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


    三目相對,那怯懦而又明媚的眼神,令我腦袋轟的一炸,一下子懵了。


    這,這不是我曾經的媳婦秀兒嗎?


    我娘,當年在大珠山當土匪的時候,我可是八抬大轎從石門寺裏娶來的呀。


    我懵了,也傻了,瞪眼張嘴地一時不知該咋辦。而秀兒眼眉動了一下,似乎也認出了我,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顫聲道:“你……”


    我猛然反應過來,衝她一蹙眉,道:“閉嘴,低下頭!”


    她愣了下,慢慢低下了頭,長發又遮住了她的臉。


    因為三山媳婦站在我後麵,她沒看到我的表情,但卻看出了秀兒的驚愕,不過似乎也沒往心裏去,畢竟我們元路迢迢地來這兒,又沒在那個後立柱村住下,更沒見過這個女人,心疑是不可能的。


    這下,我心徹底亂了,既激動又百感交集,做夢都沒想到幾十年後,會在這深山老林裏再能遇見我的秀兒。


    當初在沂蒙山時,我的第二個媳婦,也就是秀兒的表妹對我冷若冰霜,想置我於死地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當時因為膽懼和自卑,又礙於那樣的身份,沒敢問她秀兒的下落就下了手了。


    現在秀兒就在我的麵前,該咋辦?此前他倆出現在山穀裏的時候我就琢磨過,一旦對我們有威脅就除掉他們。隻是沒想到會有個秀兒。


    我眯眼暗暗歎了口氣,決定把那個狗日的畜生劉拴娃除掉,留下秀兒,給她條生路,若她不敢出山的話,就暫且留在這兒,當然這要全看她的意思。


    我打定了主意,開始義正辭嚴地數落劉拴娃的罪惡了,什麽喪盡天良,欺男霸女,豬狗不如等等,所能用上的狠詞都說了一遍,把個劉拴娃嚇的是渾身亂顫,搗頭如蒜,而秀兒呢,則跪在那兒低著頭一聲不吭。


    我數落完了劉拴娃的罪行,起身衝著他的腦袋就猛打了一拳,他身子一顫,連哼沒哼就咕咚栽在地上一命嗚唿。


    我的舉動把三山媳婦嚇了一跳,連說咋了,我咬牙道:“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殺了咱的恩人,罪該萬死,還留著他幹啥?我不弄死他,政府也饒不了他!”


    說完,劈手抓住他的衣領,提溜出了洞口,在東邊樹林裏用木橛子挖了個坑把他埋了。


    迴來後,三山媳婦臉色有些驚悚,緊張地看著我,以為我還要把陳秀秀殺死埋了。


    我歎了一聲,道:“那個東西該死,這個女人也是一時糊塗被蒙在鼓裏上了賊船,以後看她表現吧,若心腸也歹毒,咱就殺了她……”


    三山媳婦忙點頭說行,而秀兒跪在那兒低著頭始終不吭一聲。我不知道她心裏在想啥,或許是嫉恨我?還是心已死,或冷笑鄙夷?


    唉,這女人也不容易的,這些年來不知她曾經曆過啥,對我是不是還有些許思念?這,隻有騰出空間來我們彼此私聊才能知道了。


    經過劉拴娃和陳秀秀的這一打攪,今晚的偷糧計劃算是泡湯了,也沒心情再下山去。


    那麽,接下來該咋辦?


    我不能自己決定,畢竟心裏有鬼,要跟三山媳婦商量,看她啥意思。


    倆人來到洞口,嘀咕了起來。


    我首先提出把那個女人殺了,當然這是鬼話,我知道她怕死人的。


    三山媳婦忙拒絕,說咱已經欠下一條人命了,萬不可再殺人,再說這個女人看那樣也不是個啥惡毒人物,咱若好好待她,她會感恩的。


    我從她這話裏可以聽出,她心是很善良的,總之女人心腸就是軟,若實在不被逼急了,是不會做絕的。


    我假裝勉強說行,但隨即又拋出一個問題:她留在這兒,在哪兒住?總不能咱們在側室,她在洞廳裏吧,那樣的話不定隨時都會逃出去。


    三山媳婦心思了一頓,說要不我和她在側室裏睡,你自己在洞口裏搭個鋪睡吧。


    我暈,本來下好勾讓她咬,沒想到她反給我出了個幺蛾子,我本想再給她下個勾,可又怕她看出我賊心,隻好啞巴吃黃連,硬忍了。


    這麽的,三山媳婦領著秀兒就進了側室,睡了。


    我呢,用幹草在洞口鋪了鋪,躺下了。


    這時間,這情景,我是絕對睡不著的,估計秀兒在側室裏也會失眠。


    而要想跟她一敘舊情,必須要避開三山媳婦,可洞內狹窄,又有迴音,我倆的一舉一動隨時都會被三山媳婦察覺聽到的。


    可不接觸的話,我們也不知彼此的經曆和遭遇,更不能有別的事發生。白天假裝出去打獵帶上她?不可能,三山媳婦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我啥樣的人,精力有多棒,她是一清二楚的,貓還有不吃腥的?而一旦被她懷疑上,那秀兒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輾轉反側,思慮再三,最後決定高點不齒的小動作:給三山媳婦下點安眠藥,那樣我們就沒啥顧忌了。


