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的炮擊停了,接下來就應該是集團衝鋒了。


    我跟著高連長跑出坑道一看,傻眼了。


    不但溝沿上的武器被炸沒了,連戰壕竟也被泥土填平了。


    而山下的大批美軍像螞蟻似的密密麻麻地往山上湧來。


    “連長……”我哭喊了一聲,紮撒著胳膊,不知該鑽坑道還是逃跑。


    其實這兩種做法都是死路一條,鑽坑道吧,被人家一堵,比拿耗子還容易。


    逃跑?往哪兒跑?北麵是大批敵人,南麵也是他們的地盤,跑哪兒都脫不了一死呀。


    可,拚命也沒東西拚呀。


    咋辦?


    “快,挖!”高連長一聲吼,撲身赤手就挖腳下的土塵。


    隻有這樣了,要不會死的更窩囊。


    我也忙加入了戰陣。好在土是極為鬆散的,我們沿著戰壕一頭,往前急刨了十幾米,竟挖出了一箱子手雷和七八支爆破筒,另外還有三支卡賓槍和一支蘇式衝鋒槍。


    這時,大批美軍貓腰弓背地已爬到了半山腰,容不得我們再繼續刨武器了。


    我們把槍支彈藥擺到溝沿上,望著下麵越來越清晰的鬼子,緊急做了分工。


    高連長負責開槍,我則隻往下扔爆破筒和手雷。


    戰鬥在敵我相距一百米左右時正式打響。


    我們之所以這麽迫不及待,間距這麽遠就動手,是想盡量遲滯敵人的行動,把時間往後拖,拖到天黑就算完成任務。


    高連長說隻要我們倆能守住陣地到天黑,迴去他就向上級推薦提拔我當副連長,不,是連長,因為他也要往上拔。


    高連長的第一梭子子彈打出去,擊倒了最前頭的三四個鬼子,而幾乎與此同時,我的一顆手雷也唿嘯著落進了鬼子群,炸起四五個殘屍斷臂。


    這下猶如戳了馬蜂窩,上百名敵人齊刷刷地搶地撲倒,舉槍朝著山頂就轟轟掃射起來。


    上百條槍呀,機槍、卡賓槍、衝鋒槍,自動步槍,全力開火,密集的子彈似蜂群似的嗡嗡地飛竄上來,在我們頭頂上嗖嗖亂飛。


    擊在溝沿上,塵土似冰雹般唰唰亂飛。


    壓的我倆連伸頭的機會都沒有。


    這特娘的完了,咋辦?反正不能等死呀。


    等槍彈稍一稀疏,高連長抱著衝鋒槍忽地站起,衝著下麵就是轟轟的一梭子。


    我也忙扯掉一顆手雷拉弦,一露頭瞥見下麵人密處,揚手嗖的擲了出去。


    隨著一聲巨大爆炸聲伴著一陣哀號聲,我突然發現,我要比高連長安全的多。


    他打槍還要瞅準具體目標,而我最多掃一眼,埋頭把手雷扔出去就行,且威力巨大,能震懾住鬼子好一會。


    就這樣,我們默契配合,反複打了七八個迴合,鬼子們終於丟下幾十具屍體,重又退到了山下,開始了第二次炮火打擊。


    我們又忙帶著武器竄迴了坑道,唿哧著大喘著,享受起這短暫而又強烈的震顫來。


    不過,這次我們吸取了經驗,不但把大半武器彈藥帶迴來了,而且趁著敵人炮擊的時候,把坑道裏的死鬼子的身體摸了個遍,搜到了不少手雷和美元,還有匕首、甚至糖果(巧克力)、照片等。


    最稀奇的是,我從一個美軍中尉大衣兜裏摸出了一本雜誌。


    展開一看,腦袋轟的大了,我娘,還有這樣的圖片?


    那種圖片不是畫的,而是照的,是女人赤著身子的。


    我蹙了下眉,隨手丟給了高連長。


    “啥東西,是鬼子的報紙嗎?”他接過低頭一瞅,也是一下子瞪眼張嘴地愣住了。


    突然嗷的一聲把雜誌扔出老遠,憤憤地罵道:“小鬼子特麽太畜生,這種畫也看,無恥透頂了……”


    我見他那樣,也就沒吭聲,把搜到的彈藥堆到坑道口後,兩人又對頭坐在洞壁上聽著漫山遍野的爆炸聲,發起了呆。


    我又想起了小鵝、玲花、“大花瓶”,還有賴子媳婦……


    唉,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她們了,隻是,就這麽死了,總感覺太窩囊,太憋屈,要知道,我才三十歲呀,若不打仗,還有大把年紀要活呢。


    都是三麻子那個雜種惹得禍,要不……


    我正皺眉閉眼煩惱著,忽覺膝蓋被啥東西碰了一下,猛睜眼,見高連長在咧嘴看著我。


    “咋了?外麵還在打炮呢。”我以為他又要出去,就提醒道。


    他靦腆地抬手撓了撓耳根,瞅瞅外麵,羞怯地低聲問道:“哎,老郭,你……結過婚嗎?”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心還在那本雜誌裏沒走出來呢。


    我不置可否,要說成親,也算是成過,但那都是小孩過家家的程序,嚴格來說不能算。


    便道:“沒呀,咋的了?”


