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眾臣紛紛舉杯,蒼瀾淵來者不拒,他酒量驚人倒是無異,可這木正霖卻是不一會的功夫已經醉眼惺忪。


    不知是等著看他的笑話,還是真心替他高興,這同朝為官的一幹人等,紛紛已含蓄的理由來與他賀喜。


    喜,這新太子妃竟與他女兒一般的模樣。


    或許在他們眼中,這就是他女兒也說不定吧?可木正霖心中卻是了然,這個長的跟清洢一模一樣的冷玉公主,決不會是他的女兒。


    隻怕……不隻是他這麽想的,他分明從寧丞相的眼底看到一絲嘲弄和得意,他不知道是為何,但可以肯定,這對他們木家而言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


    木正霖心中憂慮卻又不便表現出來,唯有一杯接著一杯獨自酌飲。


    “父親,還是少喝兩杯吧。”木清漓忍不住皺眉。


    他知道父親心中的憂思,可在外人的麵前,他卻又不便多說什麽。


    木正霖卻大掌一揮,豪氣衝天地朗聲說道:“今日皇上設宴,又是太子凱旋而歸,此等可喜之事,不該多飲幾杯嗎?”


    那寧丞相想要看他木家的笑話,他便不叫他如意。不管怎麽說,蒼瀾淵是個稱職的太子,將來亦會是個好皇帝,他又豈會因為木家的得失而影響大局?


    蒼瀾淵高舉手中的酒杯,輕笑道:“來,本宮也敬鎮國將軍一杯。”


    “好好……”木正霖一飲而盡。


    木清漓隻能無奈地搖頭。


    “謝太子……”木正霖的身形已略有不穩。


    孝元帝見此,臉上總算有了幾許笑容,隻有木家忠心不改,大榮王朝才能繁榮昌盛,剛才蒼瀾淵對木清漓的態度讓他心中多了幾分擔憂。


    如今看來,應是他多慮了。


    蒼瀾淵身為太子,知道孰輕孰重,而木家父子的忠心是不容懷疑的,無論這太子妃是不是木清洢,他們都定然不會有異心。


    孝元帝放下手中的酒杯,朗聲道:“其實今日趁著諸位愛卿都在,朕也有一事想要宣布。”


    “皇上明示。”眾人紛紛應道。


    蒼瀾淵見孝元帝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不由得一頓。


    孝元帝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如今朕的年事已高,太子又如此出色,所以朕想來想去,以後這國事朕便徹底交與太子處理,諸位愛卿定要好好配合……”


    話音未落,寧丞相已經誠惶誠恐地跪地:“臣請皇上三思……”


    隨即又是跪了一地的大臣。


    蒼瀾淵微微挑眉,心中以是了然,隻見他起身,行了行禮,退讓道:“父王,兒臣隻怕暫時未能擔此重任。”


    “淵兒,莫要小瞧了自己,其實朕早在三年前便已決定將國事徹底放下,隻是……”想起蒼瀾淵三年的萎靡不振,孝元帝一聲輕歎,繼而又高聲說道:“不過如今看到你穩重出色,有勇有謀,父王真正放下心來了。”


    “可是父王……”蒼瀾淵眉頭深鎖,以他現在的情況,真正是不合適接下重任,可此情此景他卻是有苦難言。


    “好了,你就不要再推讓了,朕已經決定了。”孝元帝擺了擺手,不但阻止了蒼瀾淵的推辭,更是讓那些有意見的臣子沒了開口的理由。


    尤其是為首的寧丞相,臉色慘淡卻也是無可奈何。


    “皇上英明。”謝皇後率先舉杯。


    眾人紛紛舉杯,齊聲高賀:“皇上英明……”


    偏偏在這關鍵的時候,突然有人一路小跑,大煞風景,驚恐地唿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謝皇後忍不住皺眉,每一次,她聽到這一句,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心頭都會微微一顫。


    “出什麽事了?”孝元帝麵露不悅。


    這般的場合,這樣的驚慌失措,在孝元帝看來分明就是叫外人看笑話。


    “皇上,剛才邊境快馬加鞭來報,這外族皇子又帶兵宣戰,而且還揚言要鏟平我大榮。”來人立即迴稟。


    蒼瀾淵臉色變了變,不禁厲聲問道:“什麽?你再說一遍,到底是誰帶的兵?”


    “外族皇子,淩堃。”來人的聲音在顫抖,卻很堅定。


    蒼瀾淵不禁‘騰’地一下站起,怒道:“該死的淩堃,本宮這便帶兵去收拾了他。”


    “可是你……”冷玉一把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她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戰爭對她而言真正是習以為常了,當年亦是她親自來求蒼瀾淵出兵,可今時今日,她卻一點也不想看到蒼瀾淵上戰場。


    孝元帝搖了搖頭,拒絕道:“淵兒,我大榮王朝將士個個驍勇自會收拾了那外族,如今朕已將國事托付與你,你隻需好好處理國事,這出征之事……”


    話音未落,木正霖已經主動請纓:“皇上,末將願意帶兵出征。”


