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許待在書房的靈芝羞憤難當,底下的丫頭們都知道太夫人欲將她賜予三少爺作侍妾,是以對她尊敬有加,她也等著侍奉了福康安,榮升為半個主子,也可風光過活。


    萬未料到他竟會拒絕太夫人的安排,在府中的丫鬟裏,她自認相貌出眾,二少爺福隆安曾向那拉氏討要過靈芝,那拉氏隻道靈芝年歲尚小,不宜侍奉主子,如今她已年滿十五,偏袒三兒子的那拉氏才想著把她趕緊指給老三福康安。


    三少爺俊美又得聖寵,她心底自是歡喜,如今卻是這般情形,令她十分難堪,明兒個太夫人知曉了又會如何看她,丫鬟們得知她被三少爺嫌棄,又會如何在背後嚼舌根?一心期待的美好日子瞬間化為泡影,靈芝實在無法想象明日以後的路,她該怎麽走……


    這一晚,憂心忡忡的靈芝輾轉難眠,天一亮,她便迴到那拉氏房中,那拉氏見她一夜在外留宿,以為好事既成,格外開懷。


    侍奉過主子的丫鬟得將沾有血跡的錦帕上交過目,那拉氏問她要,她佯裝鎮靜的將錦帕交出。


    那拉氏接過錦帕一看,當即在嬤嬤耳畔低語了幾句,嬤嬤點點頭,上前也不說話,直接掰開她手指,果然發現食指有劃口,那拉氏冷哼一聲,嫌惡地將錦帕扔在地上,


    "念在你這些年盡心侍奉的份兒上,我原本想讓你作個侍妾高人一等!哪知你竟不識抬舉作踐自己!竟然割破手指來糊弄我!"


    太夫人居然看出來了,靈芝聞言,心中一顫,正想著說出實情,豈料太夫人竟喝問道:"第一夜為何沒有破?背地裏又跟誰私通?說!"


    靈芝嚇得跪地不起,"奴婢沒有!奴婢不敢啊!"


    鐵證如山,她還有臉否認!"沒有私通你為何要割破手指來哄騙我?這血量能一樣麽?"


    "太夫人,"靈芝再不敢欺瞞,慌忙解釋道:"實則三爺他,並未寵幸我!"


    "現在你跟我說沒有?"倒令那拉氏如何相信,"那你這一夜都在哪兒?"


    "在……"靈芝沒了撒謊的膽兒,隻能如實道:"在三爺書房。"


    當真是奇恥大辱,那拉氏眯了眯眼,身子前傾,不由冷笑,"你的意思是,你在我兒房中待了一夜,而他並未碰你?"說到此,那拉氏眼神一戾,"難道我兒有障礙麽!"


    "不!"靈芝嚇得不知該怎麽解釋,"少爺他去了三夫人房中……"而她接下來無論怎麽說,那拉氏也不會相信,


    "明珠來月事,他怎會過去?"那拉氏指著她恨聲道:"死鴨子嘴硬!荀嬤嬤,給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是!"荀嬤嬤毫不客氣,上前便是一耳光,"丫頭,早些說實話,便少受些皮肉之苦!"


    "太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跟人私通!"


    ……


    蘇果向來與靈芝走得近,得知她有難,忙跑到福康安房中跪求,"三爺救命!求您救救靈芝姐!她快被太夫人打死了!"


    "什麽?"


    "靈芝昨夜去往您書房中侍寢,迴來卻不見處子血錦帕,太夫人懷疑她早已與人私通而失身,要活活將她打死!"


    聽罷,福康安第一反應是看向明珠,澄清道:"我沒碰她!"


    明珠不關心他是否碰了她,隻是奇怪他哪裏有空閑,"昨夜你明明宿在這兒,難道你夜遊?"


    胡說!福康安辯道:"我才沒有夜遊症!"


    "不對,"明珠想起一事,"你是後來才到這兒的,之前呢?"


    "在書房。"道罷福康安又覺不妥,難道明珠懷疑他?"我就是為了躲她才迴來寢房,我又不喜歡她,怎會碰她?明珠你要相信我!"


    明珠沉吟道:"碰了便碰了,你沒有瞞我的必要,我又不會將你怎樣。"


    "明珠……"她居然這般無謂,還認定他與靈芝有什麽,福康安此時是有口難辯,失望又難過。


    卻聽她繼續道:"所以你說沒有便沒有,我信。"


    "明珠!"福康安轉悲為喜,開懷笑道:"你居然信任我!還好你信我!"


    他一直以為明珠對他有成見,此次的事,她未親眼所見,卻肯相信他,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太夫人不信靈芝的話,所以懇求三爺幫她澄清,救她一命!"蘇果在旁一個勁兒的哀求,明珠心中不忍,對他道:"你去瞧瞧罷。"


    "好罷!"她既如此說,福康安隻得答應。


    到了那拉氏房中,福康安將事情原委講出,"額娘,靈芝雖好,奈何孩兒對她無意,昨夜我並未碰她,她擔憂您怪罪,不敢迴去,我才讓她留宿書房,而後我又迴了明珠房中。"


    "既沒有侍寢也就罷了,"那拉氏痛恨的是,"她又為何將手指割破,佯裝處子血來蒙騙!"


