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配,難道你配?"乾隆怒聲沉喝,坐在金鑾殿上,半瞌的目光掃視大殿之人,心裏滿是不能如願的煩躁!


    殿中的福長安默了半晌,終是按捺不住,悲憤的目光逼視眾人,


    "動動口,誰不會,登高原,翻越雪山,你們誰能,帶兵步行一兩個月,你們誰能?


    失誤,誰都會有,最終廓爾喀還是畏懼我大清兵力而求和,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隨即,福長安又拱手請罪,"皇上,請恕奴才失態,奴才不在乎家兄是否封王,隻是不願見他一心為國拚命,仍被不明就裏之人故意詆毀!"


    福長安向來性子溫和,不似福康安那般銳利,但關鍵時刻,他敢挺身而出,不顧眾臣之威,為兄長辯護,倒令乾隆十分欣賞,


    "福長安所言有理!當初,朕詢問征西之戰該由誰統領時,你們十個有八個推舉福康安,如今,曆盡艱苦卓絕的戰役,他終於取得勝利,朕要封賞時,你們又十個有八個攔阻!


    憑什麽攔阻?不服氣?當初為何不自薦?若能旗開得勝,現在封王的便是你們,而不是他福康安!


    光說不做,要之何用?"


    遍指群臣,怒罵一通,乾隆憤然離座,就此離去,文武官員還立著,不知算不算退朝。


    "和大人,皇上這是……"


    和珅正待說話,卻見李公公又折迴來道:


    "嘉親王,皇上有口諭,宣您過去。"


    永琰身姿挺拔,低眸頷首,恭敬道:"兒臣領旨。"


    而後,眾臣退殿,永琰去了禦書房。


    殿中暗香繚繞,


    乾隆心中頗堵,不意廢話,開門見山,"此事,你怎麽看?"


    "眾人口風一致,措辭相似,想必,是受了有心人的教唆。"


    "哦?"乾隆看向他,故意問,"你覺得是誰?"


    是誰,想必皇上心中有數,永琰也不需隱瞞自己的猜測,"在朝中,與福康安最不合的,當屬和珅。"


    說起他,乾隆甚感窩火,"和珅一向會審時度勢,這次,居然敢逆朕的意思,實在可惱!"


    和珅有私心,很正常,"顯而易見,他怕福康安高他一等!"


    他們的距離,早就拉開,不論家世背景,還是對朝廷的貢獻,都有很大一段距離,


    "瑤林高於他的,可不止一等,瑤林早已封公爵,他再高隻是中堂,和珅精於吏政,善於用人,朕才對他寵信有加,但論軍政,他還不如他弟弟和琳,更遑論戰無不勝的瑤林!"


    永琰心道:這最後一役不就敗了麽!可惜他的皇阿瑪永遠隻能看到福康安的優點,總是自動忽略他的過失與自滿。


    還有和珅,皇上也知曉他的貪得無厭,卻仍不肯揭發他,在封王一事上,即便明知他從中作梗,皇上依舊不會懲處於他。


    難道,這便是治國之道?永琰實在,無法理解。


    "那麽你呢?朕想封福康安為王,你覺著,該,還是不該?"


    皇帝的目光,滿是探究,永琰心中有數,恭敬迴道:


    "兒臣以為,他不是宗室,想封王,首先名不正,皇阿瑪就希望言能順,可惜失誤也是事實,和珅必定會借著這一點,四處散布言論,


    倘若皇阿瑪定要在此時封王,那麽不止那些官員,就連百姓,也會認為皇阿瑪是私心偏袒,這樣難免落人口實,不能令人心悅誠服,那麽此舉就有違皇阿瑪的初心。"


    眼見皇帝眉心微動,流露出不滿的神色,永琰又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鋒,


    "福康安此次功不可沒,封王也可,但最好押後,等他日後再打勝仗時,再借機封賞不遲,如此也好給他留些念想,讓他更加為朝廷賣力!"


    至此,乾隆才舒了眉頭,他的繼承人,不可私心太重,永琰能拋開私怨,站在家國的立場看待此事,他很欣慰,但是有一點,永琰似乎有所誤解,


    "你錯了,不管朕是否以王位許諾,瑤林都很認真,從十七八歲,到三十七歲,這些年的戰役,他無一不在拚命,王位,他當之無愧,隻是你們,看不慣他得勢罷了!"


    你們?永琰又道:"皇阿瑪,兒臣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分析局勢,您若執意封王,兒臣亦會支持!"


