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鷹軍團是作戰單位和培訓單位,相信你們有啥用啊?


    後勤供給是西班牙人負責的,他們低效混亂成這個樣子,咋讓人相信?


    周長風瞥了一眼這個容貌不錯的年輕女人,淡淡道:“上尉,紅鷹軍團並不負責補給線和運輸任務。”


    後者平靜地迴道:“但是,指揮官先生,我有權監督和臨時審判。”


    她的領章條紋和肩章底色都是橙色,周長風知道這是德軍憲兵的兵種色。


    有意思,西班牙人什麽時候連這種權力都賦予德國人了?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德國人是大爺,雖然武器都是西班牙人用真金白銀買迴來的,但像這麽貼心、乃至專門派人來助戰的可就德國人僅此一家了。


    “看上去西班牙人終於意識到隻靠他們自己是不能提高效率的。”周長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頷首道:“四十八小時,如果超過時間,我會直接下令撤退。”


    不知道為什麽,周長風突然想到了曆史上一個叫赫德的家夥。


    由於大清海關無疑是油水豐富的肥缺,誰去都會從中大撈特撈,但是英國人赫德的走馬上任卻改變了一切,他的不懈努力讓海關稅務司效率相當可觀,每年為大清創造了幾千萬兩白銀的巨額收入!


    讓洋人來管關稅,屈辱歸屈辱,但是…真香!赫德可以說是妥妥的大清功臣,他的頂戴花翎不是白拿的。


    而眼下,西班牙人竟然允許德國人變相的“督戰”了?這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一個奇怪的家夥。”女上尉克莉絲嘀咕了一句。


    克莉絲實際上是德社安全部的一員,她隸屬於偵查總局,不過大部分時候都在辦公室呆著,出外勤的次數不多。


    staatssicherheit意為“國家安全”,其字母簡寫為stasi,即為“斯塔西”。


    針對英、法、俄開展情報工作是偵查總局的基本任務,難得出一次外勤任務,她自然相當重視。


    要知道現在亂成一鍋粥的伊比利亞半島幾乎成了情報人員的天堂——隨著形形色色的新銳武器裝備陸續亮相,各國的同行們都如饑似渴地在搜集著資料與信息。


    為了便於四處走動,她便搞了個憲兵的身份掛在紅鷹軍團下。


    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為傳達作戰命令,另一緣故在於五〇旅的指揮官是明人,顯而易見很有價值。


    但是周長風卻一點也沒有同克莉絲閑談的打算——戰鬥乾坤未定,哪來的閑心扯其它事?


    由於精神高度集中,大半天下來都沒吃過飯的周長風一點兒饑餓感都沒有,直到確認左翼陣地終於穩固以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至此,倦乏和饑餓之感才襲來。


    麵對似乎想賴在指揮部的克莉絲,筋疲力盡的他耐著性子說道:“我的單位不需要督戰,上尉,你最好去後方監督那些西班牙人。”


    被下了逐客令的克莉絲離開了,在夕陽下乘著那架fi-156聯絡機緩緩起飛,消失在愈發暗沉的天邊。


    炮聲隆隆、槍聲不斷。


    也許在平時,四十幾個小時就是一晃而過的尋常日子,但在這兒,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數生命隕落。


    俄軍第八師的進攻幾乎沒有間斷和停歇,炮兵轟完步兵衝、步兵衝完炮兵轟,時不時的還有坦克伴隨進攻。


    負責防禦左翼陣地的是71營,這大片的陣地已經被兇猛的炮火炸得麵目全非了,在一些炮彈落得較多的地方,一走上去,鬆軟的泥土能淹沒到腳踝。


    戰鬥最激烈的b3陣地總麵積不過兩平方公裏,戰前看上去堅固無比的工事早就被炮火夷為平地——土木工事終究比不了鋼筋混凝土永備工事。


    雙方陣亡士兵的屍體也被不分敵我的炮火炸成了碎肉,布雷克派出了一個排又一個排的增援部隊,但是往往幾個小時就又死傷殆盡。


    天黑以後,陣地前依然燃著星星點點的火團,或大或小,最大的那幾團是被擊毀的t-26輕型坦克。


    一整個晚上,不斷有俄軍步兵分隊嚐試向戰線後方滲透,一部分被守軍發現並擊退,也有一些成功在陣地中間紮下了根,成為卡在守軍喉嚨裏的尖刺。


    淩晨兩點一刻,指揮部中的周長風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決定多多少少趕在天亮之前睡上一會。


