過了十餘步,好不容易拉轉了韁繩,踱馬過來,柔聲問道:“怎麽了?亭霖哥哥,倒忽然停下來了?”


    殷虞抬起手,指著空空如也的後路:“那裏……”


    “那裏怎麽了?”安婼熙還是笑著,隻是此刻的笑容卻有了些不自然。


    “剛才……是有個婦人走在路上的吧?”


    安婼熙的表情看似漫不經意:“嗯……好像是有一個……”


    “那她現在人呢?怎麽一轉眼間,人就憑空消失了?”殷虞劍眉一揚。


    安婼熙假意張望一番,口中還是很淡然的道:“這有什麽?許是躲到兩旁草叢中了吧。剛才城裏不是傳來聲響麽?估計是嚇怕了,藏起來了。”


    殷虞略一猶豫,聽安婼熙這麽一說,倒是有些道理,自己是怎麽了?那許多妖邪玄異之事都見過了,如何此刻卻這般大驚小怪?


    “是妖邪!”鄧禹子的聲音忽然從側旁傳來,安婼熙心中一凜,便見鄧禹子和幾名麻衣劍士從道旁草叢中現身,這些神殺劍士果然不凡,一路憑借輕功隨健馬而行,竟是絲毫不慢。


    “哦?”殷虞來了興趣,“真是妖邪?莫非就是城裏仙長追捕的妖邪?”


    鄧禹子走到殷虞馬前,灰蒙蒙的眼睛卻看著安婼熙:“是不是那些妖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婦人扭身一晃,便自突然不見。而且我還看到,安小姐打馬經過時,曾與她有過接觸,這件事,還是請安小姐來解答吧。”


    “我解答什麽?”安婼熙一臉莫名其妙的神色,“我卻哪裏知道這是怎麽迴事?這位先生,你看我與那人有過什麽接觸?”


    殷虞也覺得不可思議:“大師,安小姐是名門閨秀,怎麽會和妖邪之事扯上關係?大師是不是看錯了?”


    “按說我不該無事生非。但我既然看見了,總要弄明白才是,不然公子與她在一起,我不放心。”鄧禹子不為所動,手指輕動,幾名麻衣劍士便知機的將安婼熙圍在正中。


    安婼熙板起臉:“亭霖哥哥,這是你家的家奴吧?這般無禮!好端端的便編排起人來!”又轉向鄧禹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與妖邪有關?我與你家主人在一起這許多時日,幾曾出過什麽事來?現在可好,你倒疑心起來,又不放心什麽?”


    殷虞有些尷尬,怎麽也沒想到此事倒把安婼熙牽連上了,也替安婼熙分辨道:“大師,或許是事有湊巧,也是我剛好迴頭張望,才生出這事來,當與安小姐無關。”


    “公子即便不迴頭看見,我也要向公子稟明此事。”鄧禹子做了個讓殷虞止口的手勢,他是一代宗師人物,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威嚴氣勢,他名義上雖是殷家的門下,可殷家自家主以下,誰也不敢真將他當奴仆門客看待,此際這般舉動,殷虞還真是作聲不得。


    “我過去就覺得奇怪了,殷家與安家從無深交,怎麽這一次出行洛陽剛一見麵,你便黏上了殷公子。”


    安婼熙怒極反笑:“我便是歡喜亭霖哥哥,見到他就舍不得分開,你這老**得著麽?”


    鄧禹子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安婼熙的辱罵,自顧自言道:“而你這身怪癖,更讓我覺得不簡單。舉凡常人女子,豈有嗜愛血腥之理?況且你還是滎方安氏的小姐,這就更不可思議了。而真正讓我心中存疑的,便是今日早間那蛇妖現身的時分,看你這般喜不自勝的模樣,倒似對這種妖邪毫不意外。”


    “本小姐便是膽子大,氣性強,這也不行麽?”


    “我再問你,我家公子與謝家公子飛馬去麵見那城中仙者之時,你卻去了哪裏?不要說是你貪看血腥,我們來的路上屍骨血肉更多,你去支路岔道做什麽?”


    “我……”安婼熙一時有些語塞。


    “公子,還記得嗎?前番那仙者何以竟突然現身於安家小姐左近?他說是在那裏察覺了妖跡了吧?說實話,我當時確是懷疑在那胖漢身上,可最終才知道,那胖漢竟是與那仙者一路之人,自然不可能與妖邪有關聯。既然他的嫌疑排除了,那麽和那胖漢同在一處的安小姐便有了最大的嫌疑,我自思忖,一時未得其隙,直到剛才見到了這婦人扭身而沒的一幕,我才可以確定,這一切,都和安家小姐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這一番話循章順理,鋪陳而下,由不得殷虞不信,殷虞震驚的看向安婼熙,口中輕聲道:“婼……婼熙,是……是真的嗎?”