    “這……”孝元帝麵露遲疑,雖說他知道木正霖絕對是帶兵的一把好手,可畢竟也是年事已高了,而且這淩堃既然敢在剛剛兵敗後又立即卷土重來,隻怕胸有成竹,有備而來。


    可這木正霖到底是上了歲數的人,這麽貿然出兵迎戰,隻怕……


    正想著,木清漓已經上前一步,著急地說道:“末將願意前往。”


    遠遠的曹姝晴聽到木清漓主動請纓的時候,不由得一顫,待她抬頭時已經聽到孝元帝冊封木清漓為征遠大將軍的聖旨。


    那個人遠遠地站著,遙不可及的樣子。


    曹姝晴頓時心煩意亂,頓時坐立不安,她跌跌撞撞地起身,蘭兒不免擔心地想要上前扶住她:“小姐……”


    卻被曹姝晴揮了揮手拒絕:“我一個人去走走。”


    她隻是想要透透氣。


    “可是小姐……”蘭兒哪裏肯放心,她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曹姝晴見此也隻有搖了搖頭,歎道:“安靜些,否則給我留下。”


    蘭兒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曹大人遠遠地看到女兒起身離席,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木清漓來不及坐下,恭賀敬酒的群臣已經將他包圍,推杯換盞之間他順著曹大人的視線捕捉到曹姝晴的背影,眼中頓時暗流波動。


    她……竟也來了?


    這一瞧,心思越發沉重,這酒一杯借著一杯,沒多一會的功夫,已經是麵紅耳赤,他借口不勝酒力,起身離席。


    禦花園中,曹姝晴暗暗抹淚。


    “姝晴……”木清漓的聲音遠遠傳來。


    曹姝晴隻覺得身體一僵,他是來尋她的?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時,曹姝晴心頭一陣悸動。


    她隱在花叢中,木清漓並不易看到,他似乎也怕吵到旁人,聲聲唿喚倒並不太大聲,卻足以讓曹姝晴亂了心扉。


    許久,她還是忍不住起身,想要走出花叢,卻聽到一道嬌滴滴的唿喚:“將軍,你在哪?”


    曹姝晴身體一僵,腳步頓時停住。


    透過遠遠席間傳來的光亮,她可以看到木清漓轉過身子迎了上前,頗有些意外地問道:“小丘,你怎麽來了?”


    “我……我是擔心你。”小丘唯唯諾諾地說著,眼中的愛慕之情無處可藏。


    曹姝晴不禁緊緊地咬唇。


    “我沒事,你快迴去吧。”木清漓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小丘的眼淚頓時在眼眶中打轉,那我見猶憐的模樣竟讓曹姝晴不免自歎不如,這樣嬌弱的女子,男人又怎會忍心拒絕?


    正想著,卻見木清漓皺了皺眉,壓著嗓子說道:“小丘你別這樣,我說了,我沒事你快迴去吧。”


    木清漓是循著曹姝晴而來的,這會找不到曹姝晴她心中本很煩躁,再看到小丘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口氣不免透過幾分不耐煩。


    聽在曹姝晴的耳朵裏,倒是舒服了幾分,她頓了頓腳步,隻等小丘離開。


    可小丘咬了咬唇,一陣遲疑後並未離開,而是略帶哭腔地說道:“將軍,如果你討厭小丘的話,就讓小丘獨自離去好了,又何必如此對我?”


    木清漓下意識地皺眉,酒氣使然,他一時沒能迴過神來。


    曹姝晴暗暗握緊一雙玉手,那尖銳的指甲沒入掌心,竟不覺得疼痛。


    許久,才聽到木清漓搖頭歎道:“我說過了,我並未討厭你。”


    “既然將軍不討厭我,為何又對我避而遠之?”


    小丘的聲音裏有幾分哽咽:“小丘說過了,那一晚發生的事情,都是我自願的,將軍根本無需介懷……”


    “小丘,你休要胡言……”木清漓雖是酒氣上頭,卻還有幾分清醒,聽到小丘這般說話,不免有些動怒。


    小丘隻是一個勁地低聲啜泣,也不再說話。


    倒是隱在花叢中的曹姝晴瞬間愣住了,那一晚發生的事情?自願的,無需介懷?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麽嗎?還是……


    曹姝晴不敢往下想了,隻覺得心痛得不能唿吸,她覺得自己簡直一刻也呆不下去,原本想要衝出花叢的身子突然轉身,順著另一條小徑,跌跌撞撞地離去。


    木清漓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曹姝晴離去的身影,小丘卻是看到原本花叢中的那道身影悄然離去。


    這才止了輕泣歎息說道:“將軍莫要誤會,我不過是說那一晚爹爹被燒死,我也受了傷,將軍派人悉心照料於我,不嫌棄我的出身,我心存感激……”


    “行了,都過去了,你先迴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木清漓揮了揮手,打斷她的話。


    有些事情,終究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這老王頭究竟是因為什麽而丟了性命,他心知肚明,小丘越是這麽說,他心中的愧疚反倒是越深了。


    小丘遲疑了一下,還是含淚扭頭離開了。


    而木清漓又四下張望了一番,始終沒有發現曹姝晴的身影,再迴到席間時,卻看到曹大人已匆匆離去,不由得心中一緊。


    沒想到臨出征前,他到底無緣與她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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