    當他沉沉睡去的時候,幾百公裏外的雷阿爾……


    作為小型聯絡機,fi-156的巡航飛行速度隻有幾十邁而已,飛了這麽久,克莉絲才抵達雷阿爾——目前戰略決戰的重要物資轉運地,每天都有數十列火車途經這兒。


    她來到監督分隊駐地的二層小樓,值班的廚師很熱情地單獨為她起鍋燒油。


    然而還沒等食物做好,就有人前來報告,聲稱紅鷹軍團的一個重型高射炮連的運輸被推遲了,商量無果。


    克莉絲目光一凜,起身就走,拿著一份德國牛肉卷的廚師隻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實施燈火管製的城市一片黑暗,在駛過兩個街區以後,她從摩托車上翻身而下,徑直找到了那個正在等待裝車的重型高射炮連。


    “上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呃…我們在這中轉,但是西班牙人說暫時沒有可用的板車和棚車。”


    克莉絲有些納悶,幾十米外的三號月台那邊正停著一列反方向的火車。


    既然不是開往前線的,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分拆十幾節車皮不就行了?一個高射炮連也占用不了多少車皮啊。


    於是她就帶著幾名德軍憲兵找到了這兒的負責人——迪亞斯少校,一名共和軍輜重部隊軍官。


    大晚上的被叫醒,睡眼惺忪的迪亞斯還帶著起床氣。


    麵對克莉絲的質問,他微微昂首,硬邦邦地迴道:“上尉,運力有限,車廂不夠用是很正常的事,等到早上、或者中午就有空餘的車廂了。”


    “時間就是生命。我看到一列反方向的火車正在補充煤水,可以調用它的車廂,隻需要十節。”


    “不行,它有自己的運輸任務。”


    迪亞斯很清楚,那三十幾節車皮裝的都是政府高官們的財產——決戰開始了,自然要把附近幾座城市中自己名下的財產給運走咯。


    “運的是什麽?”


    “戰略物資,稀有金屬,鉻、鉬……”


    雖然燈光昏暗,但是克莉絲憑借著自己本職工作積累的經驗,還是敏銳察覺到了這位後勤軍官目光在躲閃。


    “現在沒有什麽事情比戰爭更重要,作戰單位必須按時抵達。”


    撂下這句話之後,她不管不顧地向三號月台走去,幾名憲兵也快步跟上。


    有些不安的迪亞斯連連勸阻,但依舊沒有攔下他們。


    旁邊的共和軍士兵們還沒靠前,就被憲兵們用衝鋒槍給嚇得止住了腳步。


    一名憲兵從工具箱中拿出了一個長柄大鉗子,來到一節悶罐車旁,“哢嚓”一聲剪斷了鐵鏈,然後用力拉開了車廂門。


    克莉絲拿起手電筒往裏邊照了一下,麵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昂貴的桃花心木沙發、櫃子、椅子?精致的中國瓷器?柔軟的波斯地毯?


    她轉過頭,冷言問道:“這就是你們的‘戰略物資’嗎?”


    迪亞斯此刻大概有些被戳穿了謊言以後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惱怒道:“上尉,誰允許伱擅自查看特殊貨物的?我們的忍耐是有限的!”


    冷若冰霜的克莉絲盯著他,平靜道:“我重複我的要求,卸下這些東西,讓高射炮連裝車。”


    “你沒有權力管理這些事情!立刻離開這裏……”


    “砰!”


    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之色的迪亞斯捂著胸口的創口往後仰倒在地,克莉絲則仍然保持著手持ppk手槍的姿勢。


    她環視周圍,淡淡道:“共和軍司令部在十六日下發了命令,允許紅鷹軍團擁有共和軍憲兵單位相同的執法權。現在,我以瀆職、欺騙、惡意延誤作戰單位部署三項罪名立刻處決他。我要求你們立刻卸空車廂,把它們接到對向鐵軌的火車上。”


    語畢,她通過眼角餘光瞧見迪亞斯還沒斷氣,於是又補了一槍。


    這槍聲好似催命符一樣,周圍的士兵們戰戰兢兢地行動了起來,他們一擁而上,開始把那些昂貴的財產一股腦兒地扔下來。


    一個半小時後,四門k36型88㎜高射炮、十幾輛布辛nag900重型卡車、一百餘官兵都順利登車。


    汽笛聲中,火車在即將褪去的朦朧夜色中向塔拉韋拉的方向駛去。


    六月二十一日,早晨。


    血腥殘酷的鏖戰仍在繼續,除了俄軍第八師之外,國民軍第九十六旅也投入了戰鬥。


    倒斃在陣地前的俄國人、西班牙人的屍體遍野都是,但許多屍體已經稱不上是屍體了,隻能叫做肢體碎片。


    在敵軍的炮擊、轟炸、衝鋒下,五〇旅戰士們整班、整排的犧牲在陣地上。前線告急,但每當一個排的援軍趕去之後,要不了幾個小時就又拚光了,仿佛不管有多少援軍,陣地上能剩下的守軍永遠隻有一小撮人。


