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的金陵已經有了幾分熱度,但是還沒到需要開電風扇或空調的地步。


    “踏墨,到邊上去。”


    朱泠婧正在翻閱著今日的報紙,而一隻白毛黑爪的獅子貓正伏在桌子上,恰好壓著另一份報紙。


    獅子貓產自山東臨清,起源於明朝初期,是由被阿拉伯商人帶來的波斯貓和當地狸花貓雜交而來的品種,身上毛發頗多,站姿猶如小獅子。


    純色的獅子貓本就較為珍貴,有些獅子貓一眼黃、另一隻眼藍,被稱作“鴛鴦眼”,這就更為罕見了,而朱泠婧的所養的這隻就是如此,但四腳的毛發是黑色的。


    這時,拿著茶壺的蘇依依緩步入內,一邊將之放下一邊開口道:“殿下,有個消息,周某人罹患肺癆,請假去法國就近療養了。”


    朱泠婧正在斟酌著金陵晨報對太原的遊行事件的措辭態度,聞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某人?肺癆?法國?


    她詫異地問道:“姓周的不少,哪個?”


    “周長風。”


    “嗯???”


    因為這個情況過於離譜,朱泠婧當即蹙眉。


    這不合理吧?那家夥又不是文弱的書呆子,身體健康的丘八抵抗力那麽強,咋就莫名其妙得了肺結核?


    “嚴重到需要單獨療養?”


    “我們並未細究,使館那邊傳迴的消息隻說他的病情不輕,經由巴黎的醫院診斷後要邊服藥邊療養半年。”


    麵露疑色的朱泠婧將手中的報紙放迴了桌上,然後盯著茶杯中漂動的茶葉細思了起來。


    不合理啊,肺結核是慢性病,這才個把月,怎麽可能嚴重到這種地步?


    她迴想了一下上迴見麵時周長風的樣貌,哪有半點肺癆鬼的影子?


    “你讓人再跑一趟,把這事前因後果弄清。”


    “是。”


    一方麵因為朱泠婧確實有醫學知識,雖然她的病理學學位證不乏水分,但至少在這方麵的常識和敏感程度也遠超絕大多數官員和普通人了。


    另一方麵…大概可能就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了吧。


    晌午,豔陽當空,氣溫漸漸的起來了。


    拿著折扇的她正欲起身去吃午飯,就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進來。”


    麵色古怪的蘇依依走進了房間,然後向朱泠婧原原本本地匯報了起來。


    這是綜合了大明軍事考察隊於巴塞羅那的留守人員的報告、以及駐巴黎公使館的記錄得來的消息,從初抵西班牙一直到周長風前往巴黎。


    “……他們在從瓜城前往前線途中遭遇意軍伏擊,對方將之押送至周邊一村,企圖盤問軍情,又以地方百姓為挾,但他們拒絕告知,對方便當麵屠戮了全部百姓……”


    “且慢。”朱泠婧眨了眨眼,沉吟道:“如此遭遇,還有其餘細節麽?”


    “唔…”蘇依依想了想,答道:“對方聲稱我國朝隻是無恥的戰爭販子,此次前往佛郎機亦是為了牟利。此外還有一些類似的言辭羞辱。”


    “哦,繼續。”


    “……戰局形勢大變,他們撤離瓜城的途中遭遇叛軍空襲,故而開火自衛……”


    “叛軍的飛機是衝著他們去的?”


    “未明說,隻說‘公路遍布難民,叛軍戰機掃射轟炸其中軍車,造成大量人員傷亡,並威脅到了他們幾人的安全’。”


    “然後…他是何時查出來的肺癆?”


    蘇依依搖了搖頭,“也沒明說,不過在那以後兩日,他便乘車過境前往法國了。”


    至此,朱泠婧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草!這家夥怕不是因為受了氣,然後故意裝病,然後特地先去法國聲稱要就近養病,然後再折返迴西班牙去撒氣了吧?


    “他恐怕是謊稱患病,然後暗中迴西班牙參戰了。”


    “殿下,這……”蘇依依聞言大為驚訝,接著忽然想到了什麽,有些疑惑地說:“英法兩國一直要求遵守不幹涉原則,西班牙官府也公開宣布不再召集外國人從軍了啊。”


    所以,他就算迴了西班牙,人家也不要他啊,這就很奇怪了。


    事實證明蘇依依的想象力是受限的,她壓根沒往那方麵想,因為過於離譜。


    但朱泠婧就不一樣了,聞言,她正拿著折扇扇風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西班牙正規軍不再接納外國人了,但是有一支參戰的部隊卻基本都是由外國誌願者構成的。


    完了完了,不會吧?


    朱泠婧不斷告訴自己這應該是想多了,因為正常人是肯定不會做出謊稱患病然後暗中加入這樣一個性質特殊的部隊的事情的,而且動機隻是為了撒氣泄憤?


    這就相當於走在街上被人罵了一句,結果就要拚著後半輩子蹲籠子的後果當街將別人格殺。


    不過,如果他既沒去西班牙正規軍,又沒有去國際旅,那還能去哪?難道是在碰壁以後返迴了療養的地方繼續裝下去了?


    “巴黎一帶近來可有我們的人在?”


    “不確定,得問問才曉得。但圖盧茲領事館肯定有。”


    “他去療養,公使館那邊沒派人跟著?”


    “您知道的,都是去混日子的一幫人,本職工作都丟三落四,他們自然懶得管。”


    “傳信給圖盧茲領事館那邊的人,去那所謂的療養處找找,不論找沒找到都不可聲張。”


    周長風報稱他所去的療養處在卡爾博訥,那地方距離圖盧茲隻有五十公裏遠。


    在一封越洋電報發去了圖盧茲之後,天剛蒙蒙亮,就有兩個身影急匆匆地離開了領事館,駕車直往城郊而去。


    第二天晚上,來自領事館的電報發了迴來。


    當地療養院的確登記有周長風此人,也顯示入住了,可其他病人近一個月來從未見到過他!


    獲悉此況之後,知情者全都懵了,還真發生這檔子事了?


    “果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一個中年人沉吟道:“此事還有迴旋餘地,趕在其他人察覺以前讓他返迴療養之地就是了。”


    “可我們並不清楚他現在身處何方啊,佛郎機全境都一團糟,大海撈針如何找得到?”旁邊有人無奈道。


    “那些誌願部隊統共不過幾個旅罷了,由大及小,先逐個找一遍試試。”朱泠婧雖然看著神色平靜,但卻是咬著牙在講話,“將此事告知他未婚妻,設計將她捎去法國!”


    倒是沒人提議一刀兩斷、直接放棄,一方麵是因為在周長風伸手投入的資源太多,另一方麵在於顧及朱泠婧的麵子,畢竟人是她親自挑的。


    “識人不善啊。”她不禁感慨道。


    原以為撿了個大漏,沒想到撿迴來的是個惹禍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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