    主意打好,第二天吃了早飯,我借著外出打獵的機會,采了點藥草,擠出汁液來,裝在一小瓶子裏。


    下午背著獵物迴來,扒了皮,三山媳婦和秀兒就忙活這蒸煮起來。


    我坐在洞口,看著這倆女人圍著大鍋在忙活,心裏久違的愜意就冒了上來。


    尤其那秀兒,頭發也用卡子弄理整了,一直在彎腰低頭地忙活,卻並不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怕三山媳婦發現破綻。


    飯做好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落日餘輝把外麵整個山林映的光怪陸離,美不勝收。


    三山媳婦催我吃飯,我懶洋洋地坐到石桌前,看著她用勺子把山雞肉湯一勺勺分到三個碗裏,她剛要坐下吃,我忽然道:“哎,沒準備野蒜是吧?有那東西拌在湯裏一調,味道可鮮美了。”


    三山媳婦瞪了我一眼:“越吃嘴越叼了,自己去洞外薅去,東邊林子邊一叢叢的有的是。”


    我一咧嘴,為難地道:“我翻山越嶺地跑了一天了,腿都跟灌了鉛似的,你去弄點吧。”


    她白了我一眼,放下筷子,手戳了一下我的腦門:“你呀,真像個地主老爺,哼!”


    話雖是這麽說,但語氣卻是傲嬌和幸福的。


    我嘿嘿一笑,說世上有我這樣的地主老爺嗎,你們整天在洞裏,愛躺著就躺著,愛坐著就坐著,比地主婆還享受,我卻滿山竄,應該是長工才對。


    三山媳婦罵了我一聲貧嘴,笑嘻嘻地出去了。


    她的身影剛消失在洞口,我忙從兜裏摸出那個盛著草藥水的小瓶,擰開蓋子,往她碗裏全部倒了進去。


    我的這一舉動,把秀兒嚇傻了,瞪眼張嘴地看著我,一臉懵圈和驚愕。


    我不管不顧,又抄起筷子把她碗裏的肉湯攪了攪,見看不出明顯的顏色來,才鬆了口氣,放下筷子衝秀兒擠了下眼,低聲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掛念著你,夢見過好多次……”


    我這是屁話,但秀兒一聽,臉皮急抖了下,淚水就滿了眼眶。


    就在這時,三山媳婦手裏攥著一把野蒜苗進了洞。


    秀兒忙轉頭拭去了淚水。


    我說笑著接過野酸苗,用手擼了擼,接著掰成幾節,先放到三山媳婦碗裏一截,接著又放秀兒碗裏,最後放自己碗裏,用筷子攪了攪,端起來抿了一口,連嚷鮮。


    偷眼看向三山媳婦,她也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點頭說還行,接著從泥盤裏拿起一塊苞米餅子,大口吃喝起來。


    一頓飯吃完,天色也黑了,我起身去側室裏點起了鬆油燈,燈光從門口透出來,整個洞內影影綽綽,勉強能看得清人影。


    倆女人收拾了碗筷,涮洗了,遂又坐到石凳上閑聊起來。


    看來白天我不在的時候,她倆有過交流,而且似乎還頗為融洽。


    我為了避嫌,不敢坐到她們身邊呀,就躺在側室的草鋪上,靜靜地而又緊張地聽著三山媳婦閑話。


    不一會兒,她打了個哈欠,說咋這麽睏呢,今天也沒出去幹別的呀,我忙趁機道:“可能是昨晚睡的晚了吧,我也犯睏呢。”


    她說可能,那咱都早點睡吧。


    我激動地一個閃身從草鋪上站了起來,說道:“那好,你倆還在側室裏睡,我還守在洞口。”


    說著出了門洞。


    三山媳婦叫著秀兒就和我擦身而過,她剛過去,我暗暗扯了下秀兒,衝她擠了個眼色,她忙搖頭,意思是不敢。


    暈,她還不清楚我的能耐呢。罷,到時再說吧。


    等她倆進去熄燈躺下,我來到洞口草鋪邊慢慢坐下,打開夜眼,望著洞外的叢林山色,靜等三山媳婦進入夢鄉。


    過了大約十多分鍾,我聽見了陣陣輕微的鼾聲,遂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地來到側身門口,輕叫了一聲:“媳婦,出來趟……”


    鋪上倆人一動不動。我知道三山媳婦是真聽不到,而秀兒卻是在假裝,她膽小著呢。


    我又輕叫了一聲,三山媳婦還是不理,輕微的鼾聲也沒停,顯然,這草藥是很有作用的。


    我遂悄悄進去,蹲身戳了秀兒的肩膀一下,她猛地一顫,悄悄睜開眼,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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