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寂寥。


    太醫院。


    屏風後,蕭弈靠坐在木塌上,胸口的箭傷已經處理妥當,纏著一重重紗布,赤露的胸膛極其精悍,每一寸線條似乎都經曆過千錘百煉。


    南寶衣給他端來茶水,很是心疼:“太醫怎麽說?是不是休養一陣子,就能恢複如初呀?”


    蕭弈接過茶水。


    這點子傷,他在戰場上不知受過多少,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算什麽呢。


    但是瞧見小嬌娘眼中的擔憂,他還是蹙著墨眉道:“是很疼,特別特別疼,嬌嬌給唿唿。”


    南寶衣心疼壞了。


    她把茶托放在旁邊,果然趴在他胸膛前,乖乖對著他的傷口吹氣。


    她吹得那麽認真,蕭弈忍不住噙起淺笑。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嬌嬌給我剝花生米。”


    南寶衣拿了一碟花生,一邊剝花生米,一邊去看蕭弈:“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皇嫂嫂?二哥哥,我倒是覺得,楚懷修對皇嫂嫂挺好的,我很了解男人的,他定然不會欺負皇嫂嫂。”


    蕭弈挑眉。


    他不傻,冷靜下來之後,他當然也看得出,楚懷修對皇嫂嫂的感情,與其說是喜歡和占有,不如說更像是跪舔。


    再者,皇宮周圍有二十萬禁軍,把皇嫂嫂安排在宮中,確實比靖王府安全。


    他似笑非笑,伸手刮了下南寶衣精致的鼻尖,轉移了話題:“我竟不知,原來我的世子妃,很了解男人。都了解哪些男人,與哥哥說說?”


    南寶衣臉紅。


    她知道這廝的醋壇子又倒了,於是拿起一隻花生殼,輕輕砸到他額頭上:“你再胡言亂語,我不給你剝花生了!”


    蕭弈沒躲,抿著笑挨了這一下。


    他許久沒跟南寶衣相聚,看她剝花生都覺得很有意思,她的手白嫩纖細,指甲粉嫩剔透,即便是剝花生,也有一種風雅的美。


    他托腮。


    小姑娘剝得仔細,連花生米外麵的紅衣都要搓掉,殊不知那層紅衣也挺有營養的。


    夜漸深,她許是累到了,剝著剝著,漸漸趴在塌上睡了過去。


    蕭弈拿過薄毯,仔細替她蓋在肩上。


    他毫無睡意,於是揀了薄薄的紅衣,蘸過茶水,小心翼翼地貼在南寶衣白嫩的臉蛋上,漸漸貼成兩坨紅紅的胭脂,醜萌醜萌的。


    正貼得起勁兒時,屏風外忽然倒映出一道修長身影。


    顧崇山踏了進來。


    視線掠過酣眠的南寶衣,在她臉蛋那兩坨醒目的高原紅上停頓片刻,紅唇不禁帶出些忍俊不禁的弧度。


    他又轉向蕭弈,正經道:“你受傷了?”


    “小傷。”


    “那就好。若是你死了,你我的計劃便進行不下去了。”


    “在九千歲眼中,我竟無能到,會死在南景那種小人手裏?”


    麵對蕭弈的詰問,顧崇山換了話題:“北部邊疆,南越和北魏又進行了幾場戰爭,皆都以南越失敗告終。年底之前,北魏會派遣使臣團前來盛京,商議重新界定邊界之事。秦貴妃,會親自到場。”


    蕭弈饒有興致:“就是害死你母後,把你和你弟弟送到南越當質子,並買通宮人,讓你弟弟成為怪物,讓你成為太監的那個秦貴妃?”


    顧崇山沒有迴答。


    他的睫毛遮住了瞳珠,即便是蕭弈,也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沉默良久,他道:“蕭道衍,北魏使團抵京之時,便是你我的竊國之戰開始之時。”


    因為坤寧宮被燒成廢墟,他還要處理後宮事宜。


    他沒有久留,轉身往屏風外走。


    走出兩步,他又迴眸道:“南家丫頭愛美,別這麽捉弄她。你娶了她,就該對她好,別糟蹋她的美貌。”


    內心卻忍不住道:南家丫頭嫁給蕭弈,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真是糟蹋了。


    蕭弈微笑:“九千歲,慢走。”


    內心卻忍不住道:死太監,趕緊滾!


    ……


    “蕭弈受傷了?”


    西廠。


    南胭坐在屋簷下,一邊賞月一邊喝安胎藥,好奇問道。


    小太監恭聲道:“宮裏是這麽說的,就躺在太醫院養傷呢。”


    南胭低笑兩聲:“定然是傷勢格外嚴重,才需要去太醫院養傷,也不知道他幾時會死?”


    “可不,宮裏都說呀,那支羽箭,插進了靖王世子的心窩窩呢!”小太監誇張地捏著蘭花指,“宮裏還說呀,那支羽箭,幾乎把靖王世子和世子妃串成了串串!”


    “南寶衣也受傷了?”


    小太監懵懵懂懂的:“反正宮裏是這麽說的。”


    南胭不禁大喜過望。


    顧崇山鍾情南寶衣,有南寶衣在,這個男人就不可能徹底為她所用,心甘情願替她打下兩國江山。


    必須殺了南寶衣!


    這次她和蕭弈遇險,倒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正浮想聯翩之際,背後傳來嫵媚輕笑:


    “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是在打南寶衣的主意。巧得很,我也恨南寶衣入骨,不如你我聯手?”


    南胭迴頭。


    穿著火色輕紗宮裙的少女,慵懶地依靠在槅扇邊,凝白纖細地指尖托著一隻火蝶,修長筆直的玉腿,從開衩的裙裾底下露出,極盡妖嬈豔麗。


    南胭在西廠住了一段時間,知道顧崇山藏了個美人在這裏。


    擅長占卜問卦,還擅長使用幻術魅惑人心。


    想來,便是這個少女了。


    她正色道:“聽說顧崇山今夜在坤寧宮收拾廢墟,而蕭弈又身受重傷。如果咱們想對南寶衣下手,今夜是最好的時機。隻是,如何把南寶衣從太醫院帶出來,卻是個難題。”


    “這有何難?”榴花笑容散漫,“我聽說這些年來,鬼影顧餘如幽靈一般活在深宮,對宮中地形了如指掌。顧餘對你死心塌地,不如你叫顧餘潛入太醫院,把南寶衣帶過來。”


    顧餘……


    南胭麵色微凝。


    顧餘是顧崇山的弟弟,也是宮中那個人人畏懼的鬼影。


    前兩日顧餘從楚懷修的監視中逃了出來,就躲在西廠。


    她稍作思考,便答應了榴花的提議。


    反正不是她弟弟,就算中途出了意外死掉,也和她毫無關係。


    她和榴花打開鎖住顧餘的廂房。


    鐵塔般的男人,容貌醜陋怪異,巴掌比蒲扇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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