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交叉布置在前方的兩挺重機槍噴吐出了耀眼的槍口焰,一發發6.5x52㎜卡爾卡諾步槍彈在惶恐無措的村民們當中掀起了腥風血雨。


    一秒、兩秒、三秒……


    重機槍的嘶吼隻持續了不到十秒鍾,然而周長風卻覺得仿佛有十分鍾那麽漫長。


    在這幾個唿吸的工夫的短暫時間裏,一百多個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他們之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有不及步槍高的孩童,他們剛剛起步的人生曆程就像進度條一樣被戛然切斷了。


    “如你所願,中校先生,他們因你而死。我知道的,你們這些隻會發戰爭財的家夥不會有憐憫心。”


    說著,神色輕鬆的恩裏克伸手將那張照片塞進了周長風所著常服的口袋中。


    輕柔舒爽的春風仍舊吹拂著,可捎帶來的卻不是生機勃勃的自然氣息,而是濃鬱得令人惡心的血腥味。


    不知怎地,周長風感覺自己反而平靜下來了,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


    在一切都既成事實以後,先前的緊張和糾結一下子就消散了。


    “發戰爭財的商人也比屠殺平民的劊子手要好。”他平靜道。


    “戰爭允許一切手段。”恩裏克聳了聳肩,嘲諷道:“伱冷眼旁觀一百人的死亡卻不幫忙,這難道不是過錯嗎?”


    “無論我告不告訴你,都不算正確。兩個選擇都不對,所以…錯在你這個讓我做選擇的人。”


    “那又怎麽樣?好了,中校先生,遊戲結束了,請迴吧,你的筆記本我暫時借走了,以後會寄還的,畢竟這是你的工作成果。如果你想留下來考察意大利軍隊是怎樣作戰的,我也不會拒絕。”


    你他媽的這是哪來的迷之自信?


    麵無表情的周長風深吸了一口氣,冷聲迴道:“如果有空的話,我會的。”


    意軍沒有再為難三人,直接交還了配槍,被反綁著雙手的阿達拉也被鬆綁了。


    他們上了那輛62型越野車,隨即倒車,然後飛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陰沉沉的天空也好似積蓄足了,“轟隆”一聲驚雷過後,大雨傾盆而下。


    “該死!”阿達拉雙眼含淚,咬牙切齒地喊道:“這些來自亞平寧的強盜!”


    周長風為自己點上了一根香煙,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阿達拉,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當然不,雖然您不清楚我軍的具體作戰計劃,但那些部署也可能讓叛軍有所警覺……”


    在向瓜達拉哈拉方向行駛了十幾公裏以後,這輛62型越野車爆了左前胎。


    作為大名鼎鼎的82型桶車的前身,62型的越野性能要差上不少,可靠性也隻能說一般。


    就幾人剛把備胎換好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了愈來愈近的引擎聲?


    大家抬頭望去,剛提起來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那是一輛塗刷有鐵十字標誌的四輪裝甲車。


    對方明顯也發現了他們,於是直接開了過來。


    “德國人的221式裝甲車,估摸著是紅鷹軍團的斥候單位。”陳廣雲不假思索地判斷道。


    這輛sdkfz.221型裝甲偵察車停在了路旁,車頂的機槍手大聲說了幾句德語,然而沒人聽得懂。


    在這存在多國人的地方,語言溝通實在是一大難事,三人都不會德語;而且這輛裝甲車的乘員似乎也不懂法語或英語。


    不過他們用無線電匯報了一下情況,隨即示意跟著他們返迴。


    一刻鍾過後,雨停了,他們被帶到了幾公裏外的一片樹林中。


    這兒停著兩輛62型桶車和一輛sdkfz.221裝甲車,一名上尉端著一張地圖,兩名少尉則湊在旁邊,三人在指指點點地議論著,周圍則是十幾名持槍警戒的士兵。


    剛剛那輛裝甲車上跳下了一名中士,他徑直走了過去,然後指著周長風三人說了幾句。


    稍後,那幾名軍官走了過來,為首的上尉敬禮,試著用英語問道:“有什麽可以幫助你們的嗎?”


    “周長風”會法語不會英語,周長風會英語不會法語,二者相融,現在堪稱通曉雙語。


    他舒了一口氣,“兩小時前我們在前往阿裏貝羅村的途中遭到了意大利軍隊的伏擊,他們把我們帶去了卡普埃倫村,那裏的守軍已經覆滅,意軍和國民軍大約相當於兩個連級摩托化單位,……”


    聽完他的敘述,上尉沉吟道:“看起來意大利人還不清楚我們的動向,他們要為大意和殘暴付出代價的。”


    在幾天的蟄伏以後,國民軍和意軍重新發起了攻勢——先以多股裝備坦克和卡車的快速分隊向共和軍戰線後方滲透,同時在正麵集中兵力進行突破。


    而這邊,共和軍新增援來了一個步兵旅,紅鷹軍團也臨時組建了一個戰鬥群前來增援。


    他們打算將計就計,讓敵軍吃個大虧,然而對麵的國民軍和意軍明顯渾然不知,否則也不可能直接放迴這幾名“中立人士”。


    上尉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後看向周長風勸誡道:“這裏要爆發一場大戰了,觀察員先生,我建議你盡快撤離瓜達拉哈拉。”


    對於他的好心建議,周長風隻是點了點頭,但未明確肯定。


    先前那發生在自己身旁的殘暴行徑仍然曆曆在目,恩裏克的輕蔑言辭讓他恨得牙癢癢。


    在他看來那就是個不入流的對手,也就在先前那種境況下能惡心自己了,真要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硬碰硬,周長風確信自己能把那個自以為是的傻比揍得他親媽都不認識。


    第二天淩晨,自瓜達拉哈拉前往塔蘭孔的公路上……


    不見頭亦不見尾的人流在公路的兩側緩慢的向東南方向移動,猶如蠕動的蚯蚓似的。


    公路中間大多是四輪馬車,也有馬和牛,偶爾還夾雜著一輛卡車或轎車。


    傷兵的叫罵聲、孩童的哭聲、牲畜的嘶鳴聲、汽車的引擎聲混雜在一起,仿佛有隻爪子在撓心似的,格外讓人難受。


    因為這一階段的交戰已經開始了,之後說不定要進行巷戰,所以平民們昨晚被要求緊急撤離瓜達拉哈拉,這便有了現在的場景。


    周長風三人乘著的那輛越野車也在其中——昨晚,獲悉了他們的遭遇後,內格羅少將不由分說地讓他們立刻離開瓜達拉哈拉。


    他的原話是“你們如果出了意外,可能會影響貴國對我們的態度,我不能再冒險了”。


    因此,倉促收拾了個人物品之後,他們隻得加入了這股撤退大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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