    福康安猜測道:"許是怕您降罪,才想了這法子糊弄,丫頭膽小,情有可原,並非是與人私通,額娘大發慈悲,饒了她罷!"


    "正是……"俏臉已然紅腫,唇角帶血的靈芝在旁哭道:"奴婢一時糊塗,怕太夫人不悅,才想了這蠢法子妄圖瞞天過海的交差,"靈芝邊說邊跪著爬到那拉氏腳邊,"太夫人,奴婢知錯,您饒了奴婢罷!奴婢再也不敢了!"


    想不到她身邊之人也能鬧出這等荒唐之事,那拉氏甚為氣憤,毫不理會靈芝,轉頭又問福康安,"你既不喜歡她,又為何要替她求情。"


    "明珠不忍看她被打,讓我過來澄清。"擔心太夫人誤以為他對靈芝有情,福康安才說了實話,道罷忽覺不妥,這般說豈不是將明珠拉下水來,然而此刻悔之晚矣!


    但見那拉氏麵色愈加難看,"她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額娘讓你納靈芝為妾你就不肯?"


    "孩兒並不是故意忤逆額娘,隻是實在不喜歡她,不想沾染。"


    "靈芝的相貌在府中也是數一數二,你怎會看不上?"那拉氏不信自己的眼光有差,"你老實說,是不是明珠不許你納妾?"


    "是孩兒自個兒不願,與明珠無關。"


    縱然福康安這麽說,那拉氏也不肯罷休,"來人,叫三夫人過來!"


    "是。"荀嬤嬤應道,剛要動身,卻被福康安叫住,"慢著!"


    不過小事一樁,額娘卻興師動眾,福康安麵露不悅,"額娘,此事與她無關,就不必勞她過來了罷?"


    "怎麽?"兒子居然當眾給她使臉色,那拉氏也不甘示弱,"她是我兒媳,幾日不來請安也就罷了,我請她來還沒資格?"


    "她未來請安隻因身子不適。"


    "我知道!"那拉氏見不得他一味護著她,"不就是來月事嘛!有什麽大不了,還走不動路了?不然我派轎子接她過來?"


    太夫人執意如此,福康安也不好再說什麽,荀嬤嬤依命去請明珠過來。


    本以為福康安一個人去便能解決的事,竟又牽扯上她,也罷,既是太夫人要求,她不得不照做。


    明珠到得屋內先行禮,"兒媳給額娘請安。"


    "安?"那拉氏冷哼道:"毫不安生!"


    福康安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她道:"你身子不適,還是坐著說。"


    他雖這般說,那拉氏卻不應聲,眼見情勢不對,明珠哪能去坐,隻道無礙,"我沒事。"


    坐得久了有些子累,那拉氏斜依在軟榻上諄諄教導,"明珠,男人一妻多妾再正常不過,尤其是我們這般富貴人家,養幾個侍妾不在話下,你為何不許瑤林納妾?須知爭寵專橫可是婦人大忌!"


    卻不知那拉氏為何將此事怪罪在她頭上,難道福康安把責任都推給了她?斜看了他一眼,明珠低眉恭敬道:"迴額娘的話,兒媳並沒有不許他納妾,這是他的自由,兒媳不會幹涉。"


    聞言,福康安心裏百感交集,此事的確與她無關,他也不想她因此受連累,可親耳聽到她說:她不在乎他是否納妾時,他的心裏,還是覺得缺點什麽,他其實那麽渴望她的在乎,渴望她因愛而生的專橫。


    "希望你說的是真心話。"那拉氏微微一笑,遂道:"今兒個當著眾人的麵兒,我便做主,將靈芝許於我兒瑤林作侍妾。"


    此時福康安憤恨不已,他自認是個孝子,卻不是個隻能屈從在孝字之下的懦夫,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他自己很清楚,不需要旁人幫他爭取,也不需要旁人硬塞過來。


    福康安決心不再沉默,揚首表態,"額娘!孩兒不納妾!"


    明珠已無異議,他竟還不肯,那拉氏怒起拍枕,"放肆!額娘的話你也不肯聽了?"


    "強扭的瓜不甜,退一萬步來說,縱使我收了她,也不會寵幸她,她今後的日子無疑於守活寡!


    可即便是個虛名,我也不願給她,我與明珠情投意合,我心裏隻有她,她眼裏隻有我,我不想有第三個人夾在中間破壞我們的感情!"


    這樣的話,傅恆從未對她說過,雖說傅恆有妾室之後也未曾冷落她,依舊把她看得很重要,但她終究不是他的唯一,如今那拉氏親耳聽到兒子為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突然就有些羨慕明珠了,然,事已至此,她的麵子不能丟,依舊不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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