    三十幾個小時的激烈交戰讓雙方都精疲力盡——不管是沙俄幹涉軍還是西班牙國民軍,二者都在堅若磐石的陣地麵前碰得頭破血流。


    炮兵陣地上,空彈殼幾乎堆成了半人高的小丘,許多火炮的炮管壽命都耗光了。


    複雜且完備的多重野戰防禦體係,頑強至極的作戰意誌,這深深的震撼到了進攻圍攻五〇旅的各個單位。


    上午8:23,倒計時兩個半小時。


    俄軍第八步兵師將損失慘重的第十六旅撤換下來,投入了目前齊裝滿員的第十五旅第三〇步兵團。


    同時,配屬給第八師的坦克營殘餘的、可用的十三輛t-26輕型坦克也被重新組織起來,打算發動最後的強攻,突破五〇旅左翼的最後一道防線。


    雙眼布滿血絲的周長風從炮隊鏡前站了起來,命令道:“旅部連、通信連,組織增援分隊前往d2、d3陣地。”


    同樣麵容憔悴的米勒沉聲迴道:“長官,三個小時之前他們就沒有兵力了。”


    周長風這才想起來,自己淩晨的時候就已經命令過這兩個單位抽調人員前往增援了。


    指揮部中的十幾道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需要血拚到底嗎?如果德國人沒有按時到位,五〇旅豈不是徒勞無功的犧牲?


    躊躇了兩秒,他深唿吸了一下,肅然道:“野戰補充連、工兵連、輕傷員……無論怎麽樣,湊出四十人去增援。先生們,決勝時刻往往就是最後五分鍾。”


    歇斯底裏的俄軍士兵們高唿著“烏拉”向左翼的最後一道防線發起衝擊,這個團將六個步兵連分成了十二個梯次,一輪衝完再來一輪。


    坦克們停在距離陣地二百米左右的地方,不斷的開炮、掃射,壓製任何暴露的守軍火力點。


    上午8:57,倒計時兩個小時。


    誌願者們剛剛打退了又一輪進攻,數十名俄軍士兵正在狼狽敗退。


    現在,正麵寬度三百多米的d2陣地上加起來隻有十二個人了,他們來自五個不同的連隊,有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加拿大人、比利時人、挪威人。


    內森下士是他們當中軍銜最高的,大家都默認接受他的指揮了。


    他找到了被一具屍體壓著的野戰電話,驚喜地發現居然還能使用。


    “d2唿叫鳥窩,請派援軍過來,我們隻剩十二個人了!”


    “援軍被封鎖炮火攔住了,他們正在設法穿過封鎖區域,請堅持住。”


    這時,有人厲聲喊道:“敵軍正在接近!”


    進攻一波接著一波,守軍幾乎沒有什麽喘息的餘地。


    十一道目光都落在了內森的身上,詭異的沉默之後,一名英國人開口道:“我不想被這些家夥俘虜。”


    內森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每個人都點了點頭。


    沒有多餘的言辭,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夠了。


    他對著話筒喊道:“大量敵軍正在接近,隻有二百碼了,我們擋不住他們了!我們要求一切可用火力覆蓋d2區域!斷箭!重複,斷箭!”


    電話的那一頭,米勒愣了足足三秒。須臾之後,他紅著眼睛沉聲道:“很榮幸與你們共事。”


    d2陣地前沿,大概是覺得這兒已經沒幾個活人了,俄軍甚至懶得在進攻前進行炮火覆蓋了。


    身上衣衫襤褸、臉上掛著血跡和泥濘,十二名來自世界各地的誌願者都緊緊握著武器,靜靜地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但是他們沒有開火,因為一旦射擊,來犯之敵肯定就會臥倒了。


    “唱首歌吧,國際歌?”有個法國人提議道。


    “不,我不信那個。”那名英國人當即拒絕。


    “我們應該向上帝祈禱。”一個美國人說。


    “我不同意,我是無神論者。”那名法國人得意道。


    沙俄幹涉軍步兵們已經逼近到了幾十米的距離,連容貌麵孔都能看清。


    “嗶嗶嗶”的哨子聲響了起來,他們端著上著刺刀的莫辛納甘步槍,一齊發起了衝擊。


    上午9:09,倒計時一小時五十分鍾。


    “咚—咚——”


    沉悶的炮聲從陣地後方傳來,這是五〇旅的炮群在開火,炮彈要不了幾秒鍾就要落下來了。


    內森下士突然想到了一句話,現在已經沒有餘地容許他多作思考了,他大聲喊道:“為爭取你們和我們的自由而戰!”


    “轟!”第一發炮彈落在了陣地上。


    其餘的十一人微微一怔,旋即也齊聲用各自的母語唿喊了起來,英語、法語、挪威語交織在一起,迴響在殘破的d2陣地上。


    緊接著,密集的炮彈雨點般落了下來。


    他們的身影、他們的聲音,以及七、八十名俄軍士兵們都被爆炸的火光和煙塵籠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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