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隻聽見前堂傳來胖掌櫃的叫聲:“吆,王姐來了,快坐,快坐……”


    接著是一個老女人的哈哈大笑聲:“陳老板這旅館拾掇的不錯呀,一看就是個有錢又勤快的人……”


    這話很明顯是說給桂花娘倆聽的,媒婆的嘴,泥漢子的腿,勤著呢。


    幾人又爽朗地笑了起來,胖掌櫃的好像是在拉凳子讓座,還泡茶啥的。


    我眯眼支棱著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因和前堂隔著遠,他們說話聲音也不大,沒聽清在說啥,可能媒婆在兩方之間互相誇耀吧。


    我擔心她們說完話會走,那樣就探聽不到城裏大花瓶的消息了。


    便猶豫著站起來走到門口,輕輕敞開房門,準備假裝去前麵要熱水,就在這時,忽聽那媒婆道:“走,大妹子,咱去陳老板後院逛逛,這旅館可不小呀,生意也很興隆的……”


    我聽到這兒,忙又坐迴到炕沿上,下意識地抻了抻衣角。摸了摸頭發,心情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


    我和桂花曾訂過親的,幾年過去了,不知這事她們娘倆還在意不,若還想續前緣的話,我該拒絕還是不拒絕呢?


    我一時拿不定主意了,不過還是感覺最好先尋到玲花,探知大花瓶的消息後再做決定為好,實在找不到她倆人的話,最後選擇桂花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當然,她們母女若不再理我,也正好,老子本來就不是來找她們的。


    我心裏鼓顛著,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前麵過來了。


    媒婆驚訝地叫道:“呀,這院不小呀,陳老板,你們有六七間客房吧,嘖嘖,一個客房住倆人,一人三毛錢,一天就是好幾塊錢呀,這錢來的真容易,能頂上鄉下人一年的苦力了……”


    胖掌櫃的嘿嘿笑著,道:“沒,沒,王姐,咱小本生意,賺個實在錢,不過一年下來也能掙個一百二百的,嘿嘿……”


    “那也大發了呀,現在雖說錢毛了,可一百塊錢也能買七八頭牛呢,比財主還財主,嘻嘻……”媒婆誇張地說著。


    而桂花母女卻始終一聲不吭,她們心裏也許很滿意吧。


    不過胖掌櫃的也沒說實話,他這個店,一年下來也最多能掙個三十二十塊的,維持個溫飽沒問題,發財是發不了的。


    媒婆又問道:“這些屋裏都有客人吧?”


    “有有,今早走了一批客人,現在屋裏還住著一個少爺,都是有錢的主。”胖掌櫃的說著,把我房門輕輕推開了。


    我忙從炕沿下站起,眼睛就笑眯眯地看向了門外。


    “郭少爺,在忙啥呢?”胖掌櫃的笑問道,“你的生意不錯啊,還要在這兒呆一段時間吧?”


    他這是借吹捧我而提高自己的身價呢。


    我道:“還行,你這房間我包一段時間,錢啥的咱不差。”


    我說著就拍了拍衣兜,一陣稀裏嘩啦銀洋碰撞的聲音傳出,把站在胖掌櫃身後的媒婆聽的臉皮直顫,嘴巴也咧開了。


    胖掌櫃的一咧嘴,嗬嗬笑道:“你小子,提啥錢呀,咱爺們是缺錢的主嗎,我和你爹老朋友了,提錢就見外了,走,咱去大堂坐坐喝個水,等會讓隔壁飯館送幾個熱菜來咱聚聚。”


    我們對話的工夫,桂花母女就好奇地從媒婆身後探出頭來,六目相碰,娘倆同時一愣,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我也假裝一怔,驚喜地叫道:“嬸?”


    這一嗓子把胖掌櫃的和媒婆喊懵了,兩人對望一眼,又同時轉頭看看桂花母女,再迴過頭來瞅瞅我,一團迷糊。


    “你,你們認識?”媒婆疑惑地問道。


    桂花娘也醒悟過來,忙點頭:“是啊,是啊,這不是那個……郭少爺嗎?還去俺家吃過飯呢……”


    看來我剛才和胖掌櫃一問一答的牛逼話起了作用,或者她本就平生善良?


