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低低“嗯”了聲。


    南寶衣咬了一口四喜丸子,又遲疑地望向南寶珠和金敏。


    她清楚自己的感情,卻對小堂姐的感情感到困惑。


    小堂姐,當真想嫁去金家?


    她想了想,叫侍女給南寶珠端了一盤紅燒豬肘子。


    南寶珠盯著麵前香酥流油的豬肘子,悄無聲息地咽了口唾沫,繼而不動聲色地望向南寶衣。


    南寶衣無辜:“珠珠,你平時能連吃二十隻醬豬肘,今天晚上是怎麽啦?”


    她想知道,在金家看見小堂姐其實不是那麽盡善盡美時,他們是否還願意接納這個兒媳。


    但是小堂姐很不配合。


    南寶珠明明饞豬肘子饞的要命,卻腆著臉道:“嬌嬌,你記錯了吧?能連吃二十隻醬豬肘的人,明明是大姐姐,才不是我。這種油膩膩的東西,我怎麽吃得下哦。”


    南寶衣:“……”


    大姐姐何其無辜!


    南寶珠笑盈盈對金敏道:“表哥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平時隻喝花露,隻吃燕窩粥的,我是虛胖。”


    南寶衣:“……”


    虛胖個鬼!


    當著所有長輩們的麵,金敏笑容溫柔,把醬豬肘往南寶珠麵前推了推:“喜歡吃東西的姑娘,都十分可愛。寶珠表妹不必為了外在形象,去壓抑自己的天性。”


    話音落地,南寶衣看見自己小堂姐兩眼發光,儼然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樣。


    得,她的試探算是打了水漂。


    金夫人與二伯母一樣,也是行走在商海裏的女人,性子潑辣。


    席間,她拉著二伯母的手,說話直爽:“我就說我家敏兒和你家珠珠有緣,瞧瞧,這就對上眼了!要我說,敏兒已經及冠,珠珠也已經及笄,不如咱們趁早把婚事辦了,說不定到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都能抱上孫兒了呢!”


    “婚姻大事,哪能草率?”二伯母笑著。


    “這叫命定的緣分,怎麽就草率了?”金夫人豎著柳葉眉,起身斟了滿滿一杯酒,朝老夫人他們豪爽舉杯,“今兒就把話說明白了,我就要珠珠當金家的兒媳婦!我今晚連夜去請盛京城最好的媒人,明日合八字,後日下聘禮,好得很!這杯酒我幹了,你們隨意!”


    說完,果然幹脆利落地飲盡美酒。


    這份爽快,拉近了她和江氏夫妻的關係。


    都是行商的人家,江氏與她本就有話題,再加上即將結為兒女親家,兩個母親更是侃侃而談仿佛有說不盡的話,時不時提起自家孩子幼時的糗事,席間笑語歡聲,十分熱鬧。


    南寶衣拿筷子數著米粒,心裏麵十分不踏實。


    金家是南越首富,金夫人又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小堂姐嫁過去固然很好,可是……


    她遲疑地望向小堂姐和金敏。


    小堂姐垂著眉眼用膳,仿佛很斯文風雅。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的小堂姐。


    她喜歡和寧晚舟在一起時,那個唿唿喝喝、打打鬧鬧的小堂姐。


    “飯涼了。”


    蕭弈提醒。


    南寶衣迴過神,“哦”了聲,乖乖往嘴裏扒飯。


    用完晚膳,蕭弈送南寶衣迴朝聞院。


    暮春之夜,花瓣滿徑,園林黑暗裏傳來隱秘的蟲鳴。


    少女提著燈籠,繡花鞋踏在青石板上,襦裙係帶垂落,籠火下的美人影比花影更加婀娜。


    她擰著黛眉,輕聲道:“二哥哥,我還是想不明白,金敏怎麽會對珠珠動心……”


    “她長得又不醜,為何不能動心?”


    南寶衣緘默。


    珠珠當然不醜,但是……


    許是女兒家的直覺作祟,她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轉身望向蕭弈:“二哥哥,不如讓天樞調查一下金家?再派人跟蹤金敏,看看他是否在外麵偷偷養了小妾!我尋思著盛京城名門貴女那麽多,他又在這裏待了多年,為何一門親事都沒說成,反而偏偏要娶從外地搬來的小堂姐?”


    小姑娘眉眼認真。


    蕭弈彎起薄唇,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兒。


    他溫和地應了聲“好”。


    迴到朝聞院,卻見大書房燈火通明。


    薑歲寒和沈議潮盤膝坐在西窗下,正撚棋對弈,手邊還放著今春的君山銀針,以黃金為價的那種絕品,儼然是很享受的樣子。


    “你倆怎麽來了?”


    南寶衣好奇。


    薑歲寒隨手落子,盯著棋盤正兒八經道:“蕭家哥哥如今已是窮困潦倒,天樞賺來的銀錢又要養兵,我們哥仨兒成日在靖王府蹭吃蹭喝,已是人憎狗厭。那薑側妃掌著中饋,明裏暗裏嫌棄我們吃得多用得多,日子難過啊!思來想去,還是南家住著舒坦。”


    沈議潮讚成地點點頭。


    南寶衣一陣無語。


    她又望向蕭弈,這位手掌兵權的權臣大人,也絲毫沒有要迴靖王府的意思,一副打算賴在南家蹭吃蹭喝的模樣。


    怪不得他要親自送她迴南府,原來是打著賴在她家的主意。


    蕭弈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嬌嬌若是不樂意,哥哥我以身還債,可好?”


    南寶衣慌忙後退兩步,紅著臉道:“住就住唄,我怎麽會不樂意?荷葉,雲袖,替他們收拾客房。”


    喊完,提著襦裙害羞地跑了出去。


    客房布置妥當已是子夜。


    蕭弈踏進門檻之前,似笑非笑地盯了眼雲袖。


    他的瞳眸漆黑如深淵,雲袖不自覺低下頭。


    他若有深意:“在南家好好伺候,若敢利用她……”


    雲袖沉默地福了福身。


    ……


    已是春夏之交,花園裏草木蔥蘢。


    清晨時分,南寶衣從榻上醒來,赤腳走到窗畔,卷起細密竹簾。


    她喜愛梔子香,因此每逢初夏時節,府裏的花匠都會特意在她的窗外種一叢繁茂的梔子。


    竹簾卷起,潔白的花苞在初夏的輕風裏綻放,瓣上還積著細碎晶瑩的露水,甜香沁入鼻尖,令人心曠神怡。


    餘味帶著小丫鬟們進來伺候她梳洗。


    她拿柳枝細鹽刷牙的功夫,餘味溫聲道:“玉樓春那邊的楊柳過來傳話,說是天樞沒有調查到金家的任何異常。”


    南寶衣刷牙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半個月以來,金公子常常約四姑娘出府遊玩。”餘味伺候她洗漱,“奴婢瞧著,金公子挺喜歡四姑娘的。郡主,您怕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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