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這都啥年代了,還提那個幹啥。也幸虧我們在炕頭上說這話,若在外麵,老子不被立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才怪了。


    但不論啥時候,在啥地方,對著啥人物,這漢奸的帽子我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於是,我立即否定,賭咒發誓說我和三麻子從沒當過漢奸,潛入鬼子內部是上級黨組織安排的,目的是暗殺鬼子,鏟除罪大惡極的漢奸。


    一枝梅被我忽悠的一愣一愣地,眯眼等我說完,她笑了,笑的很怪異,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大忽悠死了,你得了他的真傳了……”


    這句話不高不亢,不緊不慢,乍一聽似乎還有些軟,但其內涵卻把我驚得腦袋轟的一炸,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啥意思?難道還想把我除掉?其實,原本,她很可能是想把我倆一下除掉的,這也是當初三麻子的預測,隻是他為了保護我而替我擋了子彈,掩護我全身而退了。


    我隱隱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正色道:“林主任,你啥意思,你可別瞎說,三麻子是三麻子,我是我,他姓胡,我姓郭,雖然他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他沒當過真正的漢奸,我也沒,相反,我們還殺了那麽多……”


    “好了,別說這些了!”一枝梅一擺手,“我都知道的。”


    知道你還問?我差點脫口而出,瞪眼看著她。


    一枝梅又眯了下眼,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喜歡過我嗎?說實話!”


    我娘,這都啥年代了,老子當時才十六七歲,現在四十多了,你也五十出頭了吧,咋還能問出這個?


    喜歡個屁,若喜歡的話老子就不用滿世界跑著躲你了,那時都不喜歡你,現在更不用說了,你雖然是個右派,但也當過縣長呀,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即使……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問的是“喜歡過”,而不是現在。


    隻是,我敢不敢說實話的問題,實話說了怕她一巴掌扇過來,假話呢,她會不會不再欺負我?


    我猜不透她的內心想法,所以張著嘴,眨著眼的猶豫著不知該咋說了。


    一枝梅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境,冷哼一聲道:“從沒喜歡過我是吧?”


    我心猛地一緊,隱隱感覺到了一股殺氣漫襲過來,死死罩住了我的全身。


    罷!老子說句違心話吧,你這麽大年紀了,又曾經是個縣長,別太傷你的自尊,更怕挨揍,所以隻好含混地咕嚕一聲:“喜歡……”


    “真的嗎?”一枝梅沒有顯出得意或傲嬌的表情,而是仍然用冷冰冰的語氣問道。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心虛的不敢跟她對視。


    “那好,我權算相信了你的鬼話。”她歎了口氣,道,“滾迴小屋裏睡去吧。”


    咦,這就訓完話了?我讚,看來幸虧我說了句謊話,要不還不會算完呢。


    我忙應了一聲,偏腿下炕,迴到了灶間那個柵欄子後麵,輕手輕腳地合衣躺了下來。


    等情緒漸漸平息下來,睜開眼,發現她那間也早熄了燈,估計是睡了。


    我腦子就緊急旋轉起來。


    這地方是堅決不能呆了,而且必須趕緊離開,否則時時處處都在她的監督之下,而不是我監督她了。那樣的話,度日如年不說,估計活的比條狗都還沒尊嚴。


    咋辦?夜黑人靜,立馬撩蹄子?也隻能這麽辦了!


    我想到這兒,小心髒不由咚咚緊跳起來,抬頭側耳聽了聽,裏屋啥動靜沒有。


    難道她也沒睡著?不對吧?女人睡覺一般不打唿嚕的,也許她睡著了。


    不管它了,已經快半夜了,再膽戰心驚地磨嘰會,估計離天亮就不遠了。


    我暗暗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小心,慢慢坐了起來,抬腿輕輕探到地麵,閃身下了床,又在原地皺眉仔細聽了聽,裏屋還是沒啥動靜。


    我遂凝神打開夜眼,躡手躡腳地一步步出了柵欄,向屋門口挪去。


    屋門離柵欄隻有不到三米,但一點點挪過去感覺很長很長,好在屋門虛掩著,還閃著一條縫,不用擔心門閂響。


    特娘的,真是活遭狗罪呀。


    我小心翼翼地挨到門口,又側耳聽了聽,裏屋還是沒動靜,遂沉一口氣,扁著身子,緊緊抓住一扇門,慢慢擠了出去。


    還好,沒弄出半點聲響來。來到院子裏,我望了眼院門口,柵欄門掩著,若出去的話還要小心地搬開,不敢再叨叨了,還是越牆直接跳胡同裏竄吧。


    我膽戰心驚地來到西牆下,借著夜眼瞅準了一段相對低矮且牆頭上沒有鬆動瓦塊的牆,微微矮身,搭手把住牆頭,猛地一個躥跳,勁巧力大,直接過了牆,落到了胡同裏。


    可雖然已經竭力小心了,但雙腳落地還是發出了一點聲響。


    我心裏咕咚一下,就勢蹲在那兒聽了聽院屋,依舊沒啥動靜,看來那個土匪婆子真睡著了。


    好了,趕緊竄吧!一枝梅,你自己就在這兒耀武揚威地得瑟吧,老子不伺候了!