    不需他澄清,乾隆也明白他的意思,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能顧全大局,也是好的,無力地揮了揮手,乾隆甚感疲倦,


    "下去罷!朕累了,想歇歇。"


    "是,皇阿瑪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退出大殿的永琰,好恨自己,又說了違心之言,他打心眼裏不支持,但礙於皇上的心情,他必須恭維,所幸,有和珅作梗,即便他違心的說一句支持,皇上似乎也不可能真的就任性封王,他隻是為自己洗脫嫌疑而已。


    九月,乾隆賞福康安一等輕車都尉,令其子德麟承襲。


    十一月又將福康安授為領侍衛內大臣,並照王公名下親軍校之例,賞給六品頂帶藍翎三缺,令福康安於其得力家人中,酌量給戴,以示寵異。


    將頂帶賜予大臣,任由其賞賜一事,又惹得眾臣議論紛紛,然而乾隆已然退讓,未將福康安封王,賜頂帶一事,便算他任性,他也絕不會再因眾臣有異議而妥協。


    十二月二十三日,廓爾喀貢使抵達京師,並謁見和珅。次日,貢使入朝,覲見乾隆皇帝。


    而福康安,在退兵後於十月十五日到達拉薩,又繼續在拉薩停留了四個多月。


    與惠齡、孫士毅、和琳擬定了《藏內善後章程》。


    楊遇春留下陪同福康安,海蘭察因病提前返京,楊芳、封廉亦同行,於十月間先行迴京。


    軍隊馬不停蹄,終於在年前趕迴京城。


    彼時已近年關,府上正忙著張燈結彩,孩子們都圍在一起,看著下人們忙忙碌碌,還不時地幫他們搭把手,幹活也樂在其中。


    伊貝爾拿了些桔子,準備賞給在大門處掛燈籠的下人們,尚未到大門處,便見一群人進了府,不是旁人,正是楊芳與封廉等人!


    "楊芳?封叔叔?"伊貝爾滿臉愕然,"你們怎麽迴來了?阿瑪的信上不是說,還要留在西藏處理善後事宜麽?"


    "福爺還在拉薩,我們打完了仗,無事可做,先行迴京。"封廉道罷,已是迫不及待,等著要去看雅爾檀母子。


    楊芳不客氣地掂了一個桔子剝開,伊貝爾瞧見他,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楊芳不由奇怪,


    "給點反應好不好,好歹也是博命歸來,如今打了勝仗,姑娘你就不能笑一笑,以示慶賀?"


    賀什麽?她沒哭都是堅強的!


    楊芳俯身悄聲道:


    "透露個好消息給你,皇上賞了三頂六品頂戴,讓福爺自行選擇,賞給得力家人。福爺將其中一頂給了我!如今,我也是個六品官兒了!哈哈!真沒想到,不用科舉,也能做官,這個好消息我得去告訴茉雅奇,她一定很開心!"


    說著拉了伊貝爾就要走,伊貝爾卻立在原地不動,楊芳詫異迴頭,看她低著頭泫然欲泣的模樣,莫名其妙,


    "怎麽了?可是想你阿瑪?福爺得過兩個月才能迴來,那邊有許多事等著他處理。"


    伊貝爾也不接話,隻悶悶道:"你跟我過來。"


    楊芳跟上前去,看她往她院子的方向走,不由好奇,"茉雅奇在你屋裏?"


    伊貝爾強忍著心酸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還以為她隻是故意賣關子,楊芳也沒在意,隨她同行。


    到了她屋,四處張望,卻不見茉雅奇,"小雅人呢?躲起來讓我找?"


    找了將近一年,連屍身也沒能找迴來,伊貝爾悲痛欲絕,"永遠也找不到了……"


    "什麽?"楊芳尚未反應過來,不知她為何會這樣說。


    伊貝爾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楊芳,我討厭你!"


    嗯?發生了什麽?"小爺我一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才迴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能讓你討厭我?我怎麽你了?"


    "你為什麽要讓茉雅奇有身孕?"


    麵對伊貝爾的質問,楊芳一臉發懵,"什麽?她……有身孕?了?"


    很奇怪麽?他不知道麽?"別說不是你的!"


    "我……"若是有,那就是他的,臨走前,他們的確越了界,想到此,楊芳心中一緊,若是年前有了身孕,那麽孩子應該已經生了罷?


    "現在呢?茉雅奇呢?她額娘知道了?那孩子呢?"


    他的疑問,她給不了答案,伊貝爾捂臉哭道:"沒有孩子了,沒有姐姐了……什麽都沒有了!"


    "什麽意思?"心一震,楊芳隻求那不好的預感不要成為事實!但是真相,總會揭開,顧不得他是否能接受,


    "今年正月裏,伯娘知道姐姐有了身孕,就灌了湯藥打掉孩子,還命令她必須嫁人,而姐姐,被逼無奈,不知跑去了哪裏,侍衛在河邊撿到了她的手帕,我額娘說,可能她早已……早已自盡……"時隔一年,再提起此事,伊貝爾仍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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