    安婼熙在馬上僵坐了好半晌,麵色從微嗔變得漸漸平緩,而後又蕩開笑意,及至終於格格嬌笑起來,在馬背上花枝亂顫:“有你的,亭霖哥哥,你身邊真有人才,我做的事連那許大先生都沒察覺,倒給你手下的仆從老奴給看了出來,嘻嘻……”


    殷虞心中狂震,難道每晚的枕邊伊人竟真的是妖邪的同黨?自己與她孟浪多日,卻怎麽沒有絲毫察覺?


    “朝廷裏的事,我不管,我隻忠於殷氏一門。但這不是朝裏的黨爭族伐,人與妖邪絕無共存之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人是妖,可是既然事涉人之根本,我就隻有除去你了。”鄧禹子說話時麵無表情,幾名麻衣劍士的銅劍卻已齊齊指向了安婼熙。


    “怎麽?真要殺我?你就沒有想過,我如果是妖的話,為什麽那個許大先生就在身邊卻沒認出來?你以為他這樣的伏魔宗師會比你的眼力差?”安婼熙顯得很從容,這話卻也使鄧禹子心中一動,他不認為這位許大先生會看不出就在身邊的妖邪,難道,這安小姐並不是妖?


    安婼熙毫不在乎的向殷虞拋了個媚眼,口中又悠悠道:“而且,你也要想清楚了,我是滎方安家的小姐,哼哼,安家雖不如桓家、王家那麽權勢熏天,卻也不是殷氏一族便可任意欺淩的,別忘了,我爺爺也做過三公,你無故誅殺名門大族的小姐,一旦傳開來,天子降罪,你看看你的主家受不受得起。”


    殷虞麵色一變,這個安婼熙果然不簡單,隻寥寥數語,竟將其間利害剖析得如此清楚,先聲明她絕不是妖,鄧禹子自無可殺之道,再以當朝之勢威壓之,她是三公之後,當真論起來,已然被桓氏排擠出朝堂的殷家也未必強勝過安家去。況且從他內心來說,無論安婼熙是何等身份,他也雅不願真就誅殺之,隻是鄧禹子一派咄咄逼人之勢,讓他插不進口去。


    鄧禹子似乎也被安婼熙說中軟肋,神情一頓,然後點了點頭:“沒錯,你若真是滎方安家的小姐,我自然殺你不得……


    安婼熙再次掩口嬌笑,可沒等她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鄧禹子卻又跟了一句:“……那我隻有把你交給那位……是許大先生吧?他是降妖除魔的高人,我不好惹的人,他不會在乎,看他怎麽處置你了。”


    安婼熙愣了,這一招著實狠毒,無論是豪門大族還是貴胄巨宦,哪怕自己貴為公主之尊,隻怕在那許大先生眼中,也是毫無用處,想用前法要挾,自然再無可能。


    鄧禹子看似根本沒有注意安婼熙,實則全身劍氣翻湧,沒放安婼熙半點空處,他很淡然的對一名麻衣劍士道:“離城不太遠,你可以去……”


    “你以為你的主家就是清清白白了嗎?”安婼熙突然喊道,聲音帶著一絲狠厲,大異尋常的嬌媚輕柔。“我是妖的同黨沒錯,可他呢?”安婼熙一指瞠目而視的殷虞,“他也和妖魔鬼怪牽纏極深,別說你不知道!”


    鄧禹子第一次露出了訝色,遲疑著看向殷虞,殷虞麵上戾氣一衝,漸漸恍然大悟似的舒展,帶著一絲虛怯看看鄧禹子,又看看安婼熙,口中竟有了些結巴:“你……你是……是說……你竟然……竟然知道……”


    “公子,是怎麽迴事?”鄧禹子明顯的察覺到殷虞神色有異,隱隱覺得此說未必是空穴來風。


    不等殷虞解釋,安婼熙已經搶先開口:“你把我交給那許大先生,我就把你家公子的事都抖落出來,哼,欲借助邪術重歸朝堂,抑製豪族,這樣的事說出去,你看那許大先生饒不饒得了你家公子,到時候,大不了我與你家公子作一堆兒同死,黃泉路上還是一對鴛鴦,倒是正好。”


    “大師,萬萬不可!”殷虞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急急脫口道,又加上一句,“是……是家父……”


    鄧禹子凝身默然,雙眼一動不動的盯在殷虞麵上,似是要看穿他心內的秘密來,殷虞隻覺得對方的目光威厲剛銳,竟是不敢直視,緩緩低下頭來。


    “退下……”良久之後,鄧禹子聲音澀啞的道,幾名麻衣劍士收劍退身,鬥笠掩住了麵容,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可以明顯的發現他們的唿吸更加粗重了。


    “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鄧禹子嚴厲的目光掃過幾個弟子,“此事待我迴去問過主公,再做區處!”


    安婼熙立刻笑逐顏開,輕輕湊近低頭不語的殷虞,吐氣如蘭:“沒事啦,亭霖哥哥,想知道是怎麽迴事麽?晚上我再悄悄告訴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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