    我慢慢起身,見長長的胡同裏吊毛鬼影都沒,拔腿輕落,貓腰往前奔去,待溜到一半路程,迴頭瞥了眼,沒人追上來。


    嘿嘿,你個土匪婆子,雖然武功高強,囂張跋扈的,可睡了還不等同於死過去一樣?


    我急急出了胡同,望望街上沒人,直接沿路往村西頭奔去。


    半夜五更的在村裏不敢快跑,怕腳步聲大引起土狗們的狂吠,隻能小步緊挪,跟迎風擺柳似的一溜煙趕。


    沒多大會兒,或許不到一分鍾?我已奔到了村口,迴頭瞥了眼,大街上還是空蕩蕩的雜毛人影沒發現一個。


    特娘的,出了村老子就不用擔心了。


    我這才運足氣力,拔腿沿著小道一路緊往前狂奔而去。


    夜黑風靜,天地空曠,老子這一去,不管那趙春蓮還是寶林媳婦,仰或是三山媳婦同不同意跟我走,都絕不敢再迴來了。


    別了,山王村;別了,王鳳蘭,在這個村裏,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但也是沒辦法,命比任何事都大,這個帳隻要是腦袋不被驢踢了的,都明白。


    我一路猛躥,滿耳隻聽見咚咚的腳步聲,沉悶而又……


    咦,不對呀,我,我特麽隻有兩隻腳,這咋咕咚、咕咚的還跑出了雜音?難道晚上跑路又迴聲?這也正常,但條件是在狹窄的胡同裏或山溝裏,可老子這是在空曠的小路上呀,兩邊沒有青紗帳,隻有低矮的田間作物,咋能有迴聲?


    可能是因為緊張而耳朵出重音了吧。我也不想再四處張望,悶著頭繼續往前猛竄。


    突然,我腳下猛地一絆,還沒反應過來是咋迴事,就驚叫著騰空飛了出去,咣的一頭紮在了路邊的草地上。


    你娘這是咋迴事,路上也沒樹枝啥的呀。


    我翻身剛要爬起來,腦袋卻轟的一炸,呆住了。


    麵前,幾步遠的地方,一個俏麗的身影直直立在那兒,雙手叉腰,唿哧著喘著氣,居高臨下盯著我。


    一枝梅!我娘呀,這土匪婆子啥時跟上來的呀,這咋比鬼魂還輕靈警覺啊。


    “說,你要去哪兒?”她唿哧著抬手攏了下短發,厲聲問道。


    “我,我……”這女人出現的太突然,出手也是相當的利索,我腦袋一片空白,倉促驚恐之下一時也想不出個理由啊。隻咧嘴瞪眼,嗚嚕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想跑路是吧?實話告訴你,有姑奶奶在,你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一枝梅罵道,“滾起來,跟我迴去!”


    我熊了,癱坐在那兒苦道:“我不是跑呀,是,是想去嶺西邊的屯子找個人辦點事……”


    “辦個屁,滾起來,老實地跟我走,半夜五更地找人辦事?哄鬼去吧!要不就是看好哪個女人了,是嗎?好,那我先廢了你!”


    一枝梅罵罵咧咧地過來抬腳要踹我,我嚇得一個激愣,連叫著急三火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跟著她往迴走去。


    心裏那個沮喪苦逼呀,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老天爺這是成心跟老子過不去啊,咋讓我攤上這麽個瘋婆子,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關鍵時候來,若能晚個一兩天,老子還用的著遭這狗罪,受這憋氣嗎。唉,現在說啥都晚了呀,隻能想辦法再瞅機會出逃了。


    悲催地跟著一枝梅迴到家裏,她嗬斥著我立正站在炕下,自己卻脫了鞋偏腿躺到炕上,側著身子衝我譏諷道:“小子,告訴你,你以為這些年來姑奶奶是白混了嗎,且,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我?老實地站一宿吧,明天跟我下地幹活,我要睡了……”


    她說完,轉過身背對著我,拉過棉單蓋在身上,睡了起來。


    煤油燈光昏暗,整個房間死一般沉寂,我站在炕下心裏那個氣呀,這特娘的算咋迴事啊,就是給你當丫鬟傭人,你也不能這麽折騰我呀,何況老子還是個堂堂正正的治保主任,奉命監督你這個大右派呢。


    可心裏有氣歸有氣,卻不敢發作出來,隻有咬牙瞪眼地堅持著,強忍著,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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