    他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問道:“那你碰過女人嗎?”


    我靠,他是存心要探個究竟了。


    特娘的,反正老子今天要死了,他肯定也活不成,臨死前說點實話誰又能知道?


    便心下一橫,道:“碰過呢,很軟和的……”


    他張著嘴緊看著我,見我不再繼續,又忍不住問道:“那,那你跟女人做過那事嗎?好受不?”


    看來這小子也是豁上了,橫豎是死,死前了解點男女之事的奧秘也不枉白活一次。


    我遂毫無顧忌,添油加醋地描敘了一番,把他饞的瞪眼張嘴地木呆了,口水咕咚咕咚的直往下吞。


    我說完,又問他碰過女人沒?


    他沮喪地搖了搖頭,說從沒碰過,就是小時候給地主扛活,無意中偷看過地主婆的屁股,又白又大,怪饞人的。


    不過,他去年來朝鮮之前,家裏父母給他說過,要給他訂門親,女的小名叫五妮子,是本村的,以前他見過,人長的很俊,就是不認字,沒文化。他覺得自己以後還要當大官呢,兩人不般配,就沒同意。


    不過,現在想開了,如果能活著迴去,家裏人再提的話,就應下。那五妮子人好著呢,不光俊,個子也高,身段也好,白白的……


    他自言自語說著,臉上就溢出了羞澀燦爛的笑容,好似那個五妮子就在跟前似的。


    我暗暗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活的比他值。


    他蹦達一頓,雖然年輕輕的就熬上個牛逼閃閃的連長,可今天不也的死嗎?


    而我不但經曆過男女之事,還比他多活了十年,嘿嘿。


    我想到這兒,心裏竟暗暗竊喜,也知足了。人啊,不比不知道,跟那些達官貴人比,死的心都有,可若跟不如自己的人比,那還是挺快樂的。


    還有昨晚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大多數都沒我大,也沒我見過的世麵多,不也稀裏糊塗地過了一生嗎。


    我越想越滿足,嘴角不由咧了咧,道:“連長,想啥子呀,咱今天死了也值了。”


    他眨眨眼,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沒頭沒尾地,便補充道:“其實吧,人早死晚死,都的死,是吧,早死早托生,不定還能投個大官家裏呢。”


    他臉皮抖了下,咧著嘴不知咋迴應。


    這時,外麵的轟炸聲漸漸稀疏起來,也就是說,美軍又準備要衝鋒了。


    “上!”他一把抄起一支衝鋒槍,又背上兩支卡賓槍,起身貓腰就竄出了坑道。


    我也忙往兜裏揣了兩顆手雷,用胳膊抱著幾根爆破筒,緊跟而出。


    炮火徹底停了,外麵的戰壕早炸的沒了模樣,就是一個一個大坑。


    我和高連長各跳進一個炮彈坑裏,縮頭眯眼地往山下望去,見山腳下的美軍又排開陣勢,在督戰隊的嗬斥下,抱著槍擁擁擠擠地往山上爬來。


    陽光下,鋼盔耀眼閃亮,足有近百人。


    其實,美軍雖然武器裝備牛逼,但卻是最怕死的一群物種,有時候連南朝鮮軍隊都不如。


    南棒子雖然經常吃敗仗,潰不成軍,那是他們武器裝備不行,隻比誌願軍強點有限。這從戰爭後期就能很明顯地觀察出來。


    鬼子上來了,那就打吧,提前把他們壓製在半山腰,總比讓他們跑到陣地前強,我們的目的不是要多消滅敵人,而是盡量遲滯他們的時間,隻要熬到天黑,我倆又死不了的話,那人生就太燦爛了。


    “你奶奶的!”高連長低罵一聲,咬牙一梭子子彈就轟轟地飛了出去。


    赤紅的槍彈挾著尖利的風聲,嗖嗖地竄進了山腳下的鬼子群裏,引起一陣驚吼,上百敵人齊刷刷地撲倒,舉槍衝著山頂就打了起來。


    “坑道!”高連長一聲叫,連滾帶爬地就往不遠處的坑道裏竄去。


    鬼子還沒進攻就吃了憋,炮火肯定會迅速跟上。


    我見此,也忙抱著彈藥跳出彈坑往坑道滾。


    就在這時,忽聽“咚”的一聲悶響,還沒明白是咋迴事,隻見我眼前火光一閃,“轟”的一聲天崩地裂的爆響。


    火焰起處,驚見高連長的身子分成兩半,翻滾著就竄上了半空。


    “連長……”我下意識地哭喊了一聲,一下子呆住了。


    完了,完了,他玩完了,我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瞪眼張嘴地望著從空中啪啪摔下的殘肢斷臂,仿佛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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