    “嬸,你們還好嗎?”我剛說出這句話,腦子裏突然閃出了我表叔梁大牙的音容笑貌,心裏一熱,眼眶就紅了,話語也就有些哽咽。


    桂花娘見我如此動情,以為是我在一直掛念著她們娘倆呢,也不由感動了,忙擠上來抓著我的胳膊連說好。


    桂花站在門外,低著頭,臉也紅了。


    胖掌櫃的和媒婆一看我們這表情這語氣,不就一家人嗎,於是簇擁著我們嘻嘻哈哈地就來到了前堂,坐到桌邊的椅子上喝著茶水聊了起來。


    我先簡單介紹了自己‘失蹤’的經過的經曆:當年在珠寶店門口殺死了犬養四郎的哥哥後,跑出城,迴到老家和我三爺(三麻子)就做起了買賣,這幾年也積攢了一些錢,現在鬼子投降了,我也就敢迴來了,當然也一直掛念著嬸子。


    胖掌櫃的聽我雲山霧罩地瞎說一通,驚的一愣一愣的,因為我的和他見到的有很大出入呀,但這時候也不能說破,隻咧著嘴點頭。


    桂花娘聽了,感歎唏噓了幾聲,也說了她們娘倆這幾年的不易和苦處:你逃走後,因為兵荒馬亂,被鬼子搜了幾次家,值錢的東西都沒了,娘倆隻有整日為人家洗衣、做針線活維持生計,生活很艱難,期間有幾戶人家給桂花提親,她都不同意,所以至今未嫁。


    我知道她最後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隻不過守著媒婆和胖掌櫃的沒敢把我和桂花曾訂過親的事說出來,她也是擔心我或許早有媳婦了吧。


    仔細算來,桂花今年虛歲也有二十四了吧,這個年齡也早該嫁娶了。


    隻是我不太相信她們是在等我,可能還有別的原因吧。


    媒婆和胖掌櫃的聽了我們的說辭,也是感歎不已,敷衍了幾句,媒婆看看胖掌櫃的,又把話題扯到了他身上,說他多麽多麽不容易,人多麽多麽好,桂花娘也多麽多麽漂亮賢惠。


    把兩人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胖掌櫃的就趁機去了隔壁飯館要外賣。


    他剛一出門,轉頭對桂花娘問道:“妹子,你看老陳這人咋樣?他沒牽沒掛的,人也實在,還開著這麽大個旅店,你一來就能當起這個家,這輩子就光享福了……”


    桂花娘臉一紅,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她是沒料到能在這兒遇到我,激動裏又有些尷尬。


    媒婆多精明呀,她見桂花娘不開口,就轉頭對我道:“少爺,你看陳老板這人咋樣?你們交往的年歲長,應該知道他的為人吧?”


    我能說啥?遂連點頭說好人一個,勤快又善良。


    把個媒婆樂的咧嘴直笑,對桂花娘說你看人家少爺都誇讚他,你不信我的話,難道還不信郭少爺的嗎?


    桂花娘笑了笑,說這事過幾天再說。


    媒婆哦了一聲,先是一陣失望,眨眨眼好像又悟到了什麽,看看我,看看坐在一角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桂花,遂嘻嘻笑了起來,連說好好,這是喜上加喜呀。


    我們在旅店裏吃了飯,她們要走了,桂花娘看看我,說她家就在北街一胡同裏住,要我今晚去她家坐坐,我應了。


    她們走後,胖掌櫃的對我愈加客氣起來,話語中夾帶著對自己的褒揚,我知道他是想通過我再給桂花母女加把勁。


    我自然是滿口應承。


    下午,我本想去街上買些禮物帶著去桂花家,卻被胖掌櫃的阻攔下,他跑到外麵掏錢買了些東西,有熟肉、燒鵝、兩條大鯉魚,還有幾包點心啥的。


    天還沒黑,就催著我快去,說借這機會你們娘仨吃著飯拉呱拉呱,多多美言,事成後保證少不了我的,又問我是不是桂花娘看上我,想把閨女給我?


    我說不會吧,他說肯定是,桂花娘那眼神,桂花那嬌羞樣,過來人都明白的。


    我也隻有咧嘴的份,說誰知道呢。


    他又美滋滋地說,咱們若都成了,那就是一家子了,互相關照著,這小日子不舒服都不行。


    我眨眼想想,若真都成了,豈不憑空撿了個爹?多一個親人多一份關照,也是個好事。


    隻是,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麵,我是來尋‘大花瓶’和龍種的呀。及早探到她的消息再另作打算把,還有玲花,唉,可愛、可恨又可憐的玲花呀,你到底在哪兒呢?


    太陽剛沒入西邊地平線,頂著滿天的餘輝,我提著胖掌櫃買的禮物,出了店門,穿過大街向桂花娘說的那條胡同走去。


    這一去,不知能不能探得大花瓶家的確切消息,隻有在心裏